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上藥
邵寒越一愣,猝然偏頭看去。
不遠處的天臺裏,一個女孩站在那朝他笑了一下。
天臺只隐隐有些光亮,但他還是清楚地看到了那女孩白到透明的肌膚上有三道觸目驚心的紅痕。
“你……”
第一次,邵寒越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問些什麽。他看着傅今栩略顯驚異的表情,喉嚨莫名一陣緊澀。
“邵寒越,你是來找我的嗎?”天臺那人揚了揚手,于是她手裏拽着的那張試卷在風裏發出嘩嘩脆聲。
她說,“我才寫了兩面竟然就有人找到我了。”
是傻子吧?
這時候竟然還笑得出來?
邵寒越匪夷所思地盯着她看,幾秒後,他猛的回頭往廁所外走去。
“剛聲音是栩栩的嗎?她在哪啊……卧槽,妹妹!你怎麽過去的啊!”
身後傳來勵陽榮誇張地驚叫聲,邵寒越加快了腳步,一路小跑到天臺的入口處。
走到狹窄的天臺入口時才發現原來這個門也被鎖了,難怪她出不來。
“寒越!”季元洲也趕了過來,“啊……這也鎖了啊。怎麽辦?找老劉?”
“找到他天都亮了,砸了。”
“呃……也行,這鎖看起來很破。”季元洲四處看了看,拿起邊上缺了靠背的椅子,“讓一下,我來。”
邵寒越退後一步,季元洲用椅子腿用力地去砸鎖。
一下,兩下……季元洲的虎口都微微發麻時,鎖終于被砸掉了。
邵寒越一腳踹了進去,天臺門大開,風立刻灌了上來。
邵寒越往前走了幾步便看到站在天臺欄杆裏面的傅今栩,風大,她身上的校服被吹得緊緊貼在身上,整個人單薄得似乎下一秒就要被刮走似得。
明明看着可憐兮兮的,可她卻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似得,現在還踮着腳跟在廁所窗口的勵陽榮聊天。
“傅今栩。”邵寒越惱火,上前拎住她的領子就把她提了過來,“你是不是瘋了。”
小姑娘被他拎得晃了一下,等站穩了才仰頭看他,“什麽啊……”
“我問你,你怎麽這來的。”
“我,我就是……啊,我以為天臺是可以走的,結果沒想到天臺的門也是被鎖上的,所以我沒辦法只能在這——”
“你知道我不是在問這個!”邵寒越捏住她的臉,把她的頭轉向廁所方向,“你是不是從窗戶那邊走過來的。”
傅今栩被迫看着那條比她腳掌還窄一點的窗臺:“唔……是啊。”
“你是不是讀書讀傻了。”邵寒越放了手,向來冷淡的眼眸有火苗跳動,“這這麽高,摔下去你的血能噴一地,怎麽,還想給學校增加一個鬼故事?”
“……”
“你是不是沒腦子?”
“我怕黑。”
“你……什麽?”
傅今栩讪讪擡頭,“我怕黑,廁所裏沒燈。”
邵寒越一口氣沒上來:“那你不怕死?”
傅今栩沉默了會:“更怕黑。”
“……”
邵寒越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難得的幾次啞口無言,全都用在了傅今栩身上。
“走嗎?”傅今栩道,“謝謝你們來找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
“你不會喊人?”
“我……”
不想。
傅今栩猶豫了下,沒有說出後兩個字。
其實她已經做好要等到晚自習結束,甚至她媽媽找上門的地步。她就是不願意喊人,就是不願意讓別人知道她被別人惡意關在廁所裏。
她從窗臺那爬出來,貼着玻璃移到天臺這邊的時候,她心裏想的不是害怕,而是逃離,逃離那個狹窄、黑暗的地方。
她厭惡着、恐慌着、也強迫自己冷靜着,她一直在自我安慰。直到……她聽到了廁所那邊傳來的聲響。
她沒有想到她會看到邵寒越,更沒有想到邵寒越會是第一個來找她的人。
她以為,他一向冷漠。
“老師不知道吧。”傅今栩轉開了話題。
季元洲:“今天沒老師坐班。”
“那就好那就好。”
季元洲看她慶幸的樣子有些意外:“我還以為你要去找老師呢,你不打算舉報八班那些人?”
“有什麽用?”傅今栩往外走,“學校到最後也是會包庇有錢有勢的人的。”
停下,回頭:“不是嗎?”
季元洲愣了一下,看向邵寒越低語道:“這話聽着怎麽怪怪的,不是在罵我們吧?”
邵寒越沒答,只看着眼前的人道,“你現在要回教室?”
傅今栩點頭。
“你先過來。”邵寒越上前拽住她的胳膊。
傅今栩被他拉住,被迫跟着他走:“喂?你幹嘛?去哪啊。”
兩人和剛到門口的勵陽榮撞上了。
勵陽榮:“你們去哪?”
邵寒越腳步未停:“你和元洲先回教室。”
“那你呢?”
“等會回。”
勵陽榮:“喂,你把學霸帶哪去啊,老劉不會放過你!”
邵寒越随意道:“你就說我們上廁所去了。”
傅今栩:“?”
勵陽榮笑罵:“去你媽的,你們兩一塊上什麽廁所!”
現在還是自修時間,整個教學樓都是靜的。傅今栩被邵寒越一路拖着,不敢制造出大聲響,只得跟着他走。
一開始是奇怪,後來是惱火,等到最後站到醫務室面前的時候,傅今栩一肚子火也瞬間熄滅了。
“進去上點藥,你可真行,臉都能給別人抓傷。”邵寒越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中不乏有“我的跟班”竟然就這點能耐的意思。
傅今栩:“……別人人高馬大,我有什麽辦法。”
邵寒越:“沒辦法不會跑?你不知道你不回來沒人寫作業啊?”
傅今栩擡眸看了他一眼:“那可真是我的錯了。”
邵寒越冷哼一聲:“你知道就好。”
說完,擡腳進了醫務室,醫務室燈是亮的,但是校醫不在,邵寒越從桌面上的藥箱裏挑出了碘伏和鑷子丢在了桌面上。
“用這個,消毒。”
“喔……”
傅今栩在椅子上坐下,擰開瓶子,用鑷子夾出裏面浸泡了碘伏的棉花。
她臉一開始是疼的,後來在天臺吹了會風,做了幾道物理題後就沒感覺了,現在她只能伸手尋到微微腫起的地方以判斷位置。
“嘶……”酒精碰到傷口,疼痛終于開始複蘇。
傅今栩擰着眉頭,拿着鑷子的手也滞了滞。
邵寒越随意地打量着醫務室,他有那麽一瞬間感到迷茫,自己怎麽就這麽多管閑事了……
回頭,想嘲諷幾句“罪魁禍首”以抵消心裏的不舒适,結果一轉頭就看見坐着的那人臉頰紅了一片,她憑着感覺擦,沒傷的地方都塗上了。
邵寒越:“……智障。”
“诶诶,你手機帶了嗎,能不能借我一下。”傅今栩朝他攤手,“我看不見。”
手機被他塞抽屜了,出來的時候也忘了帶上。
邵寒越低眸看着她,想了想,在她邊上的位置上坐下了,“轉過來。”
他拿走了她手裏的碾子。
傅今栩:“嗯?”
“我來。”
“……”
邵寒越也沒看傅今栩微微僵住的表情,自顧自地夾了一塊棉花出來,但夾完後他發現傅今栩身體往後傾了一個弧度。
他冷眼看着,語氣不善:“幹什麽,我會吃了你嗎?”
傅今栩抿着唇:“我,還是自己來吧。”
邵寒越面色漸沉:“過來點。”
“……”
“傅今栩。”
眼看大佬越來越危險的氣息,傅今栩坐直了,“啊……麻煩了。”
棉花觸碰到傷口時帶來陣陣刺痛,傅今栩縮了縮,“輕,輕點。”
“哦。”
短暫的沉默。
“謝謝啊。”
邵寒越:“看你倒黴。”
“……是。”
“也看在這事因勵陽榮而起,今天是你受了牽連,許倩倩那邊我會解決。”
傅今栩有些意外地瞥了他幾眼,入目之處,他正專心致志地給她上藥,纖長的睫毛在眼睑下形成一個小剪影,有點好看……
傅今栩耳朵微微發熱,快速轉開了視線:“那,那就太好了。”
“說起來你也挺狠。”邵寒越道,“那女的脖子是你掐的?”
傅今栩怔了怔,含糊地嗯了一聲。
“人是你傷的,那麽高的臺子也是你爬的。”邵寒越垂下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傅今栩,“我看你也不是多乖的人。”
“……”
“不是嗎?”
傅今栩盯着邵寒越,那一刻,似乎有被他看穿的錯覺。
“真不知道我媽怎麽這麽喜歡你,是因為你成績好還是被你這小綿羊的樣子給騙了?”邵寒越打量她,“要麽這樣吧,你也別聽她的監視我了,幹脆替我監視她算了,她給你什麽,我給你雙倍。”
“我又不是間諜。”傅今栩無語道,“再說唐阿姨也沒讓我監視你什麽,不就是好好學習麽,這是好事,你別抵抗了。”
“抵抗?”邵寒越勾勾唇,“行行,你忠誠。”
傅今栩笑:“總之,今天謝謝了。”
“就口頭謝謝?”
“那你想怎麽謝?”傅今栩想了想道,“要不然我請你吃東西?”
邵寒越打了個哈欠,還真有了點興趣:“吃什麽啊。”
“随便挑?”
幾分鐘後,學校小賣部。
邵寒越提着購物籃在前面走着,傅今栩帶着醫務室拿來的口罩在後面跟着。
剛才說随便挑也就是她随口說說,沒想到邵寒越還真的随便挑了起來,一包一包的往籃子裏丢,看得她心疼!
“诶……夠了吧?”傅今栩終于忍不住出聲。
“食量大。”
“那,那我平時怎麽沒見你吃什麽零食。”
“平時我沒錢啊。”
傅今栩:“……”
說得跟真的一樣。
“你怎麽這麽小氣?剛才誰說随便挑的?”邵寒越回過頭,低眸看着眼前呆着口罩的矮子。
“我就是不想浪費!”
“包裝不拆能放很久。”
說完後,邵寒越看到口罩上那雙眼睛更是憤恨了,圓圓的,有點逗。他猜想,摘了口罩這人一定又氣成河豚了。
腦子裏這麽想着,手也莫名其妙伸了過去,他從她耳後勾出了口罩的一邊……
口罩還沒掉下,一只軟綿綿的手突然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幹嘛?”
肌膚細膩,手背溫熱。
邵寒越一愣,驟然回神,“……看看你臉有多猙獰,不行?”
傅今栩被氣個半死:“你神經病啊!”
作者有話要說: 栩栩:本來以為同桌是個大佬,結果……竟然是個智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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