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命運的初出場

命運的初出場

在冰原上, 還有一處無關數據中心的決戰。

流動的黑泥于冰川上蔓延開來。

黑泥之間，伸出巨大腕足。萬只眼珠時隐時現, 瞳仁不斷轉動。

無數道‘怨’的聲音正在絮絮低語着，機械性地重複生前最絕望怨恨的想法。

這個詭谲恐怖之物正是安息，他正在一口一口地咀嚼着一個人。

他的進食過程看起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口中之人半身都已經被咬碎并吞咽下去。

若是梓游看到這一幕，便會明白，安息并未對他說謊。

盡管安息具有人的記憶與情感，但安息的人性所占比例其實并不多。

從本質來說，安息确确實實就是一個怪物。

一個具有災難級污染能力, 長年都在饑腸辘辘，以衆生的絕望與怨恨為食的怪物。

安息的口中之人, 是一個黑發翡翠眼的男人。

他相貌完美，漫長歲月的閱歷與終年居于至高無上的地位為他蘊養出了俯視衆生，高高在上的神态，也給予了他一種非常獨特、奇異、神秘的氣質。

仿佛歷久彌新的陳年佳釀，時間并未讓他變得滄桑而疲憊, 反而大大升華了他的魅力。

明明已經被吃掉半身，瀕死垂危，鮮血流淌了滿地, 他竟然卻還是一副神态自若的樣子，同閑心和殺自己的怪物閑聊。

這家夥是那樣游刃有餘地笑問道：“你就是那位戰勝我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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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息數以萬計的眼珠轉動起來，注視着此人, 他并未出言，而是默默思索起來。

真正擊敗[命運]的人是梓游。

但顯然, 偉大的[命運]遭受的反噬太過嚴重，他和梓游一樣并未重生。

所以, 他才會生出了如此誤會，将前來追殺他的安息視作了最初那名大逆不道的挑戰者。

一息之後，安息毫不猶豫地選擇認下了[命運]的判斷，為梓游抗下複仇者的回擊集火。

[命運]笑着道：“坦誠地說，我現在的情況有點糟糕，不僅等階大損，權能也碎得像米粒一樣……”

“不過，這樣也不錯。需知道，如果一切都是已知的，那豈不是太無趣了嗎？有點變數和波瀾，這一切才算有趣啊。”

他面上的笑容越來越盛，到最後甚至是肆意地放聲而笑。

安息一言不發，只是換了一邊吃，直接開始吃[命運]的首級了。

看的出來，安息很煩[命運]，拒絕和他聊天。

饒是如此，[命運]破碎的頭顱仍然在說話，而且是充滿誠摯的贊美：“你的權能很出彩。我看，你是有成神潛質的。”

“不過，你這具身體實在太醜陋惡心了，只要看上一眼就能讓人吐出來啊。”

“這樣肮髒惡心的軀殼，難道我也要取走嗎？好吧，好吧，畢竟你是獨一無二，舉世無雙的戰勝命運之人啊。”

[命運]用一種相當輕慢又散漫的語氣點評抱怨着。

安息的心中忽然誕生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他迅速加快了咀嚼與消化的動作，并催動權能，黑泥湧動之間，要将[命運]一起污染和同化。

但[命運]已經發動了能力，意圖通過權能，與安息交換身份。

——他要讓安息成為地上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要讓自己成為在決戰中最終獲勝的怪物。

*

燃燒之都。

此時已時值兩天以後的深夜，梓游跟着賞金獵團終于回到了曠別多日的燃燒之都。

啓明星同賞金獵團協商這次任務的雇傭費用，并代梓游商談退團違約金事宜。

梓游則做甩手掌櫃，第一時間跑出去透風了。

在高壓的危機環境連待了那麽多天，梓游急需好好放松一下。

奇怪的是，梓游原本以為自己會跑去酒吧，在五顏六色的燈光下喝一晚上的酒或者邀請對上眼的美女跳舞。

但他不知怎麽的，竟然走着走着，散步到了宿舍樓下。

梓游：……

他想起了白發小弟，有幾天沒見他了，還怪想的。

所以，到底是去酒吧，還是上樓回宿舍？

梓游陷入了沉思。

坦然地說，梓游其實除了工作原因（和客戶或者雇主商談事務），沒去過酒吧。

畢竟他成年也還沒多久，安息管得賊嚴，一直不願意他去酒吧，說什麽酒吧裏魚龍混雜，不安全。

反正那家夥就是一個老古板，迂腐得可怕，比一千年以前的人都要封建。

梓游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安息在那天呵斥自己那套T恤和短褲的睡衣搭配，要求自己換條中褲的事！

那麽，到底是跑去少有機會領略風情的神秘酒吧，還是看看白發小弟現在在幹嘛？

看樓上的燈光，宿舍客廳的燈還亮着呢。

梓游在樓下花壇轉了幾圈，最終默默選擇上樓。

問就是之前赫菲斯開導叛逆期少年，說爸爸媽媽其實是愛你的那番話，确實戳動了梓游，讓他有點想家了。

*

推門一看，暖色的燈光下，飯桌上擺滿了豐盛的菜肴。

白發小弟就坐在桌邊等梓游回家，問道：“回來了？”

恍惚有一瞬間，這谙熟的口氣讓梓游想起了家人，比如遠在天邊，有意識起就從沒見過面的的父親。

梓游面上一點都沒表現出來，他若無其事地坐下來吃飯。

等到飯畢，他突然問道：“你眼睛疼嗎？”

他指的是白發小弟那空洞的眼眶和缺失的雙眼。

也不知道是誰，下手竟然那麽狠，這雙眼睛被剜得幹幹淨淨，眼眶內空空如也。

白發小弟說：“有一點。在致殘後，我有時候會感到幻痛。不過并不礙事，不會影響生活。”

梓游說：“我來看看。”

他走過來，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白發小弟的眼眶周圍，試着問道：“明天我正好放假，去帶你去安裝一對義眼吧？”

“等我經濟再寬裕一點，就給你買斷肢重生的藥劑。”

白發小弟提醒道：“雖然我沒有眼睛，但并不影響日常生活。你還是把這筆錢留着自己用吧。”

梓游向來獨斷專行，他雙手抱胸，冷哼道：“怎麽不可能影響生活？總之，明天去義肢店的行程就這麽定了，你不能反對。”

他又多看了幾眼白發小弟。

也許是燈光朦胧模糊了人的五官，也顯得白發小弟的氣色沒有那麽枯槁？

總之，梓游居然覺得白發小弟的五官還不錯。

而且，似乎與自己有點相仿。

白發小弟：“據我觀察你的財政情況，你手頭應該沒那麽寬裕。”

“因此，你突然有錢去義肢店，是在這次在任務中大賺了一筆？”

梓游哼哼道：“沒錯，賺了一筆賣命錢。”

說某人，某人就到。啓明星無人機順着七樓沒關好的窗戶縫飛了進來：“哈喽，梓游，這是你家啊？”

梓游給白發小弟簡單介紹道：“這是我的新隊友。她主要負責安保和打掃衛生。”

“以後你就不用太辛苦，只需要做飯了。”

其實啓明星也可以兼任做菜機器人，但梓游只想吃白發小弟做的飯。

問就是真人做的菜帶着一點人情味與煙火氣，是有靈魂的，不像外賣和機器廚師的菜。

啓明星抗議道：“聽聽，你在說什麽鬼話啊？偉大如我，竟然要給你打掃衛生？想都別想，你自己買個掃地機器人！”

梓游：“不要掃地機器人，就要你掃地。”

啓明星不屑地嗤笑了一聲，直到她被亦無拘抓了下來。

亦無拘捏着機翼，還翻轉了一下查看機身上的徽記标志。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這個會說話的無人機，仿佛是覺得那個徽記有點眼熟。

啓明星：我呸，一個個都太沒禮貌了！等我給自己換個超音速動力引擎，噴你們一臉尾氣！

與此同時，啓明星的人臉識別功能開始自動運行，天啓藥企大佬亦無拘的信息資料一下子出現在了她的界面顯示中。

啓明星：“……”

啓明星：“之前你家掃地拖地都是他幹的嗎？”她用機翼尖指向白發小弟。

梓游理直氣壯地點了點頭，“是的，我們分工合作，我負責賺錢養家。”

啓明星：……

啓明星：“算了，我打掃就我打掃吧，也沒什麽區別。”

“也就是從送你一個掃地機器人，變成了我自帶掃地機器人過來幹活，反正最後還不都是掃地機器人掃。”

梓游：“有區別，區別很大的。你來掃我會更開心。”

白發小弟正在收拾完了桌子，他一直在聽梓游和啓明星拌嘴。

不知道是不是梓游的錯覺，他感覺白發小弟好像心情還不錯，似乎微微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