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尋找生機

第18章 尋找生機

班上瞬間亂做一團。

桌子椅子拖拉移動聲，學生們衣物摩擦聲、摔碎的禮物聲，尖叫哭鬧并存着，小小的一個教室，因為這場變故而瞬間混亂！

也正是在此刻，沈平澤接着不知何時打開的星星燈，能模糊看清此時室內的景象。

一大團一大團的黑霧，在此刻籠罩住整個教室，飄在上方，沉甸甸，黑壓壓，正如同今天的天氣一般陰沉，讓每個人心生恐懼。

沈平澤不再猶豫，立馬開了燈。刺眼的白熾燈瞬間籠罩住室內，沈平澤也終于得以窺見這怪物真正的全貌。

跟夢境中不同的是，這是真實的教室，也是真實的同學們，那團黑霧完全不作僞，也不只是靜悄悄潛伏在教室上方，而是伸出一條又一條漆黑布滿倒刺的觸手，悄無聲息間朝着每一個同學試探而去。

也正是在此刻，門砰砰作響，在下一刻猝然爆開，一個瘦弱的、熟悉的身影進來，渾身上下被黑霧所籠罩着、覆蓋着，看不清一點表情，只能看見那雙血紅的雙眼。

他搖搖欲墜，沈平澤的距離能明顯看清他嘴裏呢喃的什麽。

“死了……死了，我兒子死了……”

“壞孩子，都是壞孩子——！”

聲音一點一點擴大，語氣中的絕望悲傷多到幾乎溢出來！

黃明耀死了？？？沈平澤神情一變，看着突然間又加深加粗的觸手，淩厲出聲道：“避開觸手！”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刺眼的白光照亮了屋內的場景，照亮了這一片的人間慘案。

有學生被觸手探上，黑霧瞬間沿着觸碰到的位置拼命爬着，他還沒來得及反抗，黑霧在短時間內瞬間侵襲全身，而直至臉部被纏繞完全的那一刻，學生如面條般軟綿綿倒下，竟是直接昏迷了過去！

而且，随着一個又一個的學生被放倒，圍繞着室內的黑霧又濃厚了幾分，放倒的速度加快，黑霧面積也愈發擴大，有朝室外擴散的趨勢，還在加快！

沈平澤臉色難看得打緊，看來黃昆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而現在這個怪物的目标，是整個學校！

沈平澤不再猶豫，擒賊先擒王，他手中立馬聚起一團無比耀眼金色光輝，漂亮的桃花眼也閃過一絲奇異的光。

下一瞬，他便移動到了黃昆面前，直直将這一大團金光朝着黃昆的臉上丢去。

他竭盡全力道：“黃老師，這些孩子都是您的學生！”

金光在瞬息間擴大着，翻騰着，突然轉變為耀眼的白光，一時間頂過黑霧，原本伸出來的觸手在這道白光的影響下猝然斷裂，被切了一個整整齊齊的豁口！

而被斬斷的部分，開始瘋狂扭動着、落在地上翻滾掙紮着，甚至還在爬着、前進着，朝着每一個學生而去，直至無法動彈，徹底消散。

學生們這邊危機是解決了。

但睡過去的學生卻還是沒有醒來。

沈平澤緊緊盯着“黃昆”，看着他在白光下，臉部的黑霧退散，露出一張疲憊不堪的臉，這張臉上滿是歲月與苦難的痕跡，每一條皺紋與溝壑都在講述着艱辛而不為人知的往事。

沈平澤看着他的眼神閃過一絲迷茫、一絲掙紮，随即又朝着更深更深的深淵而去。

悲傷的黑影猝然狂舞着擴大、擴大，距離幾乎逼近到了沈平澤鼻尖前！

沈平澤耳邊炸開尖叫聲，震到頭皮發麻，一聲嗡鳴，他甚至感覺自己都耳膜都要被震碎了。

但他還是聽清了那一聲，無比怨念、無比毒恨的一聲：“壞孩子！都是壞孩子！！！”

瞬間，心下不好的預感猝然擴大，他猛得朝着後方望去。

剛剛被白光吓退的黑霧随着這一聲猝然醋擴大，朝着窗外，更深、更遠的地方蔓延而去，逐漸籠罩住外面的燈光，燈管破裂，尖叫聲從遠方此起彼伏的響起來，危難已經擴散到了一整個校園！

沈平澤心一沉，竭盡全力，試圖在再彙聚出一團金光，只可惜隐隐約約的一點，對局勢根本起不到一點的緩解作用！

下一瞬，一根觸手像是早就找準了目标一般，直直朝着沈平澤襲來，并像一把寒冷刺骨的利刃一般，直直貫穿入他的身體，劇烈的疼痛感襲來，沈平澤口腔裏抑制不住漫出血腥味，大腦嗡的一聲，陷入迷離。

最後一眼，沈平澤看見一個影子朝他慢吞吞走來，蹲下，并歪了歪頭，似乎想要看清他的神情，看清他是誰……

但來不及了，沈平澤眨眼又眨眼，但身體還是控制不住地倒了下去，連帶着意識也一起飛向遠方，沉入夢鄉，幻境油然而生。

最後的最後，沈平澤的意識陷入黑暗，眼前似乎出現一個極為高挑利落的身影，踏着月色而來，身邊是被撕碎了的黑霧，在他身邊消融、化解、殲滅，發出淩厲的慘叫聲。

他絲毫無顧忌，從窗口跳入教室內，張牙舞爪的黑霧都因此而齊生生往後撤了半米，拘謹着飄在上空，仿佛極為懼怕與忌憚。

随後，來者平淡無波的視線像是找準目标般，突然直直地看向沈平澤，如雪山上消融的雪。

似乎是對視了……

這是沈平澤昏過去前的，最後一個想法。

意識陷入如雲朵般的夢境，沈平澤的身軀變得無比的輕盈，輕盈到似乎可以飛起來，跨越山和海，跨越人世間的一片苦難。

不知昏沉了多久，沈平澤似有所感悟。

眼前是醫院，外面焦急等待的父親，第一聲嬰兒啼哭出現，父親眼角落下滾燙的淚；

眼前是溫馨的家，大手牽小手，父親教導說：“你未來要當一個好孩子。”

眼前是逐漸長大的身影，和父親永遠為了學生而離去的背影，小孩孤零零的，只有一個玩具陪伴他。

再然後，是孩子一點點長大，将父親的信仰視為自己的信仰，用自己的一生奉獻着這個理念，卻唯獨将苦難尖刀對準了自己。

是啊，一個堪堪十六歲的少年，承擔了那麽多的負面情緒，那麽多的嘲諷不理解，甚至自己父親期待的視線，永遠倍感壓力，永遠帶着負擔前行。

……他怎麽會不累呢？

又為什麽這麽長時間來，他沒發現呢？

所以他恨的是學生嗎？

恨是是被黃明耀拯救，卻又将他遺忘的學生嗎？

不，他恨的是他自己。

黑霧再度襲來，逐漸籠罩上被黃昆負面情緒壓積的沈平澤，輕聲、帶着誘惑說道：“已經這麽累了，為什麽不去死呢？”

“是啊……為什麽不去死呢。”

黃昆的聲音從遠方傳來。

“跟我一起死吧，這人間百無牽挂，跟我一起吧，一起吧……”

聲音影影錯錯，看似是遠方傳來的不連斷的蠱惑，但仔細一聽，好像是從自己心裏傳來的、最深處的渴求。

去死吧……為什麽不去死呢？

沈平澤一陣恍惚，為什麽不去死呢？

随即，一只手緩慢挪動，慢慢放在了自己的心口處，做出剖開心髒的動作，為什麽不去死呢？

“去死吧。”聲音再度出現。

去死吧，沈平澤心裏跟着念，去死吧。

手背上暴起顯而易見的青筋，用力朝着心口揮下！

然而也正是那一瞬間，手突然詭異凝滞一瞬，随即立馬調轉方向，無比兇狠用手掐上了自己的手臂！

劇烈的疼痛讓人清醒，沈平澤從恍惚的意識中掙紮出來，竭盡全力不讓那股悔恨、消極的情緒影響自己，驀然睜開眼，終于想起來了一切。

他現在，應該就在黃昆的執念中，差點被黑霧蠱惑殺死自己。

沈平澤突然産生一陣後怕。但此刻沒有太多時間給他猶豫了，他迫使自己迅速冷靜下來，分析着此刻的場景。

沈平澤大腦飛速轉動，黃明耀死了，黃昆情緒崩潰，被身體中的執念黑霧所引誘，産生了想要毀滅校園的想法。

黃昆的能力已經顯而易見了，之前是可以侵入學生夢境，而現在，在急劇的悲痛下，能力進化了……

沈平澤絲毫不懷疑，如果不能在夢境中找到破解之法，那麽等待他的、等待被無數黑霧迷暈同學們的，将是死亡。

此刻，沈平澤又想到了系統說過話，想要破解超能力，便是完成他的執念。

現前沈平澤認為他執念是讓這群青年向好向善的看法，實則太過片面。

起碼就現在看來，這個執念無法在此刻化解，更無法解除此刻的困境。

人的執念無窮無盡，也許這會是執念，過段時間又不是了，沈平澤現在要尋找的，就是真正隐藏在黃昆心中的執念，或者說是他這輩子心中永遠無法化解的痛。

沈平澤深吸一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用第三視角觀察着此刻眼前的場景。

刺眼的白、無窮無盡的白，往前延伸，透出令人無法琢磨的恐懼與冰冷。

而在這條長長的白色隧道中，散落着無數細小亮閃的星光，如若直視星光，便可看出裏面的場景，想必就是人們常說的記憶碎片。

沈平澤随意挑了個碎片進入。

那曾想，他運氣那麽湊巧，一進去，便到了黃明耀跳樓的當天——

那一切事件的轉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