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第83章

惹惱媳婦兒是什麽下場?

戚北落原本是不知道的,但今日他知道了......刻骨銘心的那種知道!

自打小姑娘懷孕後,他顧惜她身體,也為讓自己睡個踏實覺,這幾夜都宿在隔壁次間,沒敢再跟她同房。

顧慈心中雖不舍,但為了肚子裏的寶寶,還是點頭應允。

可今夜,作為懲罰,戚北落硬是被她拽上同一張床,鑽進同一個被窩。

夜已深,外間燈火闌珊,天地渾然似一瓯,月色如霜,清泠泠沉澱在瓯底,直醉胸臆。

如此良辰美景,又有佳人主動投懷送抱,合該談點風月,共赴巫山賞雲雨,可偏偏!

他抱得,卻吃不得。個中滋味,何止煎熬?

“慈兒,我知道錯了,你就饒過我這一回吧。”

他小臂橫壓在眼前,語氣帶起點哭腔,起身要下床。

顧慈卻拽了他的胳膊墊在腦袋下,四肢跟藤蔓似的纏緊他,小腦袋一拱一拱地直往他懷裏鑽。

“你沒錯呀,你怎麽會錯呢?你可是堂堂太子殿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出口的話都是金科玉律,要載入史冊,千古留名的。是我太蠢笨,摻不透其中玄妙,還得請太子殿下耐心指教。”

顧慈小臉支在他胸膛,秀目如星,調皮地眨啊眨,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太子殿下虛懷若谷,應當不會嫌棄我粗蠢吧。”

邊說,嘴角邊掐出兩顆小梨渦,漂亮得不像話。

卻也危險得可怕。

戚北落激靈靈打了個冷顫,下意識往床角縮,顧慈也跟着往裏挪。戚北落退一寸,她就進一尺,牢牢熊抱住他,寸許不讓。

跺跺腳,能讓朝堂都抖三抖的大尾巴狼,硬是被一只手無縛雞之力的軟糯小白兔逼至角落,無路可逃,只能擁着被子瑟瑟發抖,不敢妄動。

眼下正值倒春寒,比起皇城,獵宮夜裏更是清冷。屋內燒着地龍,鎏金博山熏爐袅袅繪出雲紋輕霧,搖着帳上鴛鴦對金鈎,“叮叮”細響聲不絕于耳。

方寸天地間,仿佛提前入夏,熱浪熏人。

戚北落口幹舌燥,仿佛正在沙漠中踽踽獨行,從內到外都燎着團烈火,直要将他炙烤成人幹。溫香軟玉在懷,他卻僵着身子碰不得,雙目死死盯着帳頂的海棠繡花,不敢斜視。

“慈兒,你還是放我去隔壁睡吧。這樣擠在一塊......我倒是無所謂,你就不一樣了,而今你腹中胎兒還未穩,實在不能委屈了自己。”

他試着掰開她圈在自己脖子上的小細胳膊,才剛碰到她衣角,顧慈就猛烈掙紮,胳膊越摟越緊。

“不行不行,你今晚必須睡在這,要是敢出屋子,哦不,要是敢不經我同意就随随便便下床,那你以後就甭想再上來。我再也不理你了!”

低頭瞅了眼自己的肚子,又噘着小嘴補充道:“寶寶也不會理你!”

戚北落盍眸揉捏眉心,發出一聲綿長的嘆息,正了正神色,側頭望住她,欲跟她好好講道理。

然,他才張開嘴,顧慈精致的柳眉就迅速耷拉下來,長睫撲簌,烏溜溜的眸子籠起一層薄薄水霧,讓人不禁想起那春雨中半開的丁香。

“北落哥哥,別走好不好......”

戚北落神思恍惚間,她已探身過來,雲朵般綿軟地伏在他肩頭。

說話時,櫻唇似有若無地抿着他耳廓,如羽毛拂過心池,蕩開層層漣漪。烏發夾雜暗香,如蘭似麝,随她動作鑽入他衣襟,撓在心頭,麻癢得厲害。

戚北落所有理智瞬間都去了爪哇國,艱澀地滾了下喉結,情不自禁捧起她的臉,去尋她的嘴。

她也不躲,玉面半染緋紅,乖乖依在他掌心,眉目如畫,透着三月晴空般幹淨的靈秀。

異樣的熱潮在腔子裏滾湧,他克制不住心頭狂喜,迫不及待湊近去采撷她的嬌羞,可就在四唇即将觸碰的一瞬,顧慈忽然一偏頭,唇瓣就從她頰邊擦過,只吃到滿嘴冷風。

戚北落微愣,詫異看向她,就見她嬌俏的眼尾些些勾起幾分狡黠,嘴角揚起,燈影下紅豔似火,燒心。

“時辰不早了,趕緊睡吧。你明日還要随父皇去圍獵,可別遲了。”顧慈“吧唧”啃了一大口他的臉,扭身鑽進被窩,閉上眼睛。

被子簌簌響了一陣,安靜下來。

戚北落發了會兒怔,知道自己又被耍了,恨不得将人撈出來,狠狠教訓蹂|躏一番,可一瞧見她嬌憨可愛的睡顏,這口氣又“嗤”地一聲散了。

小姑娘現在被他慣得,是越發膽大妄為,從前瞧見他還跟見到閻王一樣,而今仗着他的偏寵,都敢在閻王頭上拔毛,将來可如何是好?

好在她現在睡着了,至少那些肉|體和精神上的折磨沒了。

戚北落掀開被子冷靜了會兒,松口氣,扯高被頭,将顧慈露在外頭的一小段香肩掩住,尋了個離她稍遠的地方躺下,閉上眼睛。

剛要睡着,旁邊又是一陣被子和衣料摩擦的細響,緊接着懷中就是一滿,他那顆才剛平複下的心,再次隆隆撞跳開。

月色朦胧,萬千思緒都安靜得仿佛融化在暗中,只她笑如銀鈴,牽絲般勾絆人心,彌久不散。

“為了寶寶,太子殿下可千萬要忍住哦。”顧慈嘻嘻笑兩聲,說完便抓了他的手,橫抱住自己的腰。

在美色和孩子中間,偉大的太子殿下掙紮了一整夜,到底還是忍住了,翌日睜開眼,哈欠連天,一副沒睡醒的模樣。

雲錦遞給他漱口用的青鹽和清水,他迷迷糊糊咽下去,硬生生被齁醒。

顧慈則精神煥發,坐在妝臺前通發,小臉睡得紅撲撲,連胭脂都省了。

戚北落邊猛灌茶水邊哀怨地瞪向妝臺。

顧慈卻假裝不知,舉着兩支發釵,攬鏡對着發髻比劃,盈盈回眸問:“恕臣妾蠢鈍,不知該挑哪個,太子殿下以為如何?”

那得意洋洋的模樣,眼角眉梢分明還藏着譏诮,真真氣死個人!

*

一切都準備妥當,夫妻倆一道出發。

圍場這邊,宣和帝和雲南王還未到,随行的官員、女眷已來了不少。戚北落身為太子,要暫且先去主持大局,暫且離開,顧慈便一人坐在大棚下,掰着軟乎乎的指頭,清點行囊。

圍獵結束,他們便要随岑清秋派來的人先行回宮安胎,可不能落下什麽東西。

她數得正認真,忽聞邊上傳來争吵聲,擡頭便見影壁後頭,戚臨川堵着柴靈蕪說話,柴靈蕪不願搭理,踅身要走,他卻不肯放人。

“今日圍獵,父皇準備了三種奇珍異獸作為獎賞,熊王,狐王,和鹿王。不知郡主喜歡哪個,本王可幫忙獵來,贈予郡主消遣玩樂。”

“我不要!”柴靈蕪瞪着他,氣急敗壞道。

戚臨川嘴角噙着溫和的笑,眼神寵溺,仿佛在看一只正在同他撒嬌的奶貓。見她耳邊散出一縷碎發,便伸手要幫她掖回去。

“你、你你別過來!”

柴靈蕪擡手推他,奈何她近日為自己的親事萎靡不振,體力不佳,竟反被他拽住手腕,往他懷裏拉。

此處因有影壁遮擋,樹木蔥茏,旁人并瞧不見這裏的情狀。

戚臨川近日身體滋補得不錯,體內陽氣亂竄,正愁沒地方發洩,見柴靈蕪無力反抗,不由心生歹念。

先斬後奏,他就不信待生米做成熟飯後,雲南王還不肯答應這門親事!

他越想越興奮,不禁血脈張弛,興致正濃,後腦勺冷不丁被石頭砸了下。

“哎喲,誰啊!不要命了?”他捂着腦袋,龇牙轉頭,目光一定。

“潞王殿下再不放人,本宮可就要喊人了。”

顧慈拍拍手上的灰,冷眼睥睨。因天生麗質,即便板起臉,也比旁人刻意搔首弄姿要美上百倍。

戚臨川心頭像被人輕輕撚了把,癢癢的,酥酥的,手上一松,柴靈蕪便趁機掙脫開,邊喚“顧姐姐救我”,邊躲到顧慈身後。

戚臨川微微一哂。

他自幼體弱多病,脾氣也比尋常人古怪些。手底下誰敢忤逆他意思,小命多半不保。

可今日,他被人這般羞辱,且還是姑娘,他竟半點脾氣也沒有,也不過去捉人,只慢條斯理地揣起手,望着顧慈,大剌剌上下掃視。

柳腰蓮臉,人間尤物,帝京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虛傳。

腔子裏那團火不自覺更燥一層,可念頭一轉,戚北落冰錐子般的眼神浮現在眼前,如兜頭一盆冷水,将他心頭的那團火噌的一下完全澆滅。

他不能。至少現在,他還不能。

捏着拳頭平複胸中之氣,戚臨川重新扯起個得體的笑,朝顧慈行禮,一派光風霁月,仿佛剛才那混蛋事并不是他幹的。

“原是太子妃大駕光臨,本王有失遠迎,罪過罪過。久聞太子妃于茶道上深有造詣,正巧本王新得了一壺上好的明前綠,不知太子妃......”

“本宮不需要。”不等他說完,顧慈便拉着柴靈蕪轉身離開,健步如飛。

她活了兩輩子,戚臨川眼裏有什麽,她一眼就瞧出來了。

惡心!

若不是多年來的良好教養,她只怕當場又要開始幹嘔。

兩人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花木後頭,戚臨川依舊抄手而立,含笑遙遙相望,雙腳不由自主地往前邁了兩步,足尖踢到一塊小石頭子,正是顧慈方才丢來的那顆。

“哼——”

戚臨川眯了眯眼,挑眉曼笑,俯身撿起石頭,放在鼻尖輕嗅。小姑娘指尖的清香似乎還在,閉上眼,那張顧盼生輝的芙蓉面便躍然腦海間。

唉,倘若丢過來的不是石頭,而是香囊絹帕之類的東西,那該有多好......

想得正出神,背脊忽然一暖,有人将臉覆了上來。

“殿下倘若想要......還有臣妾在......”王芍低眉順眼道。

清淺的花香從背後漫來,像栀子,卻又比栀子要濃些。戚臨川一雙黑眸暗了暗,千年幽潭般,深不見底。

等了許久,見他不反抗,王芍心頭一喜,踮起腳尖,壯着膽子往他耳畔湊,才嬌嬌地道了聲“王爺”,就被他攥住手腕,重重甩在地上。

像扔垃圾一樣,不帶絲毫留戀。

她愕然擡眸,戚臨川眼底無情無緒,看貨物似的随意瞥上兩眼,眉心蹙起深刻的嫌惡。

同樣是女人,怎的就差出這麽多?如何配得上他?老天爺當真不公。

戚臨川從腹喉深處悶悶哼出一口氣,寒聲道:“滾。”便甩袖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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