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章

第 35 章

項亦然剛想說什麽，于躍坦然答道：“我是本地人，我爸媽離婚了，我也不知道他們在哪裏。”

除了顧家三人，其他四人全都愣了一下，接着秒懂。

馮芬芬白白胖胖的臉頓時漲得通紅，沒想到自己竟揭了人家瘡疤。

秦櫻立刻笑着打圓場：“這孩子，一看就是獨立能幹，我當了這麽多年老師，像這樣不卑不亢、沒有驕縱之氣的真是很少見了。”

顧雲加一聽馬上來勁了：“秦校，你這話可說到我心坎裏了。你有沒有看出他身上的書卷氣？這次期末考試，語文年級第二！”

“那真得是很優秀。”馮芬芬收了尴尬，跟着誇，“哎，項逢，我記得你語文好像比較薄弱，有沒有跟你同桌好好學學？”

顧項逢在馮芬芬問出那句話時，就把手藏到了桌子底下，輕輕拍于躍的腿，生怕他難過，聞言笑道：“那必須啊，大媽媽，你知道我這次語文考多少嗎？118！我這總分排名一下子就變年一了！要不是我同桌天天教我，怎麽可能提那麽多！”

在六位大人或真心或附和的驚嘆聲中，話題總算開始自然地過渡起來。

于躍也悄悄把手移下去，蓋住腿上的那只手，極輕地摩挲了一下，又偏頭看手的主人，眨了眨眼。

顧項逢喉頭一緊，在那手逃離之前，飛快地反捉住，在掌心輕輕一撓。

兩人的心跳頓時都亂了一拍，慌忙把手縮了回來，老老實實放在桌上。

王志賢：“項逢，于躍，還有半年就要高考了，有沒有意向志願？打算考哪所學校？”

顧項逢還在回味剛才的小動作：“啊？哦……專業還沒想好，學校嘛，看分數吧，看看能夠着哪所985。”

“可以啊小子，有底氣。”朱致誇了句，又問于躍，“于躍，你呢？”

于躍：“我現在理科方面還有點薄弱，總分大概能夠上二本，看看下半年能不能再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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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芬芬笑道：“還有半年，肯定可以的，別氣餒。”

顧雲加離開座位，過來拍于躍的肩膀：“肯定能行，不過依我看，你其實适合當老師，謙虛細致，情緒穩定。”

項亦然點頭：“如果考慮師範專業的話，阿姨能給你提些建議。”

于躍：“謝謝叔叔阿姨，我會考慮的。”

校園确實比很多工作環境要單純很多，适合他的性格。

秦櫻：“等大學畢業了，歡迎你來觀行！”

項亦然笑着打趣：“那都幾年後了，你早不知道輪崗到哪裏去了。”

“也是哦……哎，局裏最近有什麽動靜？”

……

酒足飯飽，項亦然和她的閨蜜們窩在沙發裏看春晚聊八卦，顧雲加等三位家屬在茶幾上鬥地主。

顧項逢怕于躍夾在中間不自在，便主動邀他承擔了洗碗的任務。

兩個人把一片狼藉的杯盤碗盞全部移進廚房後，就鎖上了門，一邊小聲聊天，一邊幹活，一邊……

“于躍，我給你系圍裙。”長臂從身前繞至身後，慢吞吞打結，垂眸看那高挺的鼻梁，忍不住就咬一下。

“顧項逢，你是狗嗎？”

“你怎麽知道？對了，狗愛吃屎，你說你是什麽？”

于躍嗤了一聲：“現在的狗怎麽可能還吃屎……”

“真得，你去有的農村看看，一人拉了屎，幾條狗在旁邊等。等人家剛提上褲子，那狗就撲過來吃。要是小孩拉屎，還沒拉完就能被狗頂飛，哭着回去找媽。”

“……你看見過？”

顧項逢沉重地回憶：“是啊，關鍵是，那條吃得最起勁的狗，前面還剛剛伸舌頭舔過我的手……”

于躍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後呢？”

“還能有什麽然後？然後我他媽把手洗了一百遍！一百遍！洗得皮都快掉了，還總覺得有一股屎味！”

于躍笑得直不起腰。

“不許笑，再笑我就親你。”

“……噗……”

過一會兒。

“于躍，把那邊的碗搬過來。”

于躍雙手搬了一堆碗，又被擠住親了一下嘴，還沒法推開。

“于躍，你嘴裏有酒味。”

“……”本能地抿住了嘴。

“我怎麽覺得那麽好聞，是不是還很甜……讓我再親一下才知道。”

“……”

過一會兒。

“于躍，把我的袖子往上折折。”

趁着人家認真折袖子，又俯下來在頭頂上啃了一口。

“嘶……顧項逢，你是不是有病？”

“從見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得了相思病。”

“……土死。”

“真正純粹的愛情總是沒有那麽多虛頭巴腦的裝飾。”

“……”

再過一會兒。

“于躍，我腰有點疼。”

“顧項逢，你年紀輕輕，是不是太虛了。”

“你怎麽一點不關心我？沒良心。”

“那還是我來洗吧。”

“不用，給我揉揉就行……左邊點……再左邊點……站過來點……”

“唔……”

“嗯，親了就不疼了，于躍，你的嘴有魔法。”

“……”

零點。

客廳的電視裏傳來倒計時的聲音，顧項逢和于躍都不約而同地停了動作，貼在門邊的牆上，靜靜地聽主持人們高喊：

“3！”

“2！”

“1！”——

“過年好！”——

他們的唇無聲地挨在一起，接了個很長的吻。

紅酒熏然，此刻全成了助興。

“于躍，你知道嗎……學校跨年那天我就很想親你。”

于躍沒說話，只回以更加深入的吻。

兩雙沾滿了洗潔精的手都沒有去抱對方，淩空舉着或垂着，有點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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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工程足足持續了兩個小時，才把廚房收拾得光亮如新。

項亦然嫌慢，但看看質量，倒也是沒話說。

客人們終于耐不住困意，起身告辭。

馮芬芬拿出了兩個紅包，一個是她早就準備好給顧項逢的，另一個是臨時問項亦然借了個空殼，自己又裝了現金進去，因為覺得前面說錯了話，怕傷了于躍，就想彌補一下。

“項逢，躍躍，這是大媽媽給你們的紅包，新年順順利利，考上理想大學。”

“謝謝大媽媽！”顧項逢接過來，抱了抱她。

于躍愣着，不好意思伸手接。

馮芬芬拉過他的手，将那紅包放在手裏拍了拍：“拿着，別不好意思，你既然是亦然的幹兒子，那我們都是一家人。”

于躍看了看項亦然，見她在點頭，便微鞠了躬：“謝謝馮阿姨。”

“好孩子，不客氣，以後叫項逢帶你來我家玩。我們在惠山買了房，那邊可以露營、燒烤，還可以下水玩，很有意思。”

“好。”

秦櫻還在叮囑：“亦然，老顧，明天來店裏打麻将，別忘了。”

……

所有人都走了，家裏又恢複了一家四口的溫馨。

項亦然拉着于躍坐下來，猶豫着說道：“躍躍，阿姨考慮不周，沒想過她們問的時候要怎麽解釋，怕她們多問，就直接說了你是我幹兒子，沒想到最後還是問了，你心裏難受吧？”

于躍搖搖頭：“沒事，不難受。”

“唉，怎麽會不難受呢……還有，你爸媽都還在，我直接說認你做幹兒子，确實不是很妥當，你別往心裏去。”

于躍嘴唇微動了動，想說什麽，終究還是沒說。

項亦然皺着那細細的眉，一臉糾結：“可是，說實話，我說你是幹兒子的時候，心裏還是很高興的……阿姨喜歡你，叔叔也喜歡你，你一個人孤零零的……如果不介意，假戲真做倒也不錯。”

她說到這裏，有些尴尬，轉頭去看坐在身邊的顧雲加，探詢的眼神裏滿是求助。

顧雲加畢竟是男人，這種感性溫情橋段實在不太擅長，撓了撓頭道：“于躍，你阿姨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如果你認我們當幹爸幹媽，确實……确實……”

顧項逢靜靜靠牆看着，只覺得心裏又靜又暖，他的父母真得太好太好了，要怎麽做才能回報他們。

于躍在兩人的等待中終于艱難地開口：“叔叔，阿姨，謝謝你們對我這麽好……我不介意，但我覺得……”

他看着兩人忽然欣喜又忽然緊張的眼神，把最後的“我不值得”咽回了肚子裏：“我覺得很開心。”

“好！太好了！”項亦然高興得竟眼眶略略濕潤，她無數次想過自己為什麽會如此喜愛于躍，想到最後也沒有答案，只能把原因歸于老顧的答案——投緣。

顧雲加樂呵呵道：“認幹親還是要有儀式的，今天倉促了點，就簡單敬個茶吧……項逢，去準備兩杯茶。”

顧項逢腿都是飄的，飄進廚房又飄回來，倒了四杯茶。

“不是跟你說兩杯嗎？”

“我想了想，長這麽大，我也沒給您二老敬過茶，趁着這麽好的機會，一起敬了。”

項亦然嗔道：“還算有點良心，沒有白養你。”

“那是自然，您兒子的孝心，天地可鑒！”

“貧嘴！”

顧項逢又跑進房間，翻出兩塊小方毯：“媽，您亂買東西的習慣還是有一定價值的，今天剛好派上用場了……于躍，等會兒跪這上面，不疼。”

“對，哎，還有……”項亦然也跑進了房間，背着手又出來，把東西藏在身後，和顧雲加端端正正坐在沙發上。

顧項逢先鋪好小方毯，再遞給于躍一杯茶，自己也拿了一杯，雙雙跪了下來。

“爸，請喝茶。”顧項逢對面是顧雲加。顧雲加接了。

于躍對着項亦然，茶遞了過去：“幹……幹……”

項亦然不由笑了起來：“幹什麽？哎，老顧，你覺不覺得，幹媽幹爸也不好聽？”

顧雲加喝了口茶，琢磨了一下：“是啊，感覺把我叫得又老了十歲，都幹癟了……這樣，于躍，就叫爸媽，行不？如果你爸媽回頭找你，不行的話再改口……”

回頭找他？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前世他直到死亡，都沒有收到過他們一絲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