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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這才剛懷上,他就想着要生了?

顧慈抹着眼角,哭笑不得,“這才剛有信兒,你就......”雪腮慢慢泛起霓霞,抿着唇瓣,嬌嗔地剜他一眼,“你也太心急了。”

底下人又是一陣暗笑。

戚北落眼睛亮了亮,腦子總算轉過彎來。也是,懷胎十月,這還早着呢。

遂咳嗽一聲,正色解釋道:“孤的意思是,獵宮衣食住行都不及皇城內方便,如今太子妃身懷有孕,再細心呵護也不為過,去尋幾個有孕子經驗的婦人來,驗明來歷後,可暫且招進獵宮,侍奉太子妃起居。”

一通胡扯,總算把話給勉強圓過去了。

王德善擡手直按揉眼角。

進東宮這麽多年,他親眼瞧着太子殿下是如何從天真孩童,變成不近人情的冷漠煞神。

而今殿下終于染上煙火氣,變得跟尋常人一樣會哭會笑,遇上大喜事還會發傻,他不由喜極而泣,怕被殿下覺察,忙甩甩拂塵,領命告退。

雲錦和雲繡拉着顧慈的手,連聲道恭喜,剛一開口,眼淚就先下來了。

“哭什麽?”顧慈笑着打趣,掏出帕子給她們擦淚,“我方才嘔得厲害,你們哭;現在我都沒事了,且還遇上了大喜事,你們怎的還哭?”

雲繡紅着眼,直打哭嗝,“奴、奴婢是高興,姑娘有了身孕,終于可以叫那群黑心肝的長舌婦閉嘴了。”

雲錦吸吸鼻子,露出個明媚的笑,“奴婢這就把好消息送回國公府,讓老太太和夫人放心。”

自打太醫那句“恐難生養”的斷言傳出去後,顧老太太和裴氏就都在為顧慈擔心,奈何不方便進宮,只能變着法兒送滋補品進來,給她調養身子。

而今一切都塵埃落定,顧慈不好再叫家人為自己的事擔心,忙點頭答應,讓她們倆加緊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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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人都散去後,天色已近黃昏。

濃霞如火,七分明豔,三分淺黯,熱辣辣潑灑在煌煌宮殿上,琉璃瓦綴滿千萬點光。暮風輕搖南面三扇敞開的大窗,綿長而悠遠地吟唱。

顧慈側眸遙望遠處殿宇,撫着小腹,眉目不自覺叫這霞光鍍上柔色,深吸口氣,連日憂色盡散,只餘心寬氣勻。

倦意緩緩也爬上眼梢,她抻了個懶腰,捧着小腹,準備躺下歇息會兒,手卻被突然抓過去。

戚北落輕輕碰了下她小手虎口處的擦傷。

顧慈下意識“啊”了聲,他劍眉當即便擰了起來,“手上落了傷,怎的都不說一聲?”

顧慈反手瞧了眼,微愣。

方才她光顧着考慮“大病”,這些小傷倒沒怎麽放在心上,現下冷不丁被他提起,還真有些吃痛。

戚北落見她這傻乎乎的模樣,無奈地嘆口氣,揉揉她腦袋,起身出去,片刻後拿着一瓶祛瘀消腫的藥膏回來。

“你也是,剛才明明都自身難保了,還想着先把那郡主護在身下。人家一看就是個身手不錯的,你呢?傻不傻?”

戚北落托着顧慈的小手,一面小心翼翼地幫她上藥,一面皺着臉絮絮埋怨,跟個七八十歲的老婆婆似的。

顧慈噘起小嘴,不樂意地往回抽手,“我、我那也是怕她出事,雲南王傷心過度,耽誤你們的正事,所以才......”

話未說完,腦門就被敲了一記。

“疼!你幹什麽呀。”

顧慈捂着額頭,控訴地瞪他。眼皮還泛着剛哭過的薄粉,眼尾勾起輕俏弧度,濃睫輕顫,像是雨中不勝澆淋的桃夭。

戚北落勾唇“哼”了聲,玩味地打量。

明明朝夕相對這麽久,他還是怎麽瞧也瞧不膩,且還越瞧越歡喜。

燥意在心頭竄鬧,他不動聲色地咽了下喉嚨,心底無端生起一股惡念,倘若自己再欺負得狠一些,她會如何?

但眼下是不行了......

他垂眸瞧了眼她的小腹,心中有幾分暖,也有幾分癢。

十月懷胎,要十個月啊,十個月都不能......這可怎麽熬?

顧慈一眼看透他心思,捏緊衣襟往後縮,戒備地盯着他,“你、你可不許胡來了,仔細孩子。”

想起昨夜的事,她又懊悔不已,撫了撫小腹,氣哼哼地捶了下他胸口,“都怨你,昨夜鬧那麽厲害,萬一傷着寶寶怎麽辦?”

戚北落眼眸頓沉,哦,這還怪上他了?寶寶還沒出生呢,地位竟已經比他高了,出生了還得了?

他抱臂長出口氣,湊到顧慈耳邊似笑非笑道:“昨晚我們是一起快活的,怎的穿上衣服就不認賬了?”

熾熱的鼻息噴灑在頸側,顧慈臉頰瞬即燒紅一片,“我沒有我沒有!”推開他,捂着冒煙的臉直往被子裏鑽。

動作太大,牽動手上傷口,她本能地蹙眉“嘶”了聲。

戚北落笑容轉瞬散盡,黑着臉将人撈出來繼續上藥。

小家夥不聽話,蹬腿反抗,他便使勁親她,逮哪兒親哪兒,直把她親得神魂颠倒、六親不認,乖乖交出小手,這才作罷。

“以後莫要再說什麽‘耽誤正事’之類的話了,在我這,你和孩子才是頭等大事,記住了嗎?”

這話像一縷風,将顧慈的心吹進美酒中,暈暈乎乎,人也好似醉了。

紅暈如漣漪般,從香腮染至眼角眉梢,怕他看見又要取笑,顧慈囫囵“嗯”了聲,慌忙垂下腦袋,盯着他正在幫自己塗藥的手,假裝什麽也不知道。

他其實不知道,他的手生得很好看。

十指修長,骨節分明勻稱,陽光下指甲透着水色薄紅,明明沒有刻意保養過,膚質卻比姑娘的手還要好,宛如玉石雕琢而成。

揮劍可保四海平安,提筆可書萬卷經綸,将來還會護她和寶寶一生平安。

而眼下,就只是在幫她抹藥。

顧慈輕撫尚還平坦的小腹,嘴角不自覺翹起,連吐息也是甜浸浸的。

寶寶快些出生吧,爹和娘一定,會很愛很愛你。

*

是夜,獵宮內舉辦酒宴,為雲南王接風洗塵。

宴會至晚方散,戚臨川又招了群好友,邀上柴靈均,一道去自己住處再開小宴。

小宴不似大宴那般拘謹,赴宴的大多都是京中纨绔,身邊都有一兩位美姬作伴。

柴靈均興致寥寥,獨自坐在窗邊喝悶酒。

早間賽馬輸給戚北落的事,還在眼前揮之不去,若他當時再加把勁兒,哪怕就一點點......

他猛然攥緊酒盞,一仰而盡,烈酒入喉,所過之處全是火。

“借酒澆愁愁更愁,正所謂望着不可追,世子乃人中豪傑,更應當摒棄這些無用情緒,向前看才是。”戚臨川斟了杯酒推至他面前。

柴靈均餘光冷冷瞥了眼,漠然收回視線,并不搭理。

戚臨川挑眉,淡笑道:“本王那皇兄自小目中無人,今日對世子多有得罪,本王替他道個歉。”說着,便起身抱拳行了個禮。

滿座安靜須臾,視線轉到他們身上,竊竊私語。

當今皇帝的親兒子當衆向他一個異性王的世子賠禮道歉,面子給得盡足。

柴靈均心裏舒坦許多,接過戚臨川給他倒的酒,喝完,舉杯照照。

算是受了這禮。

“我最讨厭別人跟我繞彎,王爺有話直說。”

戚臨川眼神變了變,撣了下襟口的灰,坐到他身邊,“世子想贏過皇兄,讨回今日這口惡氣,後日圍獵,本王有法子幫你。不過......”

柴靈均折了眉心,黑眸露出幾分不耐之色。

戚臨川舉筷慢悠悠吃着,故意等他情緒醞釀到頂點,才放下筷箸,不緊不慢道:“本王想求娶令妹為側妃,還請世子在令尊面前,替本王多美言幾句。”

柴靈均眼神一變,上下打量,視線停在他手中的清水上,輕慢之色難掩。

“若我沒記錯,王爺家中已有嬌妻,且還是武英侯的親侄女。不說別的,家父同武英侯之間的恩怨,王爺難道不知?況且阿蕪性子烈,可不願給人做小。”

“郡主性子剛烈,不願與人做小,可本王瞧令尊的意思,是瞧上東宮側妃之位。難道世子願意,讓令妹嫁給......”

砰——精瓷酒盞碎成齑粉。

褐色美酒混着血水,順着柴靈均指縫間蜿蜒淌下,邊上衆人皆倒吸口冷氣,他卻仿佛不知,沉沉黑眸中風起雲湧,仿佛要将一切令他不滿的東西統統吸進去。

戚臨川微微眯起眼,嘴角漫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漫不經心地招呼人将這收拾好,換了個酒盞,又斟一杯遞去。

“士可殺不可辱,更何況還是世子這般尊貴的人?本王那皇兄,委實做得太過。”

酒面浮動,倒映燈火,似早間馬場上的日頭,柴靈均乜斜眼睨着,仿佛又瞧見戚北落臉上那痕張狂恣意的笑。

怒火燒心,他胸膛劇烈起伏,奪酒飲盡,越喝越窩火,摔了酒盞,一拳砸在厚實牆壁上。

“成交。”

*

懷孕的消息翌日便傳回帝京,岑清秋也顧不上美顏覺,慌忙打發人去獵宮傳話。

宣和帝得了信兒,欣喜若狂,以為他那沒良心的皇後終于良心發現,肯派人過來傾訴相思之苦了。

衣服都沒穿好,他就急吼吼跑出來,親自引使者進門。

卻不料得來的只是句更沒良心的話,讓他速速送太子和太子妃回宮,路上千萬仔細照拂,不可有任何閃失。

至于他自己......愛在獵宮待多久就待多久,沒人稀罕。

宣和帝:......

唉,日子真是太難了,太難了!

回京的事突然提前,顧慈措不及防,一行忙着指揮雲錦和雲繡收拾東西,一行要忙着安胎。

照太醫所說,她眼下雖已懷孕,但比起其他孕婦,身子到底弱了些,若不好好調養,将來産誕亦有風險。

她不敢懈怠,每日都乖乖照囑咐喝藥進補。

屋內正忙得熱火朝天,雲繡突然着急忙慌掀開簾子進來,“姑娘,雲安郡主來了。”

頓了頓,她遲疑道:“是哭着來的。”

顧慈心頭一蹦,想起她和那位青衣少年。

自從那日驚馬後,她被戚北落急匆匆抱回來,都沒來得及為那位少年說情,也不知他們現在如何了?

“快,快請她進來。”

雲繡“嗳”了聲,正要折回去,柴靈蕪已頂着一雙紅腫的核桃眼沖進來,四下張望一圈,撲到顧慈跟前,抱着她的腿泣不成聲。

“太子妃,你可一定要救我!我爹他、他......他要将我嫁給潞王做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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