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章

第 37 章

事實證明，顧項逢的顧慮是很有道理的。等他出來的時候，于躍已經歪在枕上睡着了，還自己蓋好了被子。

烏黑的發絲淩亂地鋪在側臉上，更襯得皮膚雪白，嘴唇微微張開着，呼吸均勻悠長。

顧項逢站在床邊看了一會兒，無奈地嘆口氣，也爬上床，掀了被子進去。身邊的人似有所感，略微不适地往右側移了移，蜷縮得像個蝦米一樣。

手機還亮着，只安裝了一個微信。

顧項逢打開、注冊，設置密碼的時候，他想了想，輸入：FFYY1099，滿意地添加自己為好友，又将【顧】設為星标朋友，再把對話框也置頂。

剛想鎖屏，他又打開了相機……

折騰了半天，他終于躺下來看着天花板，被窩裏多了個人，這感覺很奇妙，還帶了點若有若無的暖昧。明明手伸出去就能碰到，腿歪一歪就能勾到，但不知怎麽回事，卻如被施了定身術一般，慫得一動也不敢動。

以前那些嚣張的幻想呢？今晚，準确地說是昨晚在落鹄鎮的勇氣呢？這會兒怎麽全跑得沒影了。他又挺了會兒屍，身體被這些胡思亂想折騰得無比亢奮，怎麽都睡不着。

于躍的呼吸就在耳側，略有點重，可見這一晚下來精神已處于極度疲憊的狀态，明天還要上班……

良久，他終于下了床，既氣急敗壞，又小心翼翼，進了衛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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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早上七點。

腕上手表振動的同時，不知哪裏也響起了鬧鐘鈴聲。

于躍連忙關掉手表上的鬧鐘，睜開眼想去尋找聲音來源時，正對上顧項逢的黑眼圈：“……”

鈴聲來自顧項逢的手機，他伸手按掉後，又轉回頭看于躍：“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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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躍昨晚睡着時是一個人，現在醒來就變成了兩個人，在同一個熱烘烘的被窩裏，還有心知肚明的晨起反應，登時尴尬地閉緊了嘴，一言不發，不着痕跡地往後撅屁股，以此拉開距離。

顧項逢卻似是看透了他一般，飛快地跟着挪近，直把他逼到了床沿上，烙了一夜餅，火氣特別大，這時候再不想做慫包了。

他右臂一伸，插到了于躍的頸下，跟着往回一拖，就牢牢地鎖進了懷裏，身體驟然相貼，渾身抖了一下。

于躍慌亂中只來得及将頭頂在對方頸窩，下半身還沒來得及退就被另兩條長腿給纏住了，動彈不得。

“要遲到了！”

頭頂上有笑聲傳來，帶着胸腔震動：“我昨晚有沒有讓你等我，別睡？”

“……”

“可等我洗好，你卻睡着了！”

“……我太困了。”

“我知道，但你是不是得補償我？”

于躍只覺得被窩裏如蒸籠般熱得透不了氣：“你想幹嘛？”

“想啊。”

“嗯？”

“你不是問我想幹——嗎？”

“……”

“行嗎？”

“不行！”于躍惱羞成怒，竭力掙紮起來，頭頂撞到了顧項逢的下巴，兩個人都痛得倒吸了口涼氣。

“那親一下……你能不能不要一直鑽在下面？你是鴕鳥嗎？”

“沒有刷牙，不親。”

“沒事，我不嫌棄你，來……”

“我嫌棄你！”于躍被硬拽出來，只能用手捂住了嘴，死死按住，大有把自己悶死以保清白的架勢。

顧項逢真怕他把自己悶出個好歹，只好湊上來親了親那白皙的手背：“那刷好了能親親嗎？”

于躍抓住機會，飛速脫離魔爪，鑽進衛生間洗漱，不忘咔嗒上鎖。

顧項逢：“……”這防狼意識真不是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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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的意特吧生意也不怎麽樣，人們或者在補覺，或者去走親戚，很少還來這吃垃圾食品的。

于躍無聊地數雞翅的時候，突然聽到有微信在響，一聲接一聲，響個沒完。

他偏頭去看細長眼睛的小姑娘，小姑娘也正在看他：“不是我的，是你的。”

于躍愣了片刻，才想起放在褲子口袋裏的手機，學着顧項逢的樣子扳了側面的按鈕，靜音了，只剩下振動。

如何把振動也取消掉，他還沒研究過，前世雖然有手機，但用的是最便宜的款式，和現在的操作系統完全不同。

小姑娘一言難盡地又看了他一會兒，才忍不住道：“你不是說你沒有手機嗎？”

“……昨天剛買的。”

“你還挺有錢，這好像是最新款吧，多大容量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

“？”

于躍無奈承認：“我媽媽買的。”

“那你怎麽還要出來打工啊？今天不去走親戚嗎？我爸媽都在外地上班，過年也回不來，我一個人閑着也是閑着。”

“我也是閑着。”

小姑娘停了會兒又問：“你同學呢？那個天天來給你送飯的帥哥。今天怎麽還沒來？”

“他有事。”

項亦然昨天熬了夜，今天估計得好好緩緩。于躍琢磨着等會兒就接着吃早上的面包好了，那麽大一個，還沒有吃完。

說曹操，曹操到。

門上叮鈴一響，送飯帥哥走了進來，手裏拎的不是四層保溫盒，而是個扁扁的飯盒。

于躍趕忙從小門進了工作間，又開了另一扇門，今天再在店裏見面，已和昨天的關系不一樣了，不由有點難為情：“來啦。”

顧項逢看起來比他還要難為情，将扁扁的飯盒遞給他：“可能不是很好吃，湊合一下。”

于躍好奇地接過來，當着他的面打開，只見裏面是滿滿一盒塑凍水餃，上面還堆了些亂七八糟的碎碎的黃黑物。

“這是……雞蛋？”于躍遲疑着分辨了一會兒。

顧項逢的臉難得紅了：“你阿……咱媽還在睡，我不想吵醒她，就給你煮了點餃子，覺得沒什麽營養，想給你炒兩個雞蛋，怎麽這麽難……我炒報廢了好幾個。”

于躍又看了眼那雞蛋，小聲道：“謝謝。”

“如果不好吃，就別吃了，我再給你買別的。”

“好……那你吃什麽？”

“我還不餓，真餓了還能在你店裏點單不是？”

于躍點點頭，關門坐了下來，想起來什麽似的，摸出手機，給這盒慘兮兮的飯拍了張照片。

查看照片時，他突然發現這不是第一張。前面……

往前劃，再往前劃，竟有七八十張。

有兩人的合影，有各自的單獨照……自己都是閉着眼睛在睡覺，顧項逢各種姿勢。

有各個部位的特寫，比如自己的頭頂、耳朵、鼻尖、嘴唇、後頸……

有莫名其妙的部位合影，比如兩雙腳，兩只手……

看着看着，他不由笑起來，笑着笑着，又不禁嘆了口氣。放下手機，他夾了一筷子雞蛋吃，雖然看着不怎麽樣，味道其實還可以，鹹度适中，剩下的嘛，就是雞蛋的味道了。

他又嘗了個餃子，玉米豬肉餡的，熟了，挺好。

手機又開始振動起來，原來是微信。點開一看，列表裏有兩條，上面這條是置頂的【顧】，下面是群聊【動物世界】。還有好幾條加好友的紅數字。

他點開【動物世界】，已是密密麻麻的消息，直接轉到最上面——

【顧】邀請你加入群聊。

【這誰啊？】

【于躍？】

【名字不是寫着嗎？你瞎了？】

【我這不是驚訝嗎？】

顧：【是于躍。】

【哇靠，躍躍？你有手機了？】

【@于躍，人呢？】

【躍躍，我加你哦（愛心愛心）】

【我也加！】

【為毛沒反應？】

顧：【他在打工。】

【好吧。】

【開游戲不？】

【玩不了，我爺爺家一堆小崽子，吵死。】

【好無聊啊，什麽時候一起出來玩啊？】

【我都想開學了……】

……

往下劃，心中一動。

【顧哥，你快過生日了吧？】

【他是2月10號，初六，哈哈哈，每回都卡在過年的時候。】

【今年是不是可以聚聚啊。】

【初七補課，我們可以提前一天回學校。】

【別了吧，來我家這邊玩？】

【屁王，你家是在落鹄？】

【媽的，欠艹是不是？】

顧：【胡天偉家那邊挺好的，你們去嗎？】

【好啊。剛好逛逛古鎮。】

【我還不知道能不能出來，提前一天跟你們說。】

落鹄……

阒寂無人的空巷裏，留下了青澀熾熱的初吻。

漫天煙花絢爛，少年情動難抑。

于躍的耳尖又慢慢紅了起來，接下的飯，有點食不知味。

他通過幾條好友驗證後，才出了工作間。

顧項逢剛下單一個冰淇琳，天天光顧的他這時候也不裝顧客了，便大喇喇靠在出餐臺上，看于躍給他做。

修長的手指握住淺黃色的蛋筒，雪白的奶油汩汩流出，手腕輕巧一轉，弧線極優美的冰淇淋便送到他的面前。

顧項逢接過來，細細打量着啧啧贊嘆：“完美，于躍你可太厲害了，什麽事情都能學得又快又好……這世上還有能難倒你的事嗎？”還不忘掏出手機，以于躍擱在臺面上的手為背景，“咔嚓”拍了一張。

于躍臉有點紅，但還是被這頓馬屁拍得飄飄然，也是，誰不愛聽好話呢？

旁邊的小姑娘：“……”現在帥哥标準被卷得這麽高了嗎？不僅要高、帥、體貼，還得會說話？

顧項逢拍好照片，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冰淇淋，眼尾掃過于躍時，發現他正直愣愣看着自己，臉可疑得更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