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白色月季

白色月季

林白舴将綿軟的純色圍巾遞給秦儲，笑着問，“我沒有打擾秦總工作吧？”

當然沒有。

他只是站在樓下。

站了多久？

秦儲很想問這個問題。

秦儲摁了一下腕表，吐出來的字眼卻是，“清原想請你做游戲代言人，你有合作的意向嗎？”

很公事公辦的措辭。

林白舴愣了一下，随即很快點了點頭，“好啊。”

秦儲蹙了下眉，心想果真是涉世未深的學生，一派天真好騙。

“合同我會先發你一份。”秦儲說，“先看看有什麽需要補充的。”

秦儲在林白舴驟亮的目光裏，聲音頓了頓，語氣冷淡的補充，“簽合同仔細一點。”

“好。”林白舴點點頭，将秦儲好心的提醒束之高閣，迫不及待的問，“秦總是wx發給我嗎？”

連掩飾都忘了。

秦儲擡眼看着他，目光坦然又冷淡，跟看任何一個人一樣。

“秦總。”林白舴露出窘迫的表情，彎唇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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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囊是頂尖的，秦儲一瞬間就感覺到眼前被點亮。

粉色長發像落了點點陽光的粉色彩霞，很具有欺騙性的笑。

“秦總？”他說。

秦儲随意撥了一下圍巾，“工作郵箱。”

冷淡得要命。

林白舴想。

等到了停車場，秦儲下巴微擡，“……你開車。”

“好。”

秦儲坐在副駕駛，看着林白舴将車門合上，林白舴身上淺淡奇異的香味忽然将他籠罩，車內的暖氣蒸得人發熱。

然後一道人影愈來愈近。

林白舴背對着那道身影，輕聲問，“秦總，我們回蘭琢嗎？”

秦儲當然看到了那道人影，不過他并不在意，秦儲伸手握住了林白舴的手腕，手指很輕的抵着腕心，隔着一層襯衫。

“跳得好快。”秦儲神色如常，語氣是對事實的陳述。

林白舴卻像是一瞬間被火焰灼傷，整個人發起燙來，“秦……秦總。”

那道身影愈靠愈近。

秦儲挑了一下唇，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這個小動作。

大概是外面的人再也無法忍受，車窗被敲響。

咚。

清脆的一聲。

“……是什麽味道？”秦儲将剩下的話說出來，單純求知口吻。

這個問題困擾他已久。

總覺得熟悉，但又實在回憶不起來。

林白舴在狹仄的空間裏被逼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但還是擡頭注視秦儲的眼睛。

秦儲很淺的蹙了一下眉，看到林白舴薄紅的臉，突然覺得意興闌珊，将林白舴的手腕松開，“不想說就算了。”

然後沒等林白舴反應，就将車窗降了下來。

有點涼的風灌進來，秦儲覺得呼吸變得順暢了一點。

唯一煞風景的是站在外面的人。

“……阿儲。”他說。

反胃。

刺眼的玫瑰花呈在眼前，成溫抱着那束花。

久違難壓的惡心感往上翻湧。

久到秦儲以為他早沒有了這種感覺。

“滾。”秦儲說，罕見的沒克制住自己的脾氣。

他知道為什麽成溫總是抱着玫瑰來見他，因為在一起之後，成溫每一次偷偷回國，秦儲都會給他買這束花。

自以為能激起美好回憶，讓秦儲心軟，但秦儲看着只覺得惡心。

下一刻，車窗毫無預兆地升了起來。

視線變黑了。

溫熱的感覺落在眼前，睫毛和鼻尖觸到溫熱的皮膚。

林白舴捂住了他的眼睛。

視覺被暫時屏蔽，另一種香味取代了玫瑰，秦儲敏銳的察覺到林白舴有點抖。

但他森*晚*整*理的聲音依舊鎮定，“波萊羅。”

秦儲眼前一片漆黑，“嗯？”

“香味，”林白舴說，“白色月季。”

“花重瓣很大，很漂亮很香的花。”林白舴說，盡職得像給客人介紹花朵品種的花店員工。

沉默了兩秒，秦儲說，“沒有缺點嗎？”

林白舴繼續說，捂着秦儲的指節難耐的動了一下，誠實道，“刺多，紮手。”

一會兒後，林白舴又補充道，“不算缺點，漂亮的花帶刺可以保護自己。”

秦儲挑唇笑了一下問，“你還要捂多久？”

“看秦總有點不開心。”林白舴難得沒直接順從秦儲的意思，“要不，我下車把他趕走？”

“不用。”秦儲說，“走吧。”

“好吧。”林白舴乖乖将手放開了，車窗沒有完全閉合，留了一條狹小的縫。

清風拂進來。

落在身後的成溫吃了一嘴車尾氣。

秦儲便在清風徐來的場景裏，想起來那束叫波萊羅的白色月季花。

很久之前。

他曾經在花店一眼看到的，喜歡到連別的花都沒注意就包了一束，可惜剛熱戀的成溫嫌棄那花不夠帶勁，非得要最名貴最熱烈的最能代表的愛意的花。

于是秦儲将那束已經包紮好了的，沒送出去的波萊羅留在了花店。

後來不知道那束波萊羅被送到哪裏去了。

最大概率是被花店員工拆了包裝，重新拿去售賣了。

後來工作原因，秦儲再也沒去過花店。

秦儲也沒想到自己能記這麽久，對一束花。

到了蘭琢，秦儲還沒将手從口袋裏拿出來，林白舴便将門打開了。

清原的冬天格外冷，何況今年還是個罕見的寒冬。

“秦總……？”林白舴說，呼吸之間形成一小團白色霧氣。

有人撐門，秦儲便堂而皇之将手揣在兜裏，走了進去。

客廳似乎變得不一樣，沙發上堆了一條看起來很柔軟的毛毯，顯得空曠的桌子上也放了一個淺青色水杯。

原本一次性的用品都被收了起來，嶄新的日常用品意味着穩定。

“一次性的太浪費。”林白舴補充道，“也不太環保。”

秦儲看了一眼關得嚴實的幾扇房門，沒有被動過的痕跡，聞言輕聲道，“嗯。”

“你不用緊張。”秦儲視線向下，看到了緊張攥着衣角的林白舴。

“沒……”林白舴很快松開衣角，那片布料已經被抓得皺巴巴，像樓下那顆老樟樹的樹皮。

說實話，林白舴一點也不像Cheater裏出來的人。

太青澀也太天真。

“你是被騙進去的麽？”秦儲問。

“不……不是的。”林白舴很快反應過來，臉又緩慢的蔓上薄紅。

粉色的确很襯他，這麽容易臉紅。

“那你知道，你現在這樣很不合格嗎？”秦儲說。

騙人的。

秦儲心想，對于這麽一位從沒經歷過情事，甚至連戀愛經驗的沒有的帥哥，在Cheater 應當算得上稀世寶貝。

而且這副輕易被逗到臉紅的模樣，真的很挑動人的多巴胺。

更不用說，林白舴寬肩窄腰，身形優越，氣質出衆，随便一件衣服都穿得像男模。

“下一步應該怎麽做？”秦儲目光冷淡。

說出來的話卻……

鮮明的反差。

秦儲不常去風流會所，也沒點過人，但這并不影響秦儲看到身邊人當時的嘴臉。

美人都是搖曳多姿，眉目間都轉着風流，很會勾人。

哪像林白舴這樣，還沒開始勾，先把自己弄得手足無措。

秦儲看着林白舴。

下一步……

“知道的。”林白舴說，聲音都好似在顫，然後很快靠近，距離被一瞬間壓縮。

只是單純逗人的秦儲瞳孔驟然擴大，下意識偏了一下頭，語氣急切，“夠了。”

淺淡的白色月季花香味拂過來，很清新的柑橘味，靠近了還有荔枝的甜味。

沒有吻。

一個很簡單的擁抱，甚至連單純裸露的皮膚都沒有碰到。

但……好像并沒有區別。

林白舴擂鼓一般的心跳聲穿過衣服，傳到秦儲胸腔裏，引起共振。

像是靈魂被人輕柔的擁了一下。

秦儲咻忽一愣。

林白舴沒有松開，應當是怕自己又給他打上不合格的标簽。

渾身都是燙的，硌着秦儲手臂的肌肉已經繃緊了。

秦儲甚至能聽到林白舴骨骼的輕微響動聲，“你很緊張。”不是疑問口吻。

然後沒等林白舴做出反應，秦儲便将他推開了，走進了書房，“現在把合同簽了。”

“……好。”林白舴似乎還沉浸在那個擁抱裏，在原地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顯得很傻。

簽合同的進度很快，林白舴幾乎是看也不看，便草草在簽字欄裏填上了自己的名字，邊填邊說，“秦總提醒我的，我都記住了。秦總願意提醒我，我也願意相信秦總。”

秦儲手指點在合同上，“不要相信任何人。”

“尤其是商人。”

林白舴又露出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好。”然後唰唰把“舴”最後一筆寫完，拖出一個漂亮的筆鋒。

說實話，這樣莫名其妙的信任并沒有讓秦儲像以前一樣覺得愚蠢，可能是因為得到這份篤定的信任的人是他。

時間很快流逝，萬籁俱寂，秦儲從繁忙的公司事務裏緩了一口氣。

然後門就被敲響。

“沒鎖，直接推。”秦儲說。

林白舴穿着一身戴着長耳朵狗的咖啡色睡衣進來了。

其實林白舴的長相并不适合這種可愛型睡衣，但意外很搭。

他揪着睡衣上的毛絨球不知所措，“秦總。”

“沒有。”秦儲眼睫笑得發顫，“韓助送來的睡衣挺适合你。”

更像大型犬了。

粉毛的。

林白舴把手機拿出來，點開社交軟件說，“秦總，我看合同裏有一條是需要配合公司經營熱度，由公司設立管理賬號，我有一個，能不能直接用？”

秦儲便低着頭去看，很幹淨的賬號，什麽內容也沒有，注冊時間還挺早，看起來比宣傳部重新創建一個賬號要真。

“可以用。”秦儲說。

“那我把賬號密碼發給您？”林白舴晃了一下手機。

然後林白舴如願以償得到了秦儲的私人聯系方式。

不是工作郵箱。

還沒等他欣喜兩秒，便聽到秦儲用說今天天氣真好的語氣道，“現在就拍吧。”

林白舴：“什麽？”

“經營熱度的照片。”秦儲捏了下那個垂在手指邊的毛絨球。

“好。”林白舴微愣，毛絨耳朵在空中晃了兩下，“那我去換件衣服。”

秦儲拽住了那顆軟綿綿的毛絨球，有點長的軟毛将手指裹住，“就穿這件。”

林白舴：“……？”

這件咖啡色的，戴着玩偶長耳朵的，小學生才穿的毛絨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