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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所幽深的走廊裏, 鞋子踏在大理石地面仿佛帶着回響。幾秒鐘後, 開鎖的聲音再次傳來, 剛剛經歷過「衆生皆罪」洗禮的上原直治蜷縮成一團, 臉上猶帶淚痕, 聽到聲音擡起頭看到來人後, 幾近崩潰道：“你、你怎麽又回來了？”

“當然是……回來滅口。”

話音剛落, “砰”一聲槍響，子彈穿過上原直治頭顱, 少年眼睛睜着, 臉上表情定格在看到來人時的畏懼上, 身體卻軟倒在硬板床上。鮮紅的血液從他額頭上的彈洞汩汩流出，染紅了白色的床單。

走廊的大理石地面又一次傳來腳步聲，咯噔咯噔, 漸行漸遠, 最後重歸安靜, 好像從來都沒有人來過一樣。

***

半井桃水從看守所出來後，整個人看上去失魂落魄的。

她走在街上，都市商業街的霓虹燈下，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她站在十字路口回望，忽然不知該何去何從。

我是誰？

我是個壞人嗎？

我做過什麽, 我自己都不記得啊。

“已經……不想再回去了啊。”半井桃水喃喃道，“充斥着鮮血和暴力的地方，我已經不想再回去了……”

太亮了, 太亮了，周圍全都是刺眼的燈光。科學家為什麽要發明電燈，夜晚為什麽還要有光。像她這種生于黑暗長于黑暗之人，最終歸宿是不是也只有那種地方？

哪裏有黑暗的角落，讓她暫時躲一會，一會就好。

廣場中央的音樂噴泉忽然暗下來，半井桃水踉踉跄跄走到噴泉池邊，扶着瓷磚大口大口的喘氣。

月光下，她看到自己的臉映在噴泉池裏。空氣劉海、介于櫻色和淺茶之間的蓬松頭發、白皙臉頰、蜜糖色眼眸……這是她的臉嗎？

還是那個“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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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井桃水忽然舉起手裏的東西，想要狠狠摔進噴泉池裏，打破水面那張無比熟悉卻又無比陌生的臉。

忽然，她舉起的那個“東西”響了。

那是她的手機。

***

看守所槍聲響起的同時，太宰的手機忽然也響了。

黑發蓬松的青年坐在海邊旅館房間的窗臺上，一邊晃悠着垂下來的那條腿，一邊哼着跑調的小曲，聽到手機提示音，他翻開手機蓋。

聊天室發來了新信息——

【此生不悔控上司】：@羅生門迷弟，前輩，是你嗎？

【此生不悔控上司】：能跟前輩在一個聊天室，我很榮幸，我想這一定是緣分！

【此生不悔控上司】：前輩放心，哪怕是聊天室，我也會跟緊前輩步伐，永不松懈！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吃瓜群衆哪裏都有——

【人類love】：哇，這麽晚群裏還有人沒睡。這是在表忠心嗎？

【人類love】：這麽炙熱的‘告白’，不打算回應一下嗎？@羅生門迷弟

太宰勾了勾唇角，似乎想到什麽坑人的好主意，他手指飛快的打下一句話後，打算艾特樋口一葉。

然而就在艾特的關鍵時刻，周圍出現一點毛茸茸的小事故。

日本處在環太平洋火山地震帶上，據統計，每年發生地震就有數千次。早已經習慣三天兩頭震一震的日本居民很淡定，包括随着房子晃悠了一下的太宰。

這是在他看清自己艾特的人是誰之前。

因為剛才那一晃悠，他的手指點偏了。聊天群艾特時蹦出來的列表是按照網名首字母排序的，樋口一葉的網名是【此生不悔控上司】，而緊挨着她的剛好是……

【羅生門迷弟】：月遇從雲，花遇和風，今晚上的夜空很美，我又想你。

【羅生門迷弟】：@此生不悔控卷毛

太宰：……诶？

遠在橫濱的樋口一葉：……

【人類love】:呀嘞呀嘞，原來是三角戀嗎？

***

聽到手機提示音，半井桃水動作忽然僵住，仿佛被這聲音将她從地獄中重新拉回，她忽然卸掉了渾身的力氣，頹然的嘆息一聲，倚着噴泉池慢慢坐下。

滑開手機屏幕，她才發現是聊天群有人艾特她，點開一看——

【羅生門迷弟】：月遇從雲，花遇和風，今晚上的夜空很美，我又想你。

【羅生門迷弟】：@此生不悔控卷毛

半井桃水:“……”

她總覺得這個“羅生門迷弟”的網名有點微妙的熟悉感，翻看着之前沒太注意的聊天記錄，才終于明白熟悉感是從哪來的。

沉默半天，她通過聊天群回了羅生門迷弟一句私聊——

【此生不悔控卷毛(私聊)】:我知道你是誰，你以為親身上陣色|誘我就能讓我離開你的太宰先生嗎？天真，太天真，比天津糖炒栗子還要天真！想讓我離開太宰，最起碼要給我十個億……不，一百個億！

随後她給太宰打了個電話。

“我覺得，你家小徒弟可能受了什麽刺激。”半井桃水吞吞吐吐道:“為了讓我離你遠點，他想色|誘我。”

電話那邊的太宰似乎陷入了沉默，好半天，半井桃水才聽到對方用不急不緩的語氣問她:“哦呀，那你有沒有被誘惑呢？”

“沒有！絕對沒有！”半井桃水斬釘截鐵的說，就差舉起兩根手指對天發誓了，“我已經決定堅決跟随太宰先生的領導，同一切黑惡勢力戰鬥到底！”

“哦，是嗎？”太宰輕笑一聲，聽上去似乎有幾分捉弄人的促狹:“那就好，我還怕萬一對方出個一百億，你就把我賣了呢~”

“……哈哈哈哈怎麽能呢！”沉默幾秒後，半井桃水幹笑道。

“說起來，這麽晚了你怎麽沒睡？”太宰适時轉移了話題；“還沒到橫濱嗎？”

“啊……嗯，已經到了，就是在想一些事情，睡不着啦。”半井桃水語氣含糊道。

“在想什麽，方便講給我聽聽嗎？”

“唔……那我說了啊，你不可以笑話我。”在得到對方承諾後，她深吸一口氣，語氣沉痛:“這是個深奧的哲學問題——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幹什麽？”

果不其然，她聽到電話對面太宰“噗嗤”一聲笑了:“哈哈……抱歉抱歉，沒忍住。”

“喂喂，說好不笑話我的！”她佯裝不滿道，可是說到最後自己也笑了出來。

笑夠之後，她垂下頭，聲音微弱卻足以讓太宰聽清:“太宰，你說我是不是太貪心了？我感激我擁有的異能，因為有「衆生皆罪」，我才能遇見你；可更多時候，我又痛恨于它的存在。我有時候也會想，如果沒有它，我是不是不用看到那些肮髒人心，不用知道我讨厭的真相？”她聲音裏漸漸帶上幾分自我厭棄:“如果沒有它，我是不是也可以像那些讨人喜歡的女孩子一樣，更樂觀更開朗，對自己的未來抱有更多希望？”

“你是這麽想的嗎？可是我和你的看法不一樣诶~”倚窗而坐的太宰垂下眼眸，手中昔日友人的煙盒被月光鍍上一層銀輝。“MOMO醬的異能，不是用來殺人的異能；督促人時時忏悔并助人向善的「衆生皆罪」，明明比任何異能都要幹淨純粹。只是因為從前運用的方法有誤，但是從今天開始，你的‘刀’，只為你自己揮舞。”

他的聲音壓的比平時低沉，尾音卻微微上揚，聽起來有一種輕快的認真。

“其實我一直都覺得，MOMO醬的異能，明明那麽溫柔啊。”

“溫柔……嗎？”女孩子的語氣有些無措，“既然它是這麽溫柔的異能，可為什麽……總會把我一次次拖進泥潭，甚至于我現在都看不清滿身泥濘的自己究竟長了什麽模樣？”

“MOMO醬是在迷茫，我說的對嗎？”太宰勾起唇角，輕聲道:“可是人生不就是這樣嗎？痛苦着，迷茫着，不知所措着，宛如往來于陰溝的野犬一般，無時無刻不在為尋找正确的生存方式而戰鬥。”

“即使是滿身泥濘的野犬，也有泥巴變幹掉落的那一天。所以在那之前，你只需要向前走。”

“MOMO醬，名為‘未來’的這條路太長，一路上魑魅魍魉肆意橫行，陰謀詭計層出不絕；路旁鮮花時有，岔路時有；前路坦途時有，懸崖時有。你所看到的不一定是真，你所聽到的也不一定為假，而你，不得不相信自己，也只能相信自己。”

“那太宰呢？”半井桃水忽然問道，“你會相信我嗎？”

“當然。”

青年的嗓音清澈明朗，像清晨透過深谷森林的陽光。

“我相信的‘半井桃水’，只有你。”

“這樣啊。”半井桃水低着頭，輕聲笑出來。“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這樣就好”這句話，她說了兩遍。

別人相不相信她無所謂，只要這個人相信足矣。

“吶，太宰。”半井桃水彎起眉眼，“以後別再給我試吃那些亂七八糟的汆鍋了，我忘記的事，已經夠多了。”

“哦呀，被發現了呢~”電話對面，那個人微笑着，用安撫般的語氣對她說:“放心，以後再也不會了。”

聽到他的話，半井桃水站起身來。背後的音樂噴泉忽然重新運轉，水花四濺，燈火璀璨。再擡起頭時，她蜜糖色的眼眸在夜色裏亮的驚人，就像蓄勢待發的狼。

“你說得對，看到的不一定是真，聽到的也不一定為假。現在下結論，終究還是太早。”

“但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不再是我，而且這種變化不可逆轉——”她停頓幾秒，再開口時，語氣帶上幾分铿然:“太宰，拜托你殺了我。”

作者有話要說： 月遇從雲，花遇和風，今晚上的夜空很美，我又想你。

——太宰治《人間失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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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井桃水:你要色|誘我？！！

芥川:我不是，我沒有！

半井桃水:樋口，你家前輩要色|誘我！

樋口:喂，黑蜥蜴嗎，新的暗殺目标出現了！

【人類love】:哈哈哈人類真是最有趣了！我愛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