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妄念

妄念

從奇點舊部那邊脫身之後, 梓游态度冷淡地坐在樓梯上。

駭客Q無人機也沒精打采的坐在邊上。

梓游：“看樣子，你那些紅外傳感器我是不用賠償了。”

駭客Q理虧。

Ta虛心道：“沒錯, 不僅不用賠償，你甚至還可以再捏壞五十個紅外傳感器！我全給你報銷！”

梓游呵呵兩聲，冷笑。

過了一會，他帶着一點冷嘲的味道，問道：“Q，你想好到時候要怎麽圓謊了嗎？赫菲斯的生死，你能怎麽圓？”

無人機：“……放心，我肯定是有辦法的。當務之急, 還是需要你早點恢複記憶。”

梓游從階梯上站起身，涼涼道：“老兄, 希望你說到做到，你臨場掉鏈子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

“你先自個兒先好好想想吧，我在附沨近随便逛逛，散散心，看到你就一肚子氣。”

梓游走了, 無人機也趴在樓梯上，頭頂緩緩飄起了悲傷的氣泡表情包。

一開始還只是略帶悲傷思念的氣泡表情。

但氣泡表情不斷變幻，表情包一次比一次傷心, 最後定格在了滾地嚎啕大哭這個表情包上。

“嗚嗚嗚，為什麽都要對我說實話，我不想聽, 我最愛的人就是永遠都不會死的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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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游溜達的時候，意外又轉回了那個展覽櫃。

這回身邊沒了旁人, 梓游可以盡情地、毫無心理負擔地看這幅金魚作業了。

他取下終端，帶着羞恥看了一遍成山成海的稚嫩代碼。

這回, 梓游再一次确定了[金魚尋寶]是他寫的作業。因為有一些編寫與命名的習慣，是現在的他也還在用的。

梓游：珍藏晚輩少年時光是一個非常好的做法！

但是，對不起，我那素未相識的老師，這個作業寫得太難看了，我要去關掉我的黑歷史！

他在終端上摸索來摸索去，找到了一個疑似關機鍵的按鈕并按了下去。

——下一刻，一道3D人影赫然被投影而出。

那是一個紮着銀灰色長馬尾的女人，一身簡約典雅的黑色長裙，不着任何首飾。

她外貌極美，即使歲月與磨難為她的容貌留下了風霜後的瑕疵與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感，但她仍然是極美的。

梓游第一時間被她的雙眼吸引了。

明明是同樣的銀灰色雙瞳，她卻不似安斯艾爾那般具有金屬的冷硬質感，而是像最溫柔、最皎潔的月色。

她向梓游微笑：“铛铛铛铛~就知道小游會忍不住偷偷關掉寫得不好的作業，所以我特意在這枚終端中埋了一個驚吓彩蛋。”

“別着急，其實新人的第一份作業呢，代碼能跑起來已經很不錯了哦。”

梓游明明已經完全不記得她了，被一取笑打趣，竟然還是莫名其妙地臉騰得一下子燒紅了，開始羞惱起來。

赫菲斯的投影重複着既定的程序，播放着先前設定好的話語。

她關心地叮囑道：“小游，最近過得怎麽樣？還和爸爸媽媽還在鬧別扭嗎？”

梓游：“……”

這種谙熟的親切語氣……

竟然對他用這種語氣說話，看來過去自己與她的師生關系是真的很親密了。

赫菲斯留下的投影說道：“……大概還在鬧別扭吧？”

“我知道，從小游的角度來看，你的爸爸媽媽總有無數的事要忙，總是不回家，甚至雙雙錯過你籌備很久的生日。”

“但其實你的爸爸媽媽很愛你，只是這段時間顧不上你。如果你出了事，他們可是願意踏破一切困難保護你的哦。”

“你再耐心等等，過段時間，他們會翻倍補償所有你成長中缺失的陪伴。據我的了解，你的爸爸媽媽一個是重情重義之人，一個嘛……”

“好吧我就直說了，他是一個只重小家，不關心世界大局的人，我想這樣的人在處理公事上不一定讓人信服，但一定會是個很好的父親和丈夫。”

梓游沒爹沒媽久了，早就已經變成了靈活又剛硬的形狀，他很少感到委屈，也不會向人傾訴。

但現在當自己被看作是小孩子，一陣柔聲細氣地又哄又開導的時候，梓游居然慢慢感覺到心間有種舒服慰藉的感覺源源不斷地滋生出來。

就像是……被順好毛？

心神迷茫之間，他下意識伸手撈向赫菲斯的投影。

直到他碰了個空的時候，才呆呆地明白，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虛拟的投影，是一個過世多年的人。

梓游開始感覺心裏有點悶悶的。

他明知道眼前的投影不會有回應，卻還是嘀咕回答道：“好吧好吧，只要Q不坑我，我可以接受和Ta臨時組隊的。“

赫菲斯的投影依然在輕笑：“對了，小游，我将我的人工智能助手啓明星的[開機密碼]留給了你。”

“我知道她不想永遠關機，偷偷将一個分體殘片留在外界，你可以和她相處相處。”

“假如你覺得她比較可靠，不會闖禍的話，就将[開機密碼]告訴她吧。”

“我在她的源代碼中特意寫了一些安全守則，你可以邀請她為你做助手，她會好好保護你的安全。”

“總之，我愛你們。記得好好相處，不要吵架哦……”

投影漸漸消散，化為無數光點。

搞駭客的，沒有一個不會聽說過傳說中的超級智能啓明星。

梓游還在驚訝震撼之間，便聽到背後傳來了有韻律的腳步聲。

他轉過了頭，看見一名銀灰色長發的少女仿生人偶于走廊拐角沖了出來。

可惜，她已經來晚了一步，投影已經消散了，空中只餘無數紛繁如星河的光點。

駭客Q，也就是啓明星追向光點，伸手想要抓住那轉瞬易逝之物，卻只撈了一個空。

過後，她忽然放聲大哭起來。

梓游看着她，本來想結結實實痛罵一頓啓明星詐騙自己的事.

但看到她實在哭得太醜了，忽然就罵不出來了。

啓明星就像赫菲斯一樣，也穿着黑色的長裙。

但不同的是，她的裙擺上繡滿大朵大朵銀色的金盞花.

似乎是對赫菲斯有着稚嫩的向往和模仿，但又改不了想要變得更閃亮些的愛美之心。

梓游悶頭離開，在附近樓梯上坐了下來.

忽然間，他真心覺得，恢複記憶似乎沒什麽不好。

也許在他失去的那段記憶中，除了傷痛，還會有很多美好的、像寶石一樣閃閃放光的回憶。

梓游為先前想和奇點劃清界線的做法感到了懊喪和慚愧。

因為赫菲斯臨終前是那麽細心地給他鋪路，甚至将至關重要的啓明星開機密碼也給了他。

信任是如此珍貴的事物，他想，不可以辜負別人的信任。

在神思不屬的悵然之間，梓游還想起赫菲斯提到了自己的父母，說他們很愛自己。

是真的嗎？

那麽，就現在，在遙遠的世界另一端，會不會有人正在此時牽挂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