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不合時宜

第9章 不合時宜

陸知予緊緊蹙眉、面色不悅,小聲質問:“來例假了為什麽不說?”

紀星覓本就心裏憋着一股無處發洩的氣,現下陸知予又因為自己來例假瞞而不報質問她,生怕她拖慢了劇組的進度,更是在這層情緒上火上澆油。

陸知予其實是着急和擔心她:“你知不知道例假不能下水的?萬一——”萬一感染了怎麽辦。

“不用你擔心。”紀星覓一把推開陸知予攬住她肩膀的手,聲音很小而且沒有什麽氣力,陸知予肉眼可見地一愣,只見紀星覓睜着一雙桃花眼盯着她,眼神裏帶有一絲莫名的情緒,眼眶裏帶着淚。

岸上的人都察覺不對,阮導跑到岸邊問:“怎麽了下面?”

“沒事。”紀星覓擺手,想要一步步往岸邊挪,她愈發清晰地感受到小腹的墜脹和湖水給她帶來的不适感。

但她還沒有往前挪兩步,只感覺身體一下便騰了空。

“小屁孩,逞什麽能。”陸知予把她從水裏抱起來,細心地替她擋住了衣服上的血漬,三兩步便把人帶到了岸上。

任言趕忙走過來詢問情況,可陸知予抱着紀星覓直接無視并跳過他,朝丁淮喊道:“浴巾呢!”

任言莫名其妙,卻依舊跟上來不依不饒地問:“小覓,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小覓?

陸知予回頭瞥了一眼任言:“你們很熟?”

紀星覓正難受着,也沒管任言的稱呼有什麽不對勁,只是憋出一點笑容:“我沒事兒,別擔心。”

“我要下來……”紀星覓推了推陸知予。

“等浴巾拿來。”陸知予說。

丁淮抱着浴巾跑過來,陸知予小聲說:“她來例假了,你們不知道嗎,還讓她拍落水戲。”

陸知予把她放下來,丁淮拿浴巾裹住她的身體:“例假?不是還有十幾天嗎?”

紀星覓也正困惑:“這次提前了好多天。”

難怪她之前心情郁悶得很,原來是大姨媽來敲門。

“走,先去休息室。”丁淮扶着紀星覓往休息室走,任言擔心得也想跟過去,陸知予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攔住他:“你不拍戲了?”

任言這才意識到剛剛的失态,抱歉地笑了笑。

陸知予又在他肩膀上拍了兩下才走遠。

紀星覓沒想到姨媽突然造訪,幸好包裏常年備着衛生巾,而且戲服也有可替換的款式,身體擦幹淨把髒衣服換下後,她坐在椅子上盯着桌子角發呆。

丁淮剛和導演商量後續拍攝回來:“現在好點兒了嗎?”

紀星覓有氣無力地點點頭之後又迅速搖搖頭:“不太好。”

“導演讓你上午休息,下午要是身體撐得住拍別的場次的戲份。我沒想到昨天的事對你影響這麽大。”

紀星覓嘆了口氣:“我剛剛心情不好,朝陸知予發脾氣了。估計她之後又要更讨厭我了。”

“世事作弄人啊。”

丁淮說:“人家好歹還把你從水裏抱出來了,沒你想的那麽糟糕。”

“她那是實在看不下去了。”紀星覓話音剛落,休息室的門被敲響。

“請進。”

董淑拿着一袋子紅糖姜茶走了進來:“知予跟我說了,讓我把她的紅糖姜茶拿給你,熱水泡着喝,暖宮。”

“好好好,替我謝謝陸姐。”丁淮接過,笑着把董淑送出了門。

董淑走後,丁淮仔細看了看紅糖姜茶的品牌,嘴裏念叨:“祖宗,這叫對你不好、讨厭你?”

說實話紀星覓也有點迷糊了,嘴硬道:“可能她就是那種老好人。”

“我怎麽感覺某些人明明就是吃醋吃到不行還是不肯承認,反倒開始說人家壞話了?”

紀星覓臉紅耳朵燙:“……要你管。”

另外一邊,陸知予對紀星覓突如其來的小情緒感到不解,就連拍戲的時候也一直在想:自己什麽時候得罪這個小屁孩了?

明明年紀不大,氣倒不少。

“好喝嗎?”丁淮賤兮兮地湊上來朝杯子裏聞了聞:“好甜啊,這恐怕就是戀愛的味道~~~”

紀星覓給了她屁股一巴掌:“你真的好煩!”

下午有一個片場采訪,是星輝娛記專門用來在劇集播放時同步放出的。

紀星覓知道後心裏一咯噔,這種采訪必然是要營業的。

即便她正在對陸知予單向鬧別扭,也要把自己的情緒隐藏起來。

片場熱熱鬧鬧,在裏面架設了一張簡易的桌子剛好夠兩人并排坐,另放了兩把椅子,桌子上還放了一些堅果小零食。

紀星覓對零食毫無抵抗力。

剛坐下就開始一個個拿起來看,記者還沒到她就急不可耐地準備拆包裝。但是手在看見陸知予的時候急忙縮回去了。

“紅糖茶喝了嗎?”陸知予坐下來随口問。

紀星覓往外挪了挪:“嗯。”

陸知予不知道她在鬧什麽別扭,正準備問,記者就跟着阮向山走過來了。等攝像裝備都架設好,采訪便正式開始。

“Hello大家好,我是紀星覓,在《簪刀珏》中飾演二公主梁思若。”這一開口,語氣甜度滿分,和幾秒鐘之前好似不是一個人,陸知予有些驚訝地偏頭看了一眼紀星覓。

紀星覓一直對着鏡頭保持微笑,也沒有在意陸知予的微表情。

“觀衆朋友們,大家好。我是陸知予,在劇中飾演梁國骠騎将軍宋榭。”

兩人都保持着劇中的裝扮,一個英姿飒爽,一個活潑甜美。

女記者始終保持着笑意:“兩位能和觀衆分享一下各自角色的一些特點嗎?”

紀星覓和陸知予同時偏頭看向對方,陸知予微微擡下巴示意紀星覓先說。

“其實像梁思若這樣的女孩子從出生就錦衣玉食,時時刻刻有人伺候,琴棋書畫樣樣拿得出手,也沒有煩惱,自然是無拘無束、單純活潑。”在紀星覓專心說角色的時候,陸知予注意到桌上放着零食和紙盤子,她一邊聽紀星覓說一邊把紙盤子放在自己面前,旁若無人地給她剝夏威夷果。

“但這種單純有時候也不是好事,太單純就是天真,天真在皇家并沒有辦法很好地立足和保全自己。但是梁思若後面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這樣的變化也正是非常吸引我的地方,嘻嘻,這裏就不再劇透了,到時候播出,大家可以去劇中找答案。”

“當然,在梁思若心裏最重要的人莫過于——”紀星覓偏頭看着陸知予笑,答案呼之欲出。

陸知予正巧剝完手裏的一個夏威夷果,把盤子推到紀星覓面前:“對于宋榭來說,人物形象非常正面。但是和其他正義形象不同,她這個角色也有一定的複雜性……”

紀星覓捏着雪白的夏威夷果往嘴裏送,邊吃邊點頭。

“那星覓和知予本人性格和角色相近嗎?”

紀星覓說:“大部分還是挺相似的,就是我可能沒有梁思若那麽單純。畢竟從小出門在外也經歷了挺多事情的,沒辦法或者說是被迫長大。”

陸知予說:“我本人和宋榭不太像,宋榭屬于有什麽心思就全都放在心裏、過度壓抑自己的人,明明很有感情,卻表現得無情,對我來說,有時候這樣善意的謊言可能并不會讓對方為此變得更好。”

她說最後一句的時候看向紀星覓:“其實能讓對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這份心意是最好的。”

紀星覓沒想到她會突然盯着自己表白,盡管嘴裏還嚼着夏威夷果,卻從脖子到臉蛋紅了個徹底。

“犯規、太犯規了……”紀星覓咬着嘴唇小聲對口型,食指在桌下輕輕打了一下陸知予。

卻不想陸知予直接抓住了她的食指,她往外拉,陸知予不放,她再拉,陸知予還不放。

“放手啊……”紀星覓心虛地對着鏡頭笑,又轉頭瞪着陸知予。

陸知予這才面不改色地松了手。

紀星覓心有餘悸,悄悄把椅子朝外挪了挪。

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下一個環節是即興畫出對方的樣子,記者給了紙和筆。

這個難不倒紀星覓,作為陸知予站姐之一的她,必備技能就是偶像的簡筆畫,她平時畫私服多了,現在這一身根本不在話下。

只看了陸知予的戲服幾眼,紀星覓就開始動筆。

而陸知予這邊似乎不太順利,她實在不太會畫畫。

她幹脆拉開椅子朝對着紀星覓坐,紀星覓畫得很認真、入迷,除了手,其餘一動不動。陸知予拿着紙,一邊盯着面前的人看一邊在紙上比劃。

紀星覓的眼睛很好看,發際線有點兒高,鼻子很挺,嘴唇很薄……她第一次這麽仔細去觀察一個人。

陸知予落筆先畫紀星覓的眼睛,上午在湖裏帶着淚珠的眼睛她還沒有忘記。紀星覓已經快畫完宋榭的模樣,又最後歪頭準備看一眼,卻見陸知予整個人都快貼到她身邊了。

紀星覓呼吸一滞,不知所措地移開了眼神,陸知予說:“別動。”

“哦,好……”

她們手肘貼着手肘,紀星覓渾身緊張而且不自在,于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往旁邊移開,可陸知予似乎畫的入迷,缺少支撐,自然而然地又貼了上來。

就這樣又僵持了大概五分鐘,記者要求展示畫作。

紀星覓先舉起手裏的紙給觀衆看。

女記者由衷點頭,畫的是真不錯:“星覓你畫的是?”

“宋榭。”紀星覓脫口而出,而陸知予偏頭細細看着紀星覓的畫,畫中人沒有五官,但只是光看臉型輪廓和上半身的衣着,不用想就知道是她,勝在氣質神似。

但是她越看越覺得有些熟悉,這樣的畫法似乎在哪裏見過。

接下來是展示陸知予畫的,說實話紀星覓特別期待。

她給偶像畫過很多幅畫,但這是偶像第一次畫她。

紀星覓暗自想無論陸知予畫的怎麽樣,她都喜歡。

“噗哈哈哈。”紀星覓看到畫的那瞬間腦子裏冒出了“幼兒園小朋友畫展”幾個字。

陸知予見她這副模樣露出了少有的羞窘表情,整個脖子都透着淡淡的粉色。

女記者也盡力控制表情:“知予畫的是?”

陸知予看了眼畫中人說:“紀星覓。”

紀星覓笑得前仰後合:“原、原諒我真的沒看出來……”

她想好好逗逗陸知予,欠揍道:“宋榭,這幅畫我可以帶回家裱起來嗎?”

陸知予連耳垂也染上了粉紅:“你要就送給你。”

“要要要,那必須要。”

陸知予倒是一直注意着紀星覓的畫:“那你畫的可以給我嗎?”

紀星覓似乎已經忘了之前的不悅,将畫作拱手奉上:“好啊。”

之後又是一段尋常你問我答,直到采訪結束紀星覓也差不多吃飽了。

待女記者走後,陸知予收拾掉桌上的食物殘渣,而紀星覓就站在一邊反反複複看陸知予畫的她。

雖然醜了點兒,但還是越看越喜歡。

看來應該沒人比她追星更成功了,一想到這兒,她下意識露出癡漢笑。

“現在開心了?”陸知予看着她說。

紀星覓“哼”了一聲:“才沒有,我之前也挺開心的。”

“我這叫做營業技能滿點,我剛才的表現,您還滿意嗎?”紀星覓話音剛落,陸知予放在桌邊的手機便亮起屏幕。

“輕白”二字被紀星覓精準地捕捉到,但她很快移開視線,裝作什麽都不曾看見。

陸知予很快拿起手機,特地走到遠處接通。

紀星覓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手裏的畫,原來快樂還是那麽短暫,遠處這個人看似只和自己隔着幾十米的距離,但她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她們之間有不可逾越的鴻溝。

或許只有宋榭才能短暫地屬于她。

既然這樣,那就變成梁思若和她談一場片刻的、虛拟的戀愛吧。

等陸知予打完電話回頭時,後面已經沒有人了。

她是什麽時候走的?

或許是剛接電話時就走了,又或者在後面等了一會才離開的,又或者才剛剛走。

陸知予小步跑向采訪的桌子邊,恰好碰見前來撤去桌子的工作人員,工作人員拿起桌上的那張白紙,正準備捏成紙團丢掉。

陸知予按住他的手:“等一下!”

“這是陸姐的東西?”

陸知予點頭:“是我的東西,多謝。”

作者有話說:

閃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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