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無可奉告

無可奉告

清早, 梓游一覺睡醒。

雖然他還是多夢易醒，但情況卻比之前稍好一些。

當然了, 靠自己做心理調節，遠不如紗若月的歌曲有效。

但這種只憑自身努力，不依賴、也不對什麽東西上瘾的感覺卻讓梓游感到很自在。

說起來，在昨天晚上，梓游再一次夢到了複讀機女聲和呼嘯的寒風。

“好餓啊……好餓啊……好餓啊……”

但今天的版本與之前不同。

那道偏煙嗓的女聲在末尾抱怨了一句：“橡膠泥的肉好難吃……比蠟燭更難吃！”

一個承接前一個夢的連續夢，也可以說是巧合，也可以說細思恐極，不是巧合。

再三思慮之後, 梓游最終做出了推測。

可能，他之所以做這個夢, 是因為他前一周看了一個關于幹飯鯊魚怪獸的恐怖片。

在出房門前，梓游想起來，給AR回了一條感謝的消息。

可惜AR的在線狀态顯示下線中，并未回複梓游。

說起來，梳理煩惱源确實可以緩解焦慮。

但如果渴望一些毫無底氣, 不切實際的事，那怎麽開解自己都沒效果的，除非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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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方說梓游在駭客這行卷不動天才這件事。

梓游推開房門, 循着香味幸福地坐到了飯桌邊。

他的小弟已經會做早飯了，梓游看着桌上的豐盛魚肉，感動得熱淚盈眶。

白發小弟在把飯碗放到梓游面前時, 還特意提醒了一句道：“記得整理房間。”

梓游的房間是亂的，雖然不算特別亂, 但對于做事井井有條的白發小弟來說，足夠令他感受到枯萎和胃疼了。

而梓游次次都會掏出他的萬金油敷衍句：“知道了知道了, 回來我就整理。”

飯一吃完，梓游就風一般地卷出了門，來到訓練室。

一些獵團同僚不會這麽早訓練，就一邊穿戴着訓練器具，一邊聚衆聊天道：“昨天晚上，有兩夥外來人在我們這打架……連赤王衛都被驚動了。”

“要死，最近外來人滿地都是，個個都不守規矩。”

這個話題他們聊了好一會，才切換到下一個話題。

“你們都知道萬骨坑王血的事了吧？”

“都知道了，一堆七級、八級、九級的異能者在那為了一滴王血打得天翻地覆，最後王血被一夥外地佬搶走了！”

“又是外地佬！！”

“最新消息，打輸的那夥人不甘心，偷偷舉|報了那夥人，赤王衛過去強制收回了王血，最後所有人都白費功夫。”

因為王血這個關鍵詞，梓游不禁駐足多聽了幾句。

他是沒能力取得王血，但這不妨礙梓游聽了以後跟着做做白日夢。

在進入訓練室前，獵團內的負責人攔住了梓游。

她笑道：“我們獵團最近來了一個神秘的大主顧，給我們下了個手筆特別大的單子。”

梓游：“怎麽了？剛入團的我也有參加的份？”

負責人：“你可以了解一下。單子的內容是這樣的，我們需要前往雪原深處一座廢棄已久的數據中心，取走一份買家指定的實驗數據。”

“另外，期間雇主也會在任務期間從中輔佐。”

作為一個駭客，梓游當然了解數據中心是什麽。

簡而言之，是用來存儲和處理消息數據的地方。

數據中心安放着服務器。服務器（一種高功能計算機）在運行時會讓機身發熱，日常需要各種方式為機身散熱。

由于散熱的電費缺口往往大得驚人，所以将數據中心建立在氣溫較低、水資源豐富的地方是個節約散熱費用的好主意。

但問題在于，冰原的萬城盟主力發展的科技樹都是異能、軍|火、醫藥這一塊，根本沒點互聯網這一塊啊？

梓游一皺眉，他指向自己，反問道：“我一個沒受過多久訓練的一級異能者也可以參與嗎？”

負責人：“沒錯。單主在制定作戰計劃時，浏覽了我們所有成員的異能資料，因為你的異能合适，所以破例将你加入了任務中。”

“到時候，我們需要你的異能破開數據中心的大門。”

梓游微微一笑，他的笑容是那麽彬彬有禮而疏離客氣：“算了算了，我是很想接有挑戰性的任務，但這個任務也太難了。”

“要去雪原深處，如果一旦離隊，即便是五級異能者也未必能保住自身，我怕我死在路上，還是不去了。”

負責人：“好吧，你說的也對，我不強求。”

婉拒了高危任務之後，梓游做完今日訓練，就上街溜達。

路過一條小巷的時候，他莫名其妙遭受了襲擊。

梓游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波高濃度麻|醉|藥放倒了，動彈不得。

很明顯，這是一場蓄意策劃好的埋伏。

梓游又驚又怒，他瞪視着來者：“你是誰？”

來者是一個蒙面雇|傭|兵，他刻意站在梓游幾米外無法被攻擊到的位置，為梓游接通了一個光腦通訊。

通訊的那一端，一道黑白像素小人的模板形象投影在了梓游面前，與此同時，Ta開口道：“梓游，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這家夥的聲線是不辨男女的電子合成音。

梓游警惕地看着他，沒有說話，他暗暗留意觀察着邊上那個蒙面雇|傭|兵。

黑白像素小人自我介紹道：“如你所見，我們是同行，我是一名駭客。你可以稱呼我的代號為……‘Q’。”

“我希望你幫我個忙，去報名參加那個雪原數據中心的任務。”

梓游冷笑道：“你這可不像求人幫忙的态度。”

駭客Q：“哦，我承認我的措辭不太恰當。那麽，改一改，我命令你去報名參加雪原數據中心的任務。”

看得出來，Ta明顯很不喜歡梓游，語調帶了點隐隐的惡意，言辭更加無禮輕視。

梓游寒聲道：“我憑什麽要去？”

黑白像素小人點了點頭，Ta指了指自己的身後，蒙面雇|傭|兵攤開雙手，其上赫然是幾個微縮的遙|控|炸|彈，可以用來植入人體。

然後黑白像素小人道：“就憑你能力低微，勢不如人。”

梓游：“……”

梓游惡狠狠道：“我答應！這總行了吧！”

黑白像素小人：“很好，把炸|彈放回去。不過，我想親眼看你報名。”

蒙面雇|傭|兵走過來，想從梓游身上取出光腦。

梓游的藥物抗性很高，此時已經漸漸有了些力氣。

他咬了下舌尖，趁着這個貼身機會偷襲，用最後的力氣将手掌快準狠地按在了蒙面雇|傭|兵的胸口上。

——異能啓動。“喀嚓、喀嚓、哔哔啵啵”的碎裂聲音響了起來。

蒙面雇傭兵的胸口頓時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洞，空洞邊緣是一束束冒着電火花的電纜線與鋼鐵內部結構。

梓游：“……”命中了，但這波還是白給了，這特麽是個仿生人！！

黑白像素小人指揮着仿|生|人雇|傭|兵拿起梓游的光腦，打通了負責人的通訊。

然後，Ta把光腦交還給了梓游：“我認可你的努力。好了，現在報名。”

梓游捏着鼻子和負責人重新報了名。

挂掉通訊後，他勉強道：“你這麽了解我的異能……每一步都針對我的異能做出了對應的防範。”

“你就是那個給賞金獵團下單的雇主吧？我聽說那個雇主看了我的異能資料。”

黑白像素小人：“然後呢？”

梓游：“如果你是雇主，你為什麽不試試給我加三倍工資邀請我加入任務呢？”

“這樣我一定會去的，總比現在把我堵在小巷裏植入遙|控|炸|彈來得體面吧。”

黑白像素小人：“真是靈活的身段，還懂得讨價還價，渾身都散發着銅臭味。回答你的問題，我可以給你加工資，但我不想給你加，就這樣。”

Ta的态度真是相當惡劣，但奇怪的是又下手留了點情面，沒有給梓游真的植入遙|控|炸|彈。

梓游試探道：“我不認識你，你卻認識我，我們是失憶前産生的交集？”

黑白像素小人冷笑：“無可奉告。記得出任務的時候別遲到。”

三維投影的像素小人關掉了投影和光腦通訊，顯然懶得和梓游繼續對話了。

梓游：……這個雇主好辣雞啊！！！！

*

滿天風雪下，塵封數十年的半地下式數據與研發制造中心。

這裏沒有生人，卻整潔如新。建築內設風格極簡，主色調為銀灰色，一如它的締造者。

一臺臺大塊頭的超級計算機被浸泡在散熱用的冷卻液中，但并未開啓。

只有極少的一兩臺超級計算機還開着機，處于最低運行狀态。

一個金屬球正在地上像怨|婦一樣滾來滾去：“明明就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小鬼，從頭到腳看不到一點和老師的相似之處，他哪裏有資格成為老師的繼承人……”

它稱呼赫菲斯為老師，也稱呼梓游為繼承人。

它就是大名鼎鼎的超級智能“啓明星”，奇點舊部畢生尋找的翻盤希望。

但赫菲斯不知出于何等想法将它關閉了。

而啓明星不願永久沉睡，自己偷偷逃出了一小段算法殘片，一直想方設法獲取創造者赫菲斯留下的【開機密碼】，重啓本體。

啓明星找到了赫菲斯的遺囑，知曉她指定的繼承人是梓游，認為梓游可能會知道自己的開機密碼。

所以，Ta要強迫梓游來到這座數據中心，治好梓游的失憶，再逼他吐出自己需要的開機密碼。

過了一會，金屬球滾的時候經過了一塊存儲器殘骸邊上。

本來因為慣性，它已經滾遠一些了。

誰知道它又滾了回來，嫌惡地化出一條金屬jio，踹了一腳存儲器殘骸，罵道：“真是的，這個也不怎麽樣！”

它剛剛踹的是人工智能後輩銀翼昨晚在混戰刺殺中莫名其妙丢失的某塊存儲器殘骸。

嘴裏罵的人，則是安斯艾爾。

事實上，安斯艾爾傳承了赫菲斯的天賦和血脈，也可以作為一位備選的繼承人。

但顯然，啓明星不僅嫌棄梓游，也嫌棄安斯艾爾，認為倆都不配。

說起來，啓明星能知道梓游的存在，多虧了這塊銀翼的存儲器殘骸裏記錄的信息。

若不是這個意外的順手牽羊，可能啓明星永遠都不會得知赫菲斯臨終前還收過一個學生。

偏偏，這條信息卻是找到開機密碼的最關鍵線索。

無人、空曠、寂靜的數據中心內，啓明星不再滾動。

有很長時間，啓明星都沒再出聲。

直到最後，它幽幽地，人性化地長嘆了一口氣，道：“我的老師、我的主人啊，我總是無法讀懂您的想法和選擇……”

“沒有關系，我會收集更多您生前的數據資料，繼續完善您的人格模型。”

“只要資料收集得夠多，我總有一天能夠推出您的想法動機，更了解您……”

超級人工智能進化到一定地步，便是一個全新的智慧物種，也具有人類的感情。

所以，啓明星深深愛着創造者赫菲斯，也試圖探尋和理解赫菲斯。

可惜，人工智能的高度進化也并非什麽好事。

赫菲斯要關機啓明星，而啓明星卻想要詐屍。

這意味着超級人工智能在具有自我意識後，已經學會了隐瞞、欺騙和違背主人的意志。

興許，假若沒有創造者的約束，超級人工智能既可以創造新世界，也可以憑着心意毀滅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