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整個簽售會需要徐向晚說話的時間，只有開始的時候讓他随便說幾句，還有主持人問他幾個問題——這些問題都是之前設計好的。

徐向晚知道自己的情況，他便省去了讀者的提問環節。

徐向晚只說了五分鐘的話，而且他說得很慢，葉檸盯着他看，仿佛他随時都可能轉頭就走到臺下去。

等到主持人好不容易說開始簽售的時候，葉檸看見徐向晚很明顯地重重松了口氣。

葉檸和韓若微也規規矩矩排在了隊伍裏，她們排得很前，葉檸看到有讀者提出合影的請求時，徐向晚總是會窘迫地微微紅了臉。

她輕輕牽起了唇角。

他已經很棒了。

她知道對于徐向晚而言，看到臺下黑壓壓的人群，會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所以當她聽着徐向晚緩慢卻又誠懇地一句一句說着話，她知道，徐向晚走出這一步，用了多少勇氣。

等到前一個姑娘離開，葉檸抿唇，把手裏的書遞了過去。

徐向晚沒擡頭，輕輕翻開了書，看到扉頁上一個大大的笑臉的時候，一怔，擡眼。

他看見了葉檸的笑臉，還有她偷偷擡手，比的一個大拇指。

人潮洶湧，我只看見你。

耳畔喧嚣，我只聽見你。

像是洶湧的海水在一遍一遍地沖刷他的理智和意識，徐向晚一時間怔住，忘了動作。

然後他看見葉檸把書往他的方向送了送，還眨了眨眼。

他陡然回神，垂下眼，提筆，在那個大大的笑臉下面簽上了名，落筆卻覺得，這兩個千篇一律的，他不知道寫過多少遍了的名字，一剎那就變得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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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

給葉檸和韓若微都簽好了名，徐向晚沒有和她們多說話，只是在幾分鐘後，放在一邊的手機忽然亮了起來。

徐向晚瞥了一眼屏幕，是來自葉檸的一條微信。

“我們在後面等你呀。”

後面還跟着一個可愛的小表情。

徐向晚只看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唇角揚起的笑意卻出賣了他。

徐向晚，你該明白了吧。

你喜歡她，确鑿無疑，藥石無醫。

簽售快要結束了，但大廳裏的人依舊不少，葉檸和韓若微坐在最後看不清臺上的情況，只是收到了徐向晚發過來的微信，說是他準備過來了。

“那我們也走吧。”葉檸把手機給韓若微看了，兩個人起身往外面走。

奈何在人群中逆行不是件容易的事，葉檸被擠來擠去，好不容易走到相對空一些的地方，葉檸轉身看韓若微，卻不知道被誰一撞，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她一個踉跄，下意識地腿一伸，卻不想小腿猛地撞上了一根欄杆，疼得她瞬間眼前一片模糊。

然後她感覺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後倒，然後她在韓若微的驚叫聲裏，撞進了一個結實的懷抱。

葉檸疼得整個人都縮了起來，身後的人好像帶着一股很好聞的味道，她也佩服自己，在這種時候，腦海裏居然莫名其妙地響起了偶像劇裏英雄救美場景的背景音樂。

在一片模糊的視線中，葉檸看見身後的人伸出了一只手，手裏拿着什麽東西。

“先扶她去車上。”

葉檸一滞。

徐向晚的聲音。

接了了鑰匙的韓若微忙不疊點頭，過來扶着葉檸一步一步往外走，葉檸彎着一條腿跳了出去，擡手飛快地抹了抹眼睛，回頭，那個身影卻已經被淹沒在了人海裏。

疼。

好疼。

葉檸一瘸一拐地坐進了徐向晚的車，小腿的疼痛似乎才有些消退，韓若微憂心忡忡地看着她的腿，葉檸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居然已經被撞得出了血，看上去有些吓人。

“哇……”韓若微的眉頭皺在了一起，“看上去就好疼啊……”

葉檸低下頭，她今天穿的是裙子，腿便毫無遮擋地被磕成這樣。

她正有些頭疼自己的腿，韓若微身側的車門被拉開。

葉檸擡眼，徐向晚的目光卻直直落在了她的腿上。

“怎麽撞得這麽厲害？”

葉檸看着徐向晚擰起的眉，剛想說什麽，他忽然“砰”地關上了車門。

葉檸，韓若微：“？？？”

葉檸扭頭，再一次看見徐向晚的時候，他出現在了車子的另一邊，手裏拎着一個小箱子。

他拉開後座車門，坐了進去，在葉檸旁邊。

原本還寬敞的後座瞬間擁擠起來，葉檸剛想開口說話，卻見徐向晚把箱子放在地上腳邊，然後輕輕拍了拍她的膝蓋：“擡起來。”

葉檸，韓若微：“？？？”

葉檸心裏一跳，腿卻已經乖乖照做。

擡到一半，徐向晚的左手便伸過來托住了她的腳腕，然後極其自然地把葉檸受傷的左腿橫放在了他的大腿上。

葉檸，韓若微：“！！！”

這個姿勢讓葉檸不得不側過來，她的心髒開始狂跳，也能感覺到身後，韓若微扯住了她的衣服。

徐向晚恍然不覺，彎腰從箱子裏拿出一個瓶子和一把鑷子，從裏面夾了一塊棉花，低頭擦拭葉檸的傷口。

“嘶——”

葉檸心不在焉，腿上猛然襲來的疼痛讓她猛地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彎起了腿。

“我輕點，你忍一下。”徐向晚皺着眉，放輕了手上的動作。

葉檸咬着下唇，看着徐向晚垂眸的側顏，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窒息而亡了。

車廂裏仿佛陡然升溫，葉檸的背靠着韓若微的肩膀，左腿就好像被放在火上烤。

可偏偏烤着她的腿的那個人，雖然眉頭緊皺，卻僅僅用一個輪廓精致的側顏，便足以帶領她的心，走進一片粉紅色的領地。

有一只蝴蝶，輕輕地停在了她心裏，那朵忽然綻開的花，輕輕在微風裏舒展開來的柔嫩花瓣上。

腿很疼。

他的動作很輕。

她忽然心動，毫無預兆，卻一如他眉眼裏，暗藏着的溫柔洶湧。

她陡然間醍醐灌頂，眼前豁然開朗。

她喜歡他。

葉檸渾渾噩噩地呆坐着，腿上的痛也感覺不到了，直到徐向晚蓋上了箱子的蓋子，才稍微回過神來。

“那個，車鑰匙我放在副駕駛的座位上啦。”

“好，謝謝。”

車門被“砰”地關上，葉檸看見徐向晚開門坐進了駕駛座，葉檸眨了眨眼睛，竟然恍如隔世。

她忽然想起了他身上的味道。

有點像是樹林深處神秘又清新的空氣，又像從大海上吹過來微鹹的海風。

在那一瞬間，卻濃醇如酒。

徐向晚把車停在了葉檸家樓下，看着她扒着韓若微的肩膀從車裏下來，他微微皺眉。

如果可以的話……他直接把她抱上樓會很省事。

“那個，”葉檸單腳跳着轉過了身，“謝謝你啊。”

“你這樣真的沒問題嗎？”徐向晚看着她的腿。

“沒事，我們不是有兩個人嗎！”葉檸笑了一下，“你今天，也挺累的吧？快點回去吧。”

“真沒事？”

“沒事。”葉檸咬了咬唇，別開了眼，怕他不信一般又補了一句，“真的。”

“那好。”徐向晚挑眉，點了點頭，“你小心點。”

“嗯，拜拜。”

單元樓的門緩緩關上，葉檸搭着韓若微的肩，走過一個樓梯拐角，她從門縫裏看見，徐向晚靠在車子旁邊，沒動。

韓若微接過葉檸的鑰匙開了房門，把她扶進去在沙發上坐下，然後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站在她面前。

“你幹嘛？”葉檸怔怔擡眼。

“你就不打算解釋一下？”韓若微雙手環胸，蹬掉了拖鞋，一只腳踩在了沙發上，“你們兩個！到底什麽情況！”

“什麽……什麽情況……”

猛地被提起這件事，葉檸的臉頰控制不住地泛紅，她還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擡起手，用手背碰了碰。

“你還跟我裝傻！葉檸你這樣就很不夠意思了啊！”韓若微叉腰，“你當我傻啊！這麽明顯我還看不出來啊！”

“你說……”葉檸感覺身體裏有一只熱氣球在緩緩膨脹，她微微垂下了眼，輕咬下唇，頓了一會兒，随即有些茫然地擡眼，“你看出來什麽？我……還是他？”

韓若微愣了愣。

“我好像……是喜歡他。”

葉檸捏着自己的裙子，看着自己小腿傷口上藥水的顏色，沉吟了半晌，才緩緩啓唇。

“其實，我也是到今天才真正覺得的。”

“我喜歡他。”

我沒有把他當成哥哥一樣喜歡，而是當成……一個男人。

去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