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14章
顧慈原以為自己心裏背着事,今夜注定會輾轉難眠,不想才歪在榻上翻了兩頁書,人便昏然睡去,翌日醒來已是晨光潋滟。
細細想來,這竟還是她重生後,睡得最好的一晚。
雲繡拿着脂粉盒子左瞧右瞧,打趣道:“姑娘今日氣色好,連胭脂都省了。頭先姑娘夜裏總睡睡醒醒,奴婢還擔心來着。不料太子殿下昨兒才來瞧過一眼,姑娘就睡得這般好,待日後成了親,姑娘不得睡到日上三竿去?”
“又诨說。”
顧慈瞠她一眼,攬鏡自照,想起昨日之事,嘴角便不由自主上揚。
雲錦從妝奁裏拿了她戴慣了的鸾鳳步搖,欲幫她簪上,顧慈忖了忖,讓換成那支海棠的。
雲錦疑了半晌,想起這海棠步搖是太子殿下所贈,忙歡喜地照辦,順便将食盒也給顧慈拿來,“姑娘就放一百個心,殿下對您是什麽心思,大家心裏都清楚,只要姑娘把話說清楚了,這事鐵定能成。”
顧慈撫着盒蓋上的浮紋,緊緊抱在懷裏。
這裏面裝着她做的栀子糕,上回戚北落沒吃,她心裏多少有些遺憾,總想補回來。
今日天色不錯,日頭不曬,風也爽利。晨鳥不知藏在哪片葉底,啾啾喚個不停。
顧慈踩着墁磚,垂首在影壁後頭徘徊,時而探頭瞧兩眼,嘴裏念念有詞,心思同這滿樹翠浪一樣随風起伏。
一會兒見了面,要怎麽同戚北落提賜婚的事,才不會顯得突兀?
門外傳來落轎聲,顧慈心頭一蹦,豎耳聽動靜,手心一茬接一茬冒汗,幾乎拿不穩食盒,每一聲足音都仿佛踏在她心坎上。
等腳步聲就快到影壁時,她深吸口氣,含笑繞出去。手才舉到一半,笑容便僵住了。
來人身着松霜綠襦衫,下系茶白單裙,纖腰廣袖,裙裾翩然。鵝蛋臉上印着一雙杏仁眼,天生吊着梢兒,下巴微翹,傲慢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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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樂郡主,榮昌伯沈家的寶貝疙瘩,沈貴妃的親侄女。
論出身,沈家不過是個尋常泥瓦匠家,蓋因雞窩裏飛出個金鳳凰,這才捎帶着全家雞犬升天,風頭無兩。
若問陛下對這沈貴妃有多寵?一個毫無建樹的泥瓦匠能封成伯爺,一個泥瓦匠家的女兒随随便便就能當上郡主,家中一應兄弟姊妹,不問品性才幹如何,皆有好去處,足以說明問題。
“你便是顧慈?”岐樂掀開半幅眼皮打量,倨傲的眼神一怔,流露驚豔之狀,旋即便擰了柳眉,偏頭不願再看。
顧慈簡單福一禮,并不願多搭理。
她甚少出席花宴,與這位郡主從無往來,但也能隐約猜出其來意。
衆人皆知,岐樂郡主心系太子,還曾偷偷賄賂宮人,讓自己入東宮伺候戚北落起居。可惜事沒成,她不僅被沈貴妃狠狠斥責了一通,還成了全帝京的笑柄。
可盡管如此,她依舊沒死心。估摸着她是得了風聲,知道戚北落屈尊降貴來她家當武先生,殺過來興師問罪的吧。
“啧啧啧,這便是你定國公府的門庭?”岐樂雙手抱胸,悠悠踱步,眼神不屑地掃來掃去,“瞧這玄關,瞧這牆,一點王公貴族的模樣都沒有,不知道的還以為進了哪位平頭百姓家裏頭呢。”
雲錦和雲繡當即皺了眉,欲上去争辯。
顧慈只微微一笑,“比起沈府,寒舍确實自嘆弗如。畢竟我顧家子弟只會行軍打仗,鎮守邊疆,不懂砌牆鋪地的門道,只能上外頭請,叫人坑了也不知。若郡主有合适的人選,大可推薦于我,好讓寒舍不至于辱沒了帝京名門的門楣。”
言下之意,是啐她沈家小人得志,可說白了,不過是個擔了虛名的假名門,在他們這些有豐功偉績的正統世家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四面丫鬟家丁低頭偷笑,連随岐樂一塊過來的沈家丫鬟也忍不住掩嘴聳肩。
岐樂幹張嘴,臉上像開了染坊,五光十色。
因着沈貴妃的榮寵,哪家貴女不給她三分薄面?這顧慈見了她這郡主不好好行禮也罷,眼下竟還敢對她冷嘲熱諷?都說這顧慈是個任人揉搓的軟包子麽,哪裏軟?分明個刺頭!
目光滑過顧慈手裏的食盒,岐樂微微眯眼,“你做的?”
顧慈颔首。
岐樂斜倚影壁嗤笑,“就你那雙髒手,再好的東西到你手裏也成了腌臜。你也好意思拿給太子殿下吃,莫不是存心要害死他吧?如今這世道,還真是什麽阿貓阿狗都敢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是啊,如今這世道,連泥瓦匠的閨女都敢嫌棄磚地髒了。
顧慈聳肩,笑容依舊和煦,“如此說來,郡主腳下站着的那片地,我踩過;靠着的那面牆,我摸過;就連這周遭的空氣,我也吞吐過。眼下這些都髒了,郡主還是趕緊回去,免得髒了您的貴足。”
說完便揚手送客。
顧家的家丁早就瞧岐樂不耐煩,得令後都争先恐後上去轟人。
岐樂被推搡地幾乎站不住,白裙踩滿泥濘,精心梳好的發髻也亂了。可顧慈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盈盈立在風中,如空谷幽蘭,娉娉袅袅,不染纖塵。
岐樂牙根癢癢,本性全露,指着顧慈叫罵道:“你個水性楊花的毒婦,只會裝巧利用男人,明明不想嫁給太子殿下,作何還纏着他不放!”
顧慈揉了揉抽疼的額角,好心情全叫她毀得一幹二淨,聽她左一個太子殿下,右一個太子殿下,原本平靜無波的心慢慢氣如山湧,忘了自己活了兩輩子,忘了貴女應有的矜持,控制不住情緒,仰起脖子一步上前道。
“你怎知我不願嫁?若我點頭,這裏還有你什麽事?”
衆人倏地怔住,雲錦和雲繡愕着眼睛看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家姑娘會說出這麽孩子氣的話。
顧慈說完便後悔了,但見岐樂目瞪口呆,恨得跺腳又沒法把她怎樣的模樣,她又覺暢快淋漓,擡手曼聲道“送客”,踅身就走。
金芒傾瀉她發頂,海棠步搖折射十字光芒。岐樂眯了眯眼,定睛一瞧,瞳仁驟縮。
那步搖她曾見過,是戚北落親手描的花樣,着人特特訂做的。上頭的串珠用料乃大食國進獻的貢品,金貴無比,随便一顆就抵尋常三口人家一年的口糧,連她姑母宮裏頭都沒有。
自打她知曉這步搖的存在,她無一日不在盼望戚北落能親手送給她,如今卻被這顧慈堂而皇之地戴在頭上?
岐樂心裏仿佛有什麽東西轟然倒塌,亦有什麽東西在熊熊炙烤她的心。她不知從哪裏的力氣,掙開家丁,徑直奔到顧慈身後,擡手就扯那步搖。
她過去是巷子裏的孩子王,力氣極大,十只尖尖指甲,不僅扯下了步搖,還抓下了顧慈一片頭發。
顧慈捂着頭發尖叫,踉跄着後仰,同岐樂一塊栽倒在地。雲錦和雲繡沖上來幫忙,卻被沈家丫鬟攔住,脫不開身。
顧慈見步搖被奪,顧不上疼,伸手去搶。岐樂捉了她手腕,翻身壓在她身上,掐着她下颌陰笑,“你不就是靠這張臉勾引男人麽?我就這毀了它,看你日後還怎麽狂!”
金光猛地刺下,顧慈緊緊閉上眼,拼命偏頭躲閃。就在尖銳即将落下的剎那,伴随一聲怒喝,顧慈被一雙手直接抱了出來,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錯愕睜眼,戚北落亦在看她,眼底緩緩顯出蛛狀血絲,小心翼翼幫她把碎發理好。指尖觸及她肌膚,顧慈能清楚地感覺到,他的手在顫抖,如風燭殘年。
“無礙?”
顧慈哽咽了下,用力搖頭,身子卻抖得厲害,顯然還後怕得緊。
她每抖一下,戚北落的心就好似被鈍刀滾割數遍,牢牢擁她入懷,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骨血,語氣卻溫柔得能掐出水,“莫怕,有我在,莫怕。”
暖意順沿織物的經緯娟娟湧入,顧慈盍眸,如擱淺的魚重回大海,依賴地蹭着他衣襟,側耳貼上他胸口。穩健有力的心跳,叫她起伏不定的心一點點安穩下來。
有他在,她自然是什麽都不怕的。
那廂岐樂被奚鶴卿牽制住,瞧見這幕,雙目猩紅,幾欲滴血。
她一直追逐戚北落身後,放下身段千方百計讨好,卻只得他冷眼相向,憑什麽顧慈卻能被他捧在手心呵護?
那樣的溫柔缱绻,她從沒擁有過,甚至從沒在他身上見到過。
岐樂磨牙切切,戚北落眼刀惡狠狠捅來,風雷赫赫,她頓時蔫了腦袋。
“跪下!”
岐樂顫了顫身,心中害怕,奈何這一身傲骨還是撐着她高高昂起下巴,“我可是堂堂郡主,正統的皇親國戚,到禦前都可免禮,她算個什麽東西?要跪也是她來跪我!”
“皇親國戚?”戚北落哼笑,乜斜着眼,輕蔑地睥睨,“她是孤的太子妃,孤要你跪,你就必須跪!”
字字铿锵,擲地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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