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1)

由于梁雨晨的刻意阻攔,葉钊祺想見佳人卻不得其門而入,無奈之下,他只好透過侯嬷嬷居中牽線,讓當初幫忙遞信的那位女乃娘再次當起信差

趙頤萱從娘親的女乃娘手中接獲信件,盡避覺得好笑,卻也感到甜蜜,這麽多日未見,她同樣挺想他的

餅去那段交換身體的日子反促成他們心靈相系,默契十足,即便不在彼此身邊,只消透過幾行字、幾句話,便能明白對方的心意

看着葉钊祺蒼勁有力的字跡,在信上寫滿“對她的思念,少了她在身旁,他一人孤單無依等等字眼,雖然肉麻,卻也勾起她的不舍

“葉大人還說,初一十五早上他會在萬佛寺上香”得了口信的女乃娘,臨走之前暧昧的丢下這麽一句

趙頤萱自當曉得這是葉钊祺耐不住相思,想越過娘親偷偷見她

她笑了笑,算算日子,十五剛過不久,要等到初一,可還有十來天呢,他熬得住嗎?

聽父親說,他近來新官上任,風頭甚健,更主張進行徹查往年舊案,以防有弊端或者冤獄之事

皇帝對他是越來越看重了,時不時就召他入宮下棋閑敘,想必日後能承繼他父親,當上皇帝的左右手

想着葉钊祺天天上趙家,天天吃閉門羹,心情不知有多郁悶,趙頤萱忍不住輕笑出聲

“小姐在笑什麽?”服侍的丫鬟秋鈴好奇地問

“沒什麽,只是想着,天氣這般好,待在宅子裏似乎可惜了”趙頤萱起身将信條收進烏木鑿花匣子裏,然後望了一眼外頭的天色

“小姐這是打算出門?我這就去命人備轎”秋鈴反應敏捷的問道

“不必了,我想用走的”

備轎太招搖,如果想避人耳目,她還是低調點,畢竟今非昔比,她己不再是葉府的丫鬟,總不好讓人知道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主動上葉府與葉钊祺私會

“這樣好嗎?”秋鈴憂心地問

“甭怕,這光天化日的,能出什麽亂子?”趙頤萱笑了笑,接過秋鈴手裏的披風,一邊披上一邊往外走

為了不讓太多人知道,她故意從後門出去,秋鈴一路尾随,好說歹說的想勸她改變心意,他們奉命盯梢己久

趙頤萱心情忒好,笑笑與丫鬟嘴上過招,出了趙家,再拐過兩條街,便是京城最熱鬧之處

她是打算到了街上再另行雇車,乘坐外頭的馬車才不至于太過招搖

不想,途中經過一條小巷時,迎面來“兩名錦衣随從,擋住了趙頤萱的去路

“趙姑娘,我家世子爺想請小姐上侯府閑敘,還請姑娘賞個臉”那兩名随從禀明來意

趙頤萱冷下臉,道:“王公子這是打算強人所難?”

“趙姑娘可別誤會,今日是我家小姐的歸寧宴,世子爺念及往昔趙姑娘與我家小姐是手帕交,才會命小的來請趙姑娘賞光”

不錯,王承翰有個庶妹,名喚王紫涵,由于過去兩家走得近,她與他這位庶妹自然有些交情

想了想,看在紫涵的分上,她确實也該過去祝賀一番

趙頤萱臉色稍霁,冷淡有禮的對那兩名随從說:“既是如此,那我就随你們走一趟侯府”

“小的謝過趙姑娘”兩名随從欣喜道謝

“小姐,這樣真的好嗎?”坐進侯府派來的轎子後,秋鈴不安地問

“那鎮南侯府畢竟是有頭有臉的名門世家,估計不敢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我與王家小姐有幾分交情,确實也該露臉祝賀”

聽罷,秋鈴才稍稍放寬了心

盡避對王承翰的人品己無指望,可他到底是鎮南侯世子,應該不敢胡來,他這樣千方百計要她上侯府,怕是又想挽回昔日舊情

思及此處,趙頤萱也沒多想,就這麽坐着轎子一路回侯府

不想,這一回她錯估了王承翰的用心……

葉家祖宅

自從獨立出去之後,除了必須祭祖的日子,葉钊祺已經罕少回葉家,這一次還是碰上了他父親的忌辰,他才會在處理完公務後,特意繞回祖宅祭拜

忙完祭拜事宜之後,盡避心中不願,于情于禮,他都得上西院向二叔與嬸嬸請安

還未走近西院,正廳裏就傳來嬸婢的哭聲,他不禁停下腳步,皺眉聽着

“我千防萬防,就是怕他學壞,幫他請了最好的師傅,什麽都給他最好的,為什麽到頭來,他還是走偏了?”

他又聽見叔叔氣急敗壞的聲音,“都怪你!樣樣都要管,結果把他管出病來!這下可好了,他成天不見人影,跟那些不知從哪兒交來的狐群狗黨四處胡鬧,前兩天還有人跑來府裏鬧事,說是他給人砸了店,這個逆子!”

葉钊祺心下詫異,正好看見西院總管灰頭土臉的走來,立刻喊住他,問起葉家近來發生了何事

總管支支吾吾的,說近日來葉德升忽然性情大變,不僅會頂撞羅氏,更不知上哪兒結識了一群豬朋狗友,一天到晚上花樓喝酒胡鬧

聽罷,葉钊祺心下感慨,彷佛看見了昔日的自己

餅去的他也曾經這樣荒唐,多虧了趙頤萱,他才能及時省悟,改過自新

嬸婢為了引他走上歪路,自小就用盡心機,更對堂弟嚴加管束,什麽也不讓他沾染,不想物極必反,堂弟非但沒能當上人中龍鳳,反而因為過度管束,而起了叛逆之心

“大少爺,這些話您可別讓二爺跟二夫人知道是小的跟您說的”管事面色惶惶的說道

“放心吧,這是叔叔的家務事,我不會過問”葉钊祺淡淡說道

避事話剛說完,就聽見正廳裏傳出羅氏與葉通賢的争吵聲,葉钊祺站了一會兒,也沒了入內請安的心情,遂準備離開

他剛出葉家大門,迎面就看見他親自挑選的随侍鐵風黑着臉走來

“大人,屬下有要事禀報”鐵風抱拳作揖

“有什麽事,等回去再說吧”葉钊祺只當是他準備禀報查案的事

鐵風神情凝重的說:“大人,是急事”

“什麽事這麽急?非得在這裏說不可?”葉钊祺皺眉

“屬下在查案的時候,正巧路經鎮南侯府,在門口看見趙姑娘下了侯府的轎子,被迎進侯府”

葉钊祺猛然一凜,眼神轉為淩厲“你确定沒看走眼?”

“屬下絕對不可能看錯”鐵風斬釘截鐵的說道

“走,去一趟鎮南侯府”不再遲疑,葉钊祺轉身坐進馬車

眼下是什麽情形?

趙頤萱扶着頭,昏沉沉的坐起身,等到眼前那片黑霧散去,才看清房裏的景物

她呆坐在榻上,好一會兒回不了神,努力回想先前的種種

猶記得進了侯府,侯府總管親自領她到一處院落的花廳等着,說是一會兒王紫涵便會歸府

侯府是名門大戶,王紫涵雖然是庶出,自小也相當受寵,身邊總圍繞着一票千金,她與王紫涵雖然談不上是至交,可交情也不壞

她坐在花廳裏等着,秋鈴在一旁叨絮着,說是怕回去晚了,會被老爺夫人責備,她不以為意的聽着,啜了一口下人送上的蓮花茶

餅了一會兒,她頭不知怎地有點犯暈,眼皮頻頻阖上,秋鈴怕她出糗,攙扶着她要起身打道回府

“趙姑娘身體不适,就不該勉強移動,幹脆先在客房歇一會兒吧”此時侯府總管突然出現,擋去了她們主仆倆的去路,并且善意的勸着

趙頤萱本想推辭,無奈她腳下一陣虛軟,實在是走不動了,只好應允了

幸虧她身邊還有秋鈴

可眼前哪裏還有秋鈴的人影?趙頤萱一邊揉額,一邊環顧四周

“你可終于醒了”

乍然聽見房裏響起男子的聲音,她整個人一僵,立刻坐直了身,看向窗邊長榻

長榻上坐着一道人影,正是王承翰

他手中端着茶盞,笑得傭懶閑适,還依稀透着一股得逞的快意

趙頤萱卻看不明白他這抹笑的用意,畢竟她很确定自己身上并未有遭人碰觸過的痕跡

“王公子怎麽會在房裏?”她沉住氣的問

王承翰放下茶盞,得意洋洋的說:“我聽總管說你身體不适,便讓他領你來我房裏歇下”

聞言,趙頤萱心下涼了半截

她被下藥了!這分明是一個局,一個設好的陷阱

“王公子這是打算做什麽?當初我落難時,你棄我而去,如今趙家恢複昔日的榮華,王公子又登門來找,見我不肯領情,便想出這樣下作的方式逼我回心轉意?”

趙頤萱寒着張俏臉,冷冰冰的看着王承翰

王承翰依然笑得很得意,對她的指責不以為忤“我們兩家本來就有意締結良緣,你又何須這樣生氣”

清楚王承翰是打算蠻幹到底,扯再多禮義也無用,趙頤萱抿緊唇兒,鎮定的起身下床,準備離開

不想,外間竟然傳來王紫涵以及其它人的嘻笑聲,正要擡手撥開珠簾的趙頤萱當場愣住

與此同時,她身後傳來王承翰的笑聲,“你這會兒出去,就被衆人看見你自我的寝房離開,這下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聞言,趙頤萱瞪大了水眸,纖手緩緩攥起,握成了小拳頭

原來這便是他打的主意,他想毀她名聲,讓衆人誤以為他倆關系暧昧,逼得她不得不嫁給他!

“王承翰,你太卑鄙了!”她轉身斥責

“卑鄙又如何?我就是要讓你非嫁我不可”

“為什麽?你根本不是真心喜愛我,何苦這樣設局相逼?”

“誰讓你一再讓我吃閉門羹,還有,我為什麽要把本來屬于我的女人讓給葉钊祺那個渾小子?我偏不讓他如願!”

看着王承翰臉上那抹猙獰的冷笑,趙頤萱的心冷到了極點

原來王承翰是為了賭一口氣,出于見不得葉钊祺風光的心态,才會故意毀她清譽

趙頤萱冷眼看着王承翰,對此人己是徹底的失望“你若以為這樣就能逼我嫁給你,那你就錯了,我永遠不可能嫁給你這樣龌龊的人”

王承翰變了臉色,怒道:“只要你從這道門走出去,外頭的人就會認定我倆不單純,風聲一傳出去,肯定沒人敢娶你,與其鬧得雙方不快,倒不如你現在就轉意,好好待我,否則……”“否則什麽?”趙頤萱冷冷地打斷他

王承翰怒目以對,“難道你真的不怕?”

“我行得正坐得直,與你清清白白,有什麽好怕的?”她凜然的直視他

王承翰一怔,一時之間竟然被她的氣勢震懾住

趙頤萱不理會他呆愣的目光,轉過身,撥開珠簾,在衆人驚訝的眼神中,步出王承翰的寝房

“頤萱,你怎麽會從我哥的房裏……”領着一票閨中密友的王紫涵假意驚呼

這兩兄妹分明是串通好的!趙頤萱冷眼旁觀的看着王紫涵演戲

“這是你兄長的寝房,你又怎麽會帶着她們進來?”她冷冷的戳破王紫涵

不想,王紫涵卻早想好了一套說詞,“我趁我哥不在的時候,想進他房裏借一樣古玩給大夥兒看,話說回來,你怎麽會……”

話未竟,只見王承翰随後從房裏走出,時機敏感得讓人覺得兩人沒什麽都很難

丙不其然,當王承翰緊随趙頤萱身旁出現,王紫涵身後的那些千金小姐立刻露出古怪的神色,有的甚至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這便是王承翰要的結果,正所謂人言可畏,他就是要引這些人誤會,可別小看這些京城名媛平日居于閨中,許多高門大戶的流言蜚語經常就是從深閨之中輾轉流出

“哥,你怎麽會……”王紫涵故意拉高嗓門,然後欲言又止的停住,并且來回瞅着他倆

早看穿這對兄妹的把戲,趙頤萱心中冷笑一聲,面無表情的離去

沒有見到預料中的反應,王紫涵有些吃驚,不過眼看她帶進房裏的那些手帕交紛紛露出暧昧揣度的眼色,目的己達成,她也就沒那麽在意

趙頤萱走出房間,努力挺直的身體已經在發抖,并非軟弱或害怕,而是氣惱

她氣自己居然這麽大意,錯估了王承翰的卑鄙,也氣自己太天真,竟然以為頂着鎮南侯世子的名頭,王承翰不敢做出什麽出格的事

一出院子,迎面就見秋鈴慌慌張張的奔過來

“小姐,小姐,你還好嗎?”

“你去了哪裏?”趙頤萱平靜地問,她得确認自己身邊的丫鬟有沒有被收買

“剛才小姐暈了過去,奴婢急死了,趕緊去找人幫忙請大夫,結果問遍了這裏的下人,每個人都說作不了主,要奴婢自個兒去找總管……”

看來秋鈴是無辜的,趙頤萱從她驚慌的神情做出了判斷

她們主仆倆,今日是在侯府狠狠摔了一跤,被人擺了一道!

趙頤萱渾身發寒,委屈的怒氣直撲而上

“……小姐,你的臉色好難看,是不是身體很難受?”

見秋鈴這個傻姑娘一個勁兒的擔心她,趙頤萱也不忍多加苛責

“沒事兒,我們回去吧”說罷,她擡步繼續往前走,依然挺直了腰杆,不讓人看出她的憤怒與不甘

直到走出侯府,迎上正從馬車裏出來的葉钊祺,她才把滿月複的委屈表露出來

“頤萱,你這是……”葉钊祺才下車,擡眼就見趙頤萱紅着眼圈走來

他太詫異了,當場愣在那兒,他見過她許多面貌,但大多是冷靜沉着的,極少像眼前這樣,簡直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讓他跟着扯疼了心

“發生何事?”他低聲問道

她咬了咬唇兒,臉色發白,悲憤難平致使她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坦白說,這事是她太大意,才會誤入圏套,要怪就該怪她太傻

“可是王承翰讓你受了委屈?”葉钊祺心急地問

“過些天你就知道了”她苫笑

“這是什麽意思?”

“王承翰設了局,想毀我清譽,讓我非嫁他不可”她簡述過程

聞言,葉钊祺震怒“真有此事?!”

“這事只能吃悶虧,追究不起”她懊悔的說道,眼角依稀泛起淚光

“豈有此理!”葉钊祺怒火一起,便要入內找王承翰算帳

趙頤萱及時伸手拉住了他“別去,他現在正得意,你去找他理論也于事無補”

盡避不明白事情經過,可見她似乎受了極大的委屈,卻還這般冷靜,葉钊祺不得不打從心底佩服她

“好,先離開這裏,回去再說”葉钊祺護着她上了馬車

“小姐,那我……”被撇下的秋鈴想跟上去

這時,面無表情的鐵風驀然往前一站,擋住了她的去路“大人跟趙姑娘有話要私下說,你別進去妨礙他們”

“我可是小姐的貼身丫鬟,又不是外人,你做什麽攔我?”秋鈴瞪大眼

鐵風瞟她一眼,不發一語,見狀,秋鈴又想從他身旁穿過去,不想,她的衣領立刻被揪住,整個人動彈不得

“你随我一起上馬”鐵風冷峻的說道

“喂!”秋鈴才想抗議,人已經被鐵風拎上馬

返回了先前幫着打點的大宅院,葉钊祺一路半摟着她進到正廳,屏退了閑雜人等,便讓她将事發經過詳述一遍

趙頤萱的心情己平複許多,忍住了氣憤的眼淚,喝了口熱茶,這才把早前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說出來

聽罷,葉钊祺握緊拳頭,重重捶了一下花幾,弄翻了杯盞,灑了一地白毫烏龍

“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為了跟我鬥,竟然生了這樣龌龊的心思!”

“過沒兩天,滿京城的人都會誤以為我與王承翰有私情,不會再有人認為我是清白之身”趙頤萱冷靜的說道

“我找人去辦他!”葉钊祺氣紅了眼,起身就要往外走

“钊祺”還是趙頤萱柔柔喚了一聲,才把他攔住

葉钊祺站在門口前,雙手緊緊握拳,高大的背影繃得僵直

眼下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興許這正是王承翰的詭計,想要激怒他,引他做出錯事,好再借機重挫他

他明白這道理,可面對心愛的女人被欺負,他就是吞不下這口怨氣,才會失去該有的冷靜窨智

可經她這麽一喚,他及時制住自己的脾氣,拼命告訴自己,大局為上

葉钊祺費盡“渾身氣力,才黑着俊臉回到位子上,一把拉過她的纖手,緊緊握住“是我的錯,我來晚了”

“你瞎說什麽,是我太傻,才會被他設計”她反過來安慰他

“眼下打算如何?”

“不能如何,只能等着王紫涵那些人四處亂傳”她苦笑

葉钊祺垂下眼,陷入沉思

“對不住,是我太大意了,才會弄出這樣的事……我與王承翰什麽事都沒有”見他突然不作聲,她心口一緊,誤以為他是為了此事而不快

不想,葉钊祺擡起眼,勾起俊魅的一笑,親昵地問:“你這是在擔心我誤會嗎?”

她紅了臉,眨着眼說:“那不然還會有什麽?”

“你放心,你都說了跟王承翰什麽事也沒發生,我信你,又怎麽會去想那些”

他黝黑有神的雙眸盡顯對她的信任,趙頤萱心中一軟,不由得眼眶發燙

曾幾何時,他已經成了她最在乎的人,也成了她的軟肋,她什麽都不怕,就怕他不信她

“這件事你別擔心了,那些人愛怎麽說就讓他們說去,我們自個兒清楚事情的真相即可”葉钊祺溫柔地安慰着她

“嗯”她總算露出笑容,心底卻隐約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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