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滅燈

第十一章 滅燈

送走蘇黎後,尤栗輕聲将門帶上,萬分謹慎的行至客廳中央,不敢坐也不敢動。她深知接下來這場狂風驟雨逃脫不了,唯有不動聲色默默祈求。

歷經屈辱的餘安此刻身上還殘留輕淺的塵漬,他并未發難,而是操作輪椅緩緩行至餐桌旁,從一個手提編織袋裏掏出一袋顏色豔麗的倫晚橙。一番左挑右選後從袋子裏拿出一顆最大最漂亮的捧在手心裏,輕車熟路三兩下就把橙子的表皮剝開。略帶苦澀的水果清香頃刻間彌漫在整個客廳裏。

“小栗子,這是我今天特意去水果店給你買的。你不是最喜歡街口那家水果店裏的倫晚橙嗎?你說只有他們家的倫晚橙水份多,酸酸甜甜的,一口咬下去像喝果汁一樣。不像其它家的橙子小又澀,一點酸味兒都沒有,甜得發假。他們家呀一直沒貨,我每天經過的時候都會去問,今天終于讓我買到了。”餘安說着将手中整顆飽滿的果肉遞到尤栗眼前,讓她近距離欣賞這汁水豐富色澤誘人的果實。

“小栗子,對不起,我不該動手的……原諒我吧,那天我只是一時沖動。我聽說你被淋了汽油,一下子懵了。你怎麽那麽傻,萬一那個瘋子真的點了火怎麽辦?我當時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真的,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要動手的,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小栗子,我只是太愛你了,我很怕失去你……”餘安繼續訴說着,像是徹底的悔悟,又像是真摯的傾訴。

“老公,我知道……你的腿受傷以後,心情一直都不好,不過醫生說你的腿會康複的!……那個香燈,你為我點的那盞香燈,真的謝謝你……”尤栗屈膝半蹲在輪椅旁,将纖柔的手搭在餘安癱瘓的大腿上,眼裏閃過斑駁淚光。

“謝什麽啊,小栗子,你可是我一生的摯愛啊……我愛你……”餘安輕輕撫過尤栗傾瀉而下的爽适長發,一徑撫上她圓圓軟軟的耳垂,最後撫上她尖巧的下巴。

“摯愛”二字,寓意頗深。

時才蘇黎提及餘安在永安寺為自己點了一盞香燈。那書寫着“祝摯愛尤栗快樂幸福,平安順遂。”的許願紙,是丈夫對自己最深重且最真摯的愛意,尤栗不禁心頭一顫,感動之情難以言表。

“老公……”因為感動的緣故,尤栗的聲音開始哽咽起來。

“寶貝,去廚房把水果刀拿來,我切橙子給你吃。”

“嗯。”尤栗溫馴的點了點頭,脫下羽絨外套丢在沙發上,轉身走進廚房拿回一把水果刀遞至餘安手中。

餘安接過水果刀,将橙黃色果皮中央那顆圓潤飽滿的果肉小心翼翼切成六瓣,然後從中挑出相對比較大的一瓣遞至尤栗嘴邊。

尤栗再次屈膝半蹲在餘安腿邊,雙唇微微開啓,迎接來自丈夫的甜蜜恩賜。

“甜嗎?”餘安微笑着問。

“嗯,好甜。”尤栗咀嚼着回答,淡黃色汁水順着嘴角流淌而下,不經意間滴在餘安毫無知覺的大腿上。

汁水滴落的瞬間,尤栗吓得一激靈,将還未來得及完全嚼爛的橙肉整塊吞進胃裏。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小心……”尤栗倉惶起身,準備去餐桌拿抽紙為餘安擦拭。可她身體剛剛站直的霎那,餘安突然拿起水果刀猛然刺入自己大腿,然後又幹淨利落的将刀拔出。

哐啷……染血的尖刀掉在地上,發出清脆刺耳的金屬聲響。整個過程極為倉促且毫無征兆,而餘安那張麻木的臉上竟然沒有任何表情。

當尤栗反應過來之時,殷紅的鮮血已沿傷口處汩汩流出,瞬間将餘安灰色的西裝褲染紅。遠遠望去像一朵詭異的大麗花,盛開在大腿根部。

“餘安,你幹什麽啊?”尤栗吓得驚聲尖叫,急忙沖進卧室,從床頭櫃裏翻出醫藥箱,失魂落魄的返回客廳準備為餘安抱紮傷口。

受驚的尤栗顫抖着将醫藥箱拿到餘安跟前,哭着跪在地上正準備為餘安包紮傷口的時候,那個男人再次發狂,他一把搶過醫藥箱,歇斯底裏的摔在地上。

“你哭什麽?反正我的腿是瘸的,早就沒有知覺了!”此刻的餘安就像一只魔鬼,專門以尤栗的痛苦和恐懼為食。他伸出右手中指和食指,猛的擡起尤栗的下巴,像欣賞獵物一般欣賞着她臉上的淚光,嘴角漸漸升騰起一絲陰森的笑意。“小栗子,我的腿是為了你才瘸的,為了你,我變成了一個廢人!可是你呢,你居然帶着那個叫蘇黎的混賬警察來羞辱我!……尤栗,那個女警察把我打趴在地的時候,你心裏是不是特別高興啊?你覺得終于報仇了,是不是啊?”

“老公,不是的,我從來沒那麽想過!我沒有,我真的沒有……你的傷口還在流血,讓我先幫你包紮一下行嗎?老公,我求求你了,不要這樣好嗎?”尤栗抽噎着,眼淚無知無覺的順着仰起四十五度角的側臉流淌下來。

“你不是說你喜歡吃酸橙嗎?為什麽剛才我問你甜不甜的時候,你說好甜?尤栗,你到底喜歡甜的還是酸的啊?你到底喜歡什麽啊?啊?!……你跟我在一起,是因為同情我,感激我,你根本就不愛我,是不是啊?……如果當初不是餘生抛棄了你,你壓根兒就不會選擇我,對不對?”餘安收回擡着尤栗下巴的手指,雙手轉而緊攥住她窄薄的肩膀,發瘋似的猛烈搖晃起來。

尤栗的腦袋如同一顆撥浪鼓,在外力粗暴而猛烈的高頻搖晃下,于纖細的脖頸上滾來滾去,眼看就要斷落下來。

“說話啊,你怎麽不說話,剛剛我說我愛你的時候,你為什麽不回應我?!為什麽不說我也愛你?!說啊!說啊!說話啊!”餘安嘶吼着逼問尤栗,眼白充滿血絲,修長挺拔的眉毛扭曲成兩條帶刺的毛毛蟲。

餘安從不曾被這般暴力對待過,他并不了解,在這種高頻晃動下,尤栗根本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甚至連眼淚都無法正常掉落。她剛想開口,上下牙齒便劇烈碰撞在一起,将發聲所需用到的柔軟舌頭險些咬斷。

搖着搖着,餘安發現尤栗慘白的嘴角滲出一絲鮮紅血跡,這才停止手上的動作緊張的問向尤栗:“你怎麽了?嘴巴怎麽出血了?”

猛烈搖晃倏然終止,尤栗只覺顱內一陣眩暈,瞳孔一時間無法聚焦,身體仿佛漂浮在太空中完全失去重心,于是整個人瞬間軟綿綿癱倒在餘安腳下。

“老婆,老婆……你怎麽了?老婆……你別吓我啊,老婆……”餘安焦急的朝腳下幾乎暈厥過去的尤栗奮力疾呼,他心中的魔鬼似乎已經走遠,那個正常的丈夫重新奪回肉身。

“沒,沒事……”尤栗緩過一口氣,舌傷的痛楚讓她說起話來含糊不清。她從地上艱難的爬将起來,匍匐着将散落一地的瓶裝酒精、碘伏、過氧化氫及繃帶一個個拾起,重新裝回醫藥箱內擺放整齊。複又返回餘安身邊,不計前嫌的為他包紮起傷口。

“老婆,對不起……我愛你……”餘安看着伏于自己腿邊小心翼翼為他處理傷口的尤栗,竟還能似羔羊般溫馴,不禁心頭一緊,眼淚簌簌從眼眶滾落。

“我愛你。”尤栗疾速的回應丈夫,這次不敢有半分遲疑。

“乖。”當沾着碘伏的棉簽觸碰到腿部傷口的時候,餘安眉頭微蹙,臉上卻露出滿意且欣慰的笑容。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一大清早陽光就非常刺眼,氣溫也比平時高出許多。

到了中午的時候,陽光所照之處的積雪便相繼融化,惟陰影處還殘存着零星的雪塊。小鳥成群結隊的飛來,落在電線上,又一忽兒飛去。

盡管昨天屋內雨驟風疾,但今天戶外的晴好卻令夫妻二人短暫忘卻了那些不美好的記憶。尤栗梳妝打扮後如往常一樣步行前往幼兒園上班,餘安在洗漱完畢後由專職司機接送至律所。

周一總是格外繁忙,各項會議絡繹不絕。按照以往慣例,每逢周一餘安會安排一整天會議,可今天他卻将全部會議壓縮在上午。匆忙處理完律所相關工作,已近中午十二點半,餘安趁大夥忙着吃午飯的時候,瞞着所有人自行打車徑直去了永安寺。

昨晚餘安徹夜未眠,腦海中一直重複閃現那盞祈願香燈和那句“祝摯愛尤栗快樂幸福,平安順遂。”

他迫不急待想要看看那燈現在究竟是何模樣。

看着大殿正中央端坐着的那尊肅穆佛像,餘安下意識摸了摸手腕上的紫檀佛珠,但他并未跪拜,也未行禮,徑直操控輪椅行至偏殿。

“這位是……餘安施主?”餘安的身影被恰巧經過的老住持捕獲,他笑眯眯的走上前雙手合十打起招呼。

這寺廟前來朝拜的香客頗多,但坐輪椅的信徒卻不常見。若行動不便還依然堅持前來誦經拜佛,那必是萬分篤定與虔誠,于是老住持不禁憑空生出幾分敬佩。

“您好。”餘安簡潔回應,顏面之上沒有一絲多餘表情。

“稀客啊,經常見你父親和兄長前來上香,你本人到是見得少。我們之間好像僅有過一面之緣,老衲這記性可還行?”老住持的熱情并未得到餘安的回應,場面一度顯得極為尴尬。見此情形老住持急忙轉移話題,自我解嘲的問道:“老衲話多了,不好意思啊餘施主……你今天是來上香祈福的嗎?”

“我來看看我們家供的香燈,在哪裏啊?”對于老住持過度的熱情,餘安好像并未介懷,但也沒有一絲示好的意味,仍板着一張臭臉繼續問向住持。

“哦哦,就在那裏,餘施主敬請安心……這香燈啊我每天都有查看,一切安好,一切安好。你看,那香火旺得很吶!”老住持以為餘安是來突擊檢查的,于是連忙笑着向他解釋。

餘安确實是來突擊檢查的,但并不是檢查香油是否充沛,香火燃得是否旺盛。

他操控輪椅沿老住持所指方向駛去,在那屬于餘家的兩盞香燈下緩緩抽出紅色福紙仔細查看起來。

他率先抽出的是左邊那張紅色福紙,只見紙上用黑色毛筆規整的書寫着:

祝吾妻陸詠琳身體康健,歲歲平安。

落款正是父親餘從晚。他檢查完畢之後,恭敬的将福紙放回原位。然後挪動輪椅湊至另一盞香燈前,利落的抽出壓在下面的福紙查閱起來,只見上面所書之字竟如蘇黎所言一字不差,正是:

祝摯愛尤栗快樂幸福,平安順遂。

可落款僅能看清一個餘字,後半邊的名字被香油一整個糊住,完全看不清。餘安伸出食指,用指甲輕輕刮去名字上覆着的香油,動作相當謹慎且極賦耐心。

覆蓋之物被去除殆盡,掩埋之下的真相當即浮出水面。

餘安隐約看見紙張上顯現出一個與“生”字十分相像的漢字。

“呵呵……”餘安笑了,不動生色的笑。

半晌,他将那紙許願紙徐緩放于閃爍的火焰之上,直至紙張燃燒殆盡,方才松手。

“餘施主,你這是……”住持不解,但又不敢多問。他在餘安身上分明看見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這盞燈以後都不需要點了!我餘安從來就不信這些神啊鬼啊的!老和尚,讓我來告訴你……命運都是掌握在自己手裏的!想擁有什麽物件,想得到什麽人,需要靠自己去争取!要靠腦子裏的智慧!求神拜佛,點燈許願,呵呵,可笑至極……只有弱者,才會寄希望于滿天神佛,我餘安從來都不是弱者。”餘安說罷,操控着輪椅漠然駛離,留下雙手合十,眉頭緊皺,閉目向佛祖誠摯忏悔的老住持。

沿蜿蜒崎岖的窄仄公路行至山腳下,餘安停下輪椅,掏出手機撥通哥哥餘生的電話號碼。

“餘安,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了?”電話那頭傳來餘生粗重的喘息聲,看來餘安又于不經意間打擾了一場歡暢的男女之事。

“哥,我接了個比較麻煩的案子,當事人現在人在外地。這幾天我恐怕要去外地出差……能不能麻煩你幫我照顧一下尤栗……最近她夢游症越來越嚴重了,我怕晚上我不在家的時候她一個人會有危險……哥,你能不能這幾晚去我家幫我看着她啊?”餘安撫摸着手腕上那串佛珠,于這片岑寂的山林中側耳傾聽微風拂過松針的細微聲響,凝視着山腳下荒蕪原野裏閃着的斑駁微光,看着眼前光禿禿的楊樹枝。

它們如同神明的武器,令人生畏,同時也令人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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