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秋燕辭到底再也沒有睡着。不敢松懈的神經,時而痙攣疼痛的胃,把他弄得憔悴不堪。因此葉青盞起來的時候,發現秋燕辭的臉色慘白如鬼,頓時吓了一跳:“恩人,你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說着手就要往他臉上摸。

秋燕辭有氣無力地揮開他的手,敷衍道:“你昨晚打呼嚕,我一晚沒睡。”

葉青盞被哽得臉紅脖子粗,喊道:“不可能!我睡覺從來不打呼嚕!”

秋燕辭道:“愛信不信。”

葉青盞被他愛搭不理的态度搞得有點慌,一向自視睡覺安靜如死人的葉青盞有點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打呼嚕了。

他底氣有點不足,嗫嚅道:“我哥從來沒說過我打呼嚕,而且,就算……就算我昨晚打了,你幹嘛不叫醒我,我會等你睡着我再睡的。”

秋燕辭一向淺眠,有時一陣風都能把他驚醒,就算他先睡着了,有人在他耳邊打呼嚕,他也不可能察覺不到。但打呼嚕這件事本來就是他胡謅的,此刻也不想反駁,而且見到他依然活力四射,昨晚的事仿佛沒發生過一樣,放心了不少,于是打發他趕緊走:“你快去洗臉漱口,別忘了今天還要幹什麽!”

葉青盞一掃剛才的窘态,神情無奈:“你放心吧,我沒忘。”

等到下人端進熱水來讓葉青盞洗臉的時候,秋燕辭才松了口氣,他不想在葉青盞面前疼得死去活來,但照這情形,好像也強撐不了多久了。

洗漱過後,下人開始布置早飯。

早飯依然很清淡,秋燕辭喝了幾口熱粥,還是無法緩解胃中的疼痛。葉青盞興致勃勃地往他面前的盤子裏夾菜,一擡眼看見秋燕辭臉色慘白,冷汗涔涔。他吓壞了,連忙問道:“恩人,你到底怎麽了!昨天臉色就不好,不舒服嗎?”

秋燕辭強行把□□聲壓了下去,咬牙道:“沒事。”

葉青盞跳起來:“不可能!你當我瞎嗎,你現在的樣子怎麽可能沒事!”葉青盞猛然想起來,該不會是因為昨晚自己的事,讓秋燕辭擔心了?

秋燕辭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樣子,但他覺得肯定不是人樣。不知道是因為葉青盞已經發現了他的異常而不再掩飾,還是因為真的疼得受不了了,秋燕辭不自覺地蜷縮起來,手死死地抵住了胃。

“你胃疼?”葉青盞立馬發現了他的動作,上前握住他的手腕,試圖拿開他的手:“松手!別按了!”

然而葉青盞一介富家公子,手無縛雞之力,力氣怎麽可能比得過從小習武的秋燕辭。他用盡全力,也沒能把他的手拿開。葉青盞急了,突然想起要先去找大夫,于是連忙差人去喊,然而秋燕辭卻拽住他,用極力壓抑痛苦的聲音說道:“不……用。”

秋燕辭此時已經完全趴在了桌子上,額角的冷汗打濕了鬓發,意識都有點模糊了。葉青盞着急,不想管秋燕辭是不是拒絕,直接找大夫,但秋燕辭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服,幾乎是懇求的口氣:“真的不用……一會兒就好了……”

葉青盞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咬咬牙,揮退了下人,一把架起秋燕辭的另一只手,想把他放躺在床上再說。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他以為像秋燕辭這樣的習武之人,身體肯定是又重又硬,沒想到秋燕辭不僅十分柔韌,連身體都輕得發飄。他摟緊了他細窄的腰,将他扶到床上。葉青盞很少和秋燕辭挨得這麽緊,如果秋燕辭現在還有一點力氣的話,絕對不會讓他這麽輕易地得逞。

秋燕辭剛剛躺到床上,身體立馬就蜷縮成了一團,一絲□□從他緊咬的牙關中洩露出來,葉青盞坐在床沿,把秋燕辭擡起來,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此時秋燕辭已經被疼痛消磨得沒有多少力氣了,但葉青盞依然有點費力地掰開他的手:“別按了,聽話。”

秋燕辭迷迷糊糊地只知道自己被人抱在懷裏,有人拿開了他死命按住胃的手,和以前自己犯病的時候師父的動作一樣強硬卻溫柔。然而胃離開了手的抵按,被外界的涼氣一激,更加肆無忌憚地疼起來。他條件反射地想要把手重新壓上去,就在這個間隙裏,一只溫暖的大手覆在了他冰涼的胃上。那只手很暖很暖,在胃上輕柔地按揉,十分有技巧。

秋燕辭的手搭在那只手上,任由他揉按。那只手仿佛具有魔力一樣,不消片刻,胃中的疼痛平複了一點,只是一點,就已經舒服多了。

葉青盞像是在照顧一個嬰兒一樣小心地對待秋燕辭,極有耐心地一直給他揉按。他已經過世奶奶也患有胃病,發作的時候和秋燕辭一樣痛苦不堪,因此他在很小的時候,就從一個老大夫那裏學會了一套緩解胃痛的按揉手法,日日給奶奶揉按,手法技藝日漸精湛,七八歲的時候,連那個老大夫都稱贊他的技藝青出于藍。但自從奶奶過世後,這套手法他就再也沒有用過。

如今時隔十幾年,手法自然生疏了不少,但基本的要訣他還是記得的。循着手下的動作,他慢慢地回想起了以前給奶奶揉胃時候的場景,也慢慢地重新掌握了技巧,一遍又一遍的給秋燕辭揉着。葉青盞嘆了口氣:年紀輕輕的,怎麽就得了這麽嚴重的胃病呢?

秋燕辭原本粗重的喘息逐漸平穩下來,意識也逐漸清明。搭在葉青盞手上的手不自覺的握緊,生怕他下一刻就消失不見了。然而當他睜開眼睛,入目的是葉青盞的下颌時,他猛一個激靈,差點從床上彈起來。

葉青盞連忙按住他:“別動!我再幫你揉揉,你躺好了!”

秋燕辭掙紮着,說道:“不用了,我沒事。”

“這還沒事?都要暈過去了!”葉青盞有點生氣,不但沒松手,反而加緊了摟住他的力道。

“你昨天就開始疼了吧?我早該注意到的!”葉青盞如果能空出一只手,非得給自己兩巴掌。

“我知道,前幾天我冒犯了你,讓你很厭惡我。你可以覺得我輕浮,我也不會否認,但你要相信,那時候我絕對是情不自禁的。”

秋燕辭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力氣,于是也放棄了掙紮。聽到他的話,依照以前他是絕對不會信的。但此時不知怎麽,秋燕辭竟被他的說辭給唬住,安安靜靜地聽他說下去。

葉青盞一邊繼續給他揉胃,一邊接着說道:“這件事說來也奇怪,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就萬分心動,這到底是為什麽呢?以前我也見過不少的美人,為什麽只有你讓我心神不寧呢?”葉青盞笑笑,低頭看着秋燕辭,“是不是很俗氣?但這是事實,我也沒辦法。”

秋燕辭啞着嗓子,幹巴巴地說道:“算了吧。就算你說的是真的,但我們認識還不超過十天,真正在一起交流也只有兩天,你現在和我說這些,不覺得很可笑嗎?你不知道我是誰,不知道我想要做什麽,更不知道我到底是什麽樣的。一見鐘情?別說傻話了,那是不可能的。”

葉青盞的手一頓,随即又繼續揉了起來:“怎麽不可能?萬事皆有可能。有些時候,真的是一眼看中了誰,就認定誰一輩子了。”

秋燕辭冷哼一聲:“等你以後就會發現,我根本就沒你想的那麽好,甚至和你期待的相距十萬八千裏,那時候你就會讨厭我,嫌棄我,覺得自己當初瞎了眼了。”

葉青盞輕笑:“恩人,這種事情是不會發生的。你不知道吧,我看人很準的,那天你出現,我就覺得,此生非你不可。”

秋燕辭覺得這話非常耳熟,在他以前看過的話本裏出現的幾率起碼有十之五六。他冷笑一聲,偏過頭,說道:“也不換一換新鮮的說辭,你這一套,我小時候就看膩了。”

葉青盞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這些話雖然都已經被說爛了,但這真的是真的!”

平日的花言巧語此刻仿佛都在腦子裏打成結,怎麽也捋不清、說不出了,葉青盞急得冒汗,一個沒注意,手下力氣大了,秋燕辭頓時疼得狠狠抽了口氣,葉青盞觸電一般拿開了手,急忙道:“恩人對不起!你沒事吧!”

秋燕辭努力舒緩呼吸:“沒事。”

秋燕辭支起身子坐起來,胃已經好多了,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自己的胃,而是躲在暗處不知什麽時候就會襲擊葉青盞的殺手。

葉青盞扶住他,一陣擔憂:“恩人,你躺一會兒,我保證不會做什麽,有什麽事不能等好了再說嗎?”

還真不能等,要是等來可就麻煩了。秋燕辭沒把昨晚的事和葉青盞說,怕吓到了他。秋燕辭在知道是李映墨要殺葉青盞之後,就請求酒樓掌櫃幫忙看着,如果李映墨去那裏找自己,就趕緊派人過來告訴他,他好和李映墨好好談談。現在李映墨不但沒有現身,更是音信全無,只有昨夜探路的殺手提醒他還有人要殺葉青盞。

身上還殘留着葉青盞身體的溫度,秋燕辭已經避開他扶着自己的手,站起來輕聲道:“多謝。”

葉青盞有點失落,低聲回道:“不用謝。”

“我沒事了,你快去看書吧。”

葉青盞好像沒聽見,低着頭,不發一言。

秋燕辭向來是心軟的,有人對他好,他就會覺得那個人一定不會太差,這還是他從小就深深植入心裏的觀念,到現在都沒有變。雖然他知道這種想法挺危險的,也不提倡阿盤他們這麽做,但他還是無法做到無視別人對他的好,他會想盡辦法去報答。

葉青盞溫柔地給自己揉胃,連師父都不曾有過那樣獨到的手法和細致的溫柔。他突然覺得葉青盞挺好的,雖然有些放蕩,但如果他能收斂一點,也就絕對不會讓外面的人說三道四,甚至說不定早就成家,娶妻生子了。

見葉青盞半天沒反應,秋燕辭叫道:“葉青盞,你怎麽了?”

葉青盞面無表情,握了握拳頭,起身走到秋燕辭的面前,秋燕辭一直盯着他。兩人越來越近,幾乎貼到了一起,秋燕辭不由得退後一步,葉青盞卻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拽到自己跟前。秋燕辭胃疼只是平複了一點,現在仍是疼得厲害,手腳還是虛的。他要積攢力氣,以備不知什麽時候會來的危險。

然而被葉青盞一拽,他腳下不穩,直接撲倒了葉青盞的懷裏。葉青盞一只手抓着他的胳膊,一只手用力攔住他的背,不容抗拒地把他拖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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