7 真心難辨

真心難辨

門緩緩自動合上，林白舴立在原地，一副想來又怕打擾的猶豫模樣，只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牢牢的盯着秦儲。

最終門被秦儲抵住，秦儲目光冷淡的回望，“怎麽來了？”

“……我來給秦總送飯。”林白舴站了起來，快步走上前，身上淺淡的柑橘味荔枝味彌漫過來。

秦儲看向他手裏提着的保溫桶，青筋輕顯，“公司有食堂，下次不用送過來了。”

“……好。”

好半天才得到應聲，秦儲看向眼睫微微垂下的林白舴，直覺感到不對，他問，“到底是來做什麽的？”

林白舴沒說話，保溫桶被放置到一邊，修長的手指搭上帽檐，輕輕一拽。

然後秦儲就看到了像流淌着碎金的淺粉長發，垂落到了林白舴肩膀上。

淺淡的顏色将林白舴身上因為過于立體的眉眼而顯得冷拽的氣質削弱了，變成溫和又任人揉捏的樣子。

帥得有些驚人。

“這個顏色……”秦儲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了一下長發。

很軟。

“秦總上次說過的。”林白舴睫毛微抖，目光直白但又好像不安，“……很難看嗎？”

秦儲這才從被公司事務擠壓的記憶角落裏，找出那段回憶。

他曾經說過讓林白舴把長發染成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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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是出于逗弄的心理，可沒想到林白舴真的這樣去做了。

盡管林白舴也知道那只是一個玩笑。

不知名的東西将心髒塞得很滿，林白舴好像成了他手裏可以肆意揉捏的對象，不會反抗，只會執行。

秦儲手指輕撚了一下柔軟的發絲，睫毛微垂，“如果我說很難看呢？”

秦儲明顯感覺到聽到這話的小情人身體繃緊，連呼吸聲都變快了，“……抱歉，秦總，我會盡快染回來……”

“不許染回來。”秦儲語氣生硬，像是在下達命令。

林白舴又愣了一下，他緩緩吐字，“……好。”

“盡管難看也不染回來？”秦儲追問。

“嗯。”這次猶豫的林白舴語氣堅定，“我只是……想要秦總高興。”

秦儲目光直白看過去，和林白舴對上了視線，林白舴眼底像鋪滿了一層碎光，又像蕩着一層薄酒，粼粼微光。

極其漂亮的一雙眼睛。

就是看路旁的石頭似乎也綿綿深情。

極具迷惑性。

但在秦儲面前，睫毛又不安的輕眨，像會被時刻抛棄的流浪犬。

滿足的洪流将秦儲席卷，秦儲挑了一下唇，放過了可憐的小情人，語氣依舊冷淡，卻伸出手獎勵性的摸了一下林白舴的頭，“剛剛看錯了……”

“挺好看的。”

秦儲感覺到小情人松了口氣，眼睛兀的被點亮，“秦總。”

“嗯？”秦儲偏頭，看到了林白舴挺拔的鼻梁，上面散落了兩根粉色頭發，秦儲這才發現林白舴面中有一顆很小的黑痣。

“如果不算難看的話。”林白舴咬字很艱澀，好像在說一件十分難以啓齒的事，“……我能有獎勵嗎？”

秦儲很輕的蹙了一下眉。

那一頭漂亮的粉色長發晃入眼中，秦儲說，“可以。”

第一眼就看見的人，多一點寬容也不是不行。

秦儲心想。

“今晚我能繼續睡折疊床嗎？”林白舴不假思索的說，然後又小心的加上理由，“我一個人在房間……睡不着。”

過于簡單的要求。

秦儲彎唇，“可以。”

“不過。”

林白舴問，“不過什麽？”

“我以為你會提別的要求。”秦儲擰了一下腕扣，不急不緩道，“比如要商圈中心的房子，或者新款的跑車。”

“又或者……”

林白舴對上秦儲未盡的目光，心尖一跳。

“我沒有。”

“不要我再見剛剛那個人。”

兩道聲音重疊在一起。

林白舴心髒猛跳。

秦儲彎了一下眼，“你太緊張了，林白舴。”

“你看他的眼神真的很兇。”秦儲緩慢吐字，語氣平靜。

林白舴心髒一滞，秦儲的直覺太精準，反應又太快，尚顯青澀的林白舴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被發現了。

林白舴徹底愣在原地。

“所以。”秦儲目光直白的看過去，很淺的彎了一下唇，“下次要記得藏好一點，不要再讓我看到了。”

“……哦。”林白舴微微垂頭。

從秦儲的角度，能看到林白舴漂亮的眼睛。

顯得有點可憐。

“其實。”秦儲就聽見林白舴以這種別扭又小心的語氣說，“我很早就來了，也看見他進了辦公室。”

林白舴垂着眼睫，第一次在清醒的秦儲面前，剖白自己的內心，“我很焦慮，也很害怕。”

秦儲撥了一下腕表，“害怕什麽？”

林白舴把即将脫口而出的話都吞下，硬生生扭轉了言語，“害怕他搶了我的……工作。”

秦儲很淺的彎了一下唇，像是在笑小情人的天真。

沈穆是正正經經的豪門世家繼承人，不會甘心來做他的小情人。

或者說根本不會有人真正願意做這種事。

如果林白舴不是缺錢的話，也不會去Cheater。

秦儲很輕的揉了一下林白舴的頭發，手感很好，秦儲說，“不會。”

因為他比任何人都驕傲挑剔。

目前根本沒有比林白舴更合他心意的小情人。

林白舴看着他，甚至僭越地拽了一下他的衣袖，很輕的一下，手指都在輕微發抖。

像是得到秦儲的回答也不安心。

秦儲撩起眼皮看他，“林白舴。”

林白舴松開了手，如夢初醒般，“抱……抱歉。”

“他聲音跟你很像。”

林白舴低頭，“我聽到了。”

秦儲直白，“可他身材和臉都不像你。”

林白舴懵了一會，“……啊？”然後很快反應過來，見不得人的陰暗想法被一掃而空，心情像是飄上了雲端。

輕飄飄的像是一腳就能踏空，但又舍不得下來。

秦儲……這是在誇他好看？！

“吃飯吧。”秦儲說。

林白舴兜着一腔情緒回答，“哦。”

沒想到林白舴的手藝出乎意料的不錯，秦儲這頓吃得比平時多半碗。

林白舴安靜的立在一旁，身形挺拔優越，臉跟刀鑿的一般出色，氣息卻是青澀無害的，粉色長發散落，他将桌上的餐具收好。

秦儲莫名心底軟了一下，伸腿抵了一下林白舴的腳後跟。

林白舴立刻接收到隐秘的信息，他說，“秦總。”

“嗯。”秦儲坐在沙發裏，微阖了阖眼。

林白舴幅度很小地轉過身來，腳尖相抵，微微俯身。

秦儲睫毛很長，此刻在加速流動的空氣裏顫了兩下，像經不起催折的花瓣，秦儲很輕的皺了一下眉，卻沒睜眼，感受到林白舴的靠近，聲音冷得像凍了三尺的冰，“做什麽？”

暧昧的氣氛卻沒在這種語氣裏消彌，反而愈加深重，如同在烈焰裏撒了一把小冰渣，沒澆滅火，反而添上了幾縷浪漫的青煙，秦儲無意的縱容如同鼓勵。

冷冰冰的話也像是高傲的獎勵。

如果是別人。

秦儲應當會一腳踹到那人臉上，将人踹出三丈遠。

林白舴便在這樣扭曲的對比裏，變得心滿意足。

秦儲顯然也明白當下的處境，林白舴靠得愈加近了，清新的柑橘味幾乎要将他裹住。

很近。

氣息都幾乎交融。

叩。

和清脆的敲門聲一同響起的是宣傳部的申經理的聲音，“秦總，我可以進來嗎？”

秦儲輕笑一聲，睜開了眼，然後便直直對上了林白舴那雙不甘的眼睛，的确靠得很近，只要秦儲微往前一點點，就能吻上。

白皙細膩的皮膚會被含在唇間，甜蜜幹淨的氣息會相融。

林白舴此刻的眼神甚至稱得上很有侵略性，眼裏是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渴望，然後又被林白舴竭力克制住。

林白舴想親他。

克制得很勉強。

秦儲眨了眨眼，他雖然不喜歡別人的靠近，但從來不會否認自身皮囊的吸引力，從中學開始，桌肚裏的情書就沒斷過。

林白舴很緊的盯着他。

既渴求又壓抑。

秦儲難得沒有第一時間去處理公司經理的請求，而是就以那種十分親密的距離說，“你再喊我一次。”

林白舴像被他蠱惑，成了只會聽命行事的木偶，乖乖輕聲道，“秦總。”

這一句出來後，林白舴徹底怔住。

秦儲微斂眼睫，呈現出一種把一切都玩弄于股掌的傲慢姿态。

林白舴渾身血液幾乎都凝固了。

秦儲是在警告他。

他只是他養的小情人。

他沒有資格從心所欲，妄圖得到一個吻。

秦儲眯了一下眼，和林白舴拉出安全距離，散漫道，“請進。”

能在清原幹到管理層，申經理自然也是相當敏銳，他面對這一室明顯的不對勁的氣氛，連一旁坐着的陌生男人的臉都不敢看，只硬着頭皮試探道，“秦總，你要是有事忙……等會我再來。”

“不忙。”秦儲把一旁的圍巾拿到手裏，坦蕩得可怕，“找到解決方案了嗎？”

“嗯。”申經理立即明白秦儲态度，當下也不再扭捏，立刻拿出了專業能力，給秦儲講了簡明扼要的方案。

此刻再找流量明星，時間上勉強能湊出來，只不過氣質着實和《榮耀永恒》不太搭，更何況申經理今天有意外收獲。

“秦總您看這張臉和《榮耀》裏的漣将軍像不像？”申經理将工作平板捧到秦儲面前，“這個眼神很有故事感……而且純天然的帥氣長相自帶熱度……和那些流量明星也差不了多少。”

站在一旁的林白舴什麽也不在意，唯獨聽到那句“純天然的帥氣長相”，脊背都緊張得繃直。

秦儲微一挑眉。

看向了申經理手裏平板的那張臉。

申經理挖到的良玉，信誓旦旦吹了很久的絕世寶貝，赫然就是——

林白舴。

和平板裏林白舴克制壓抑的眼神對視，都讓人有種想落淚的沖動。

那像是無望等待了很久，才贏得心上人一個回眸的灰暗眼神。

林白舴更緊張了，他看見秦儲眼底細微的笑意，不知道進來的男人給秦儲看的是誰的照片。

他要被取代了麽？

林白舴抿緊了唇，冷漠的眼神顯出幾分戾氣。

“林白舴。”

林白舴立刻回神，“我在的，秦總。”

“你聽話麽？”

林白舴迫不及待地點頭，“嗯。”

“好。”秦儲很輕的笑了一下，沒有戲谑也不是之前惡意逗弄人的模樣，語氣顯得很真摯，“說你喜歡我。”

林白舴：“啊？”

“說你喜歡我。”秦儲耐着性子重複了一遍。

林白舴徹底被秦儲唇邊的笑意蠱惑。

他沒有得到一個吻，秦儲卻給了他一個無所顧忌的可以吐露真心的機會。

林白舴渾身戰栗，幾近發抖。

秦儲看到了林白舴眼睛裏一瞬間就積蓄起來的水意，搖搖欲墜的兩滴眼淚挂在眼角。

如同兩顆晶瑩的珍珠。

林白舴在哭。

秦儲為這個驟然闖入腦海中的事實驚愕一瞬。

然後便聽見林白舴用深情的明明是強勢的，卻隐隐帶着沙啞哭腔的聲音說。

“……我愛你，秦儲。”

“很愛很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