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南柯一夢
身體是燙的, 呼吸也是燙的。
他的手肘撐在她的臉側, 真個人就像一個火爐一樣烘得她口幹舌燥。
“你,你站穩……”
邵寒越沒有回答她,只是突然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傅今栩擡眸,想借着一點微光打量他,可是他靠得太近,根本看不清。
四周都是他的氣息,傅今栩覺得呼吸都困難了。
“邵寒越?”她伸手想扶住他,可擡手時卻不知道自己的手該放在哪裏。
“嗯。”
“你發燒了。”
“我吃藥了。”他的聲音很輕, 很啞。
傅今栩咽了口口水,“可是你還是好燙。”
“嗯……”
“你怎麽不叫人啊,你一個人在家多危險——”
“叫誰。”
傅今栩一滞,這個問題她一時竟不知道怎麽答。
“算了, 我困了。”
“啊……我,我扶你去床上休息吧。”
“嗯。”
說着,他就跟脫了力似得, 整個人往她身上壓。方才邵寒越兩只手搭着她她都覺得重,這會更是壓力倍增。
“……”
傅今栩一張臉都被壓在了他身上, 稍微一側頭,就碰到了他脖頸上的肌膚。
要命。
她一咬牙,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我可抗不動你, 你自己撐着點。”
傅今栩就這麽扶着他, 颠颠撞撞地挪到了床邊。
站穩後, 她是想扶着他慢慢往上躺的,結果前面這人二話不說,直接往後倒了,連帶着把她也拖了下去。
“啊……”
傅今栩整個人撲倒他身上,額頭也不知道撞到哪,咚得一聲,特疼。
“你鐵做的麽?”
傅今栩哭喪着臉,撐着身體就要起來。
因為現在已經适應了裏面的亮度,所以一仰頭她便撞進了他的眼睛裏,淺淡的瞳色平靜如水,似乎什麽都沒有,也似乎什麽都有了……他的眼睛,真的非常好看。
傅今栩愣了好一會,直到底下的人耐不住說了句,“你怎麽軟綿綿的。”
傅今栩回神,這才發現自己趴在他身上好半天了。倒吸一樓涼氣,她瘋了一樣從他身上爬了起來,“我去給你燒點水喝!”
邵寒越沒支聲。
傅今栩下了床,拖着拖鞋快速往房門跑,途中不知道又撞到了什麽,還低呼了一聲。不過她也沒停下,拉開房間門就沖了出去。
房間外的光線瞬間又湧了進來,邵寒越擡手擋了擋,目光淡淡。
良久,有些蒼白的臉頰似終于反應過來了似得,染上了一點笑意。
傅今栩燒了熱水後把從家裏帶來的東西也一起端了上來。
她開了燈,把東西都放在了邵寒越的床頭。
“你确定你吃藥了麽。”
邵寒越靠在枕頭上,嗯了聲。
“那你今天吃飯了嗎。”
邵寒越:“沒。”
“你是不是傻,都幾點了還不吃飯。”傅今栩把菜都端了出來,“那你先把這些吃了,我媽媽做的,很好吃。”
邵寒越其實是一點胃口都沒有的,藥勁上來後,他困得很。可這會,他突然有些舍不得睡覺了。
“其實你要是覺得不舒服可以早點打電話。”傅今栩想起他家亂糟糟的事覺得有些心疼,大家大過年的都會有親人在身邊,可他竟然是一個人,甚至連生病都沒人知道。
“給你?”邵寒越問。
“可以啊。”傅今栩把筷子給他布好,“我媽其實也一直念叨你,這次也是她讓我送東西過來的。你要是生病了沒人照顧,可以跟我們說……給,吃飯吧。”
邵寒越沉默着看了她幾秒,接過了筷子。
邵寒越并沒有吃很多,傅今栩把東西送下樓後,坐在客廳裏給田淑華打了個電話。田淑華知道邵寒越生病了,連忙讓傅今栩晚上做了粥再回來。
傅今栩自然不可能沒良心地直接回家,她挂了電話後,又輕手輕腳上樓了。
邵寒越已經支撐不住睡了過去,她走到他房間的浴室裏将毛巾浸濕,敷在他的額頭上。
“你也不是很聰明嘛。”傅今栩坐在床邊,輕聲道。
到了吃晚餐的點,她下樓準備給邵寒越煮粥。她不缺對病人照顧的經驗,小時候母親生病,她就知道該怎麽照顧人了。
邵寒越起床時已經是晚上六點多,他一起身,額頭上的毛巾就跟着掉了下來。他坐在床上緩了會,想起了傅今栩。
睡着前,他記得她在身邊。
現在是走了麽?
邵寒越心裏微悶。
“邵寒越你醒了。”
突然,房間門口傳來了那人驚喜的聲音,他擡眸望去,只見穿着白色毛衣的小姑娘興高采烈的竄了進來。
好像一道亮光,晃閃着人的眼睛。
“我還想着什麽時候把粥給盛出來,你醒了就太好了。”
“你還在?”
“要不然呢。”傅今栩笑笑,“我總不能把你一個人丢這吧?那我也太沒同桌情了。”
邵寒越唇角微微一勾:“那要我謝謝你嗎。”
“倒不用那麽客氣。”傅今栩誠懇道,“下次多幫我解幾道數學題就行。”
邵寒越輕笑一聲,擡手拍了拍她的腦袋。
頭發都被弄亂了。
傅今栩拉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別亂揉。”
邵寒越難得乖乖把手收回來了,人就這麽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傅今栩直接從床上站起來:“別發呆了,你要是好點了就下來喝點粥吧,我去盛啊。”
邵寒越,“嗯。”
家裏沒什麽東西可做的,于是傅今栩只能煮白粥,再炒個雞蛋當配菜。
邵寒越從樓上下來時傅今栩正站在鍋前舀粥,他走到廚房門口,安靜地看着她的背影。
屋裏打了暖氣,她脫了笨重的羽絨服後露出裏面白色的毛衣和淺色的牛仔褲……視線往下滑,就能注意到被牛仔褲修飾得完好的腿型,又細又直,比穿校服的時候更直觀地感受到。
“你要加糖嗎。”傅今栩突然回頭。
邵寒越嘴唇輕抿,轉開了視線:“不要。”
“喔。”
傅今栩回過頭,低着腦袋給自己那份加糖。
邵寒越又看了她的背影幾秒,想起了不久前在房間的時候。他承認,他是故意的。故意裝作走都走不動,故意靠着她。
其實,本來他是覺得什麽都可以的,過年也好,家人也好,生病也好,習慣了的事沒有什麽不可以的。可當看到她出現的時候,他突然覺得自己什麽都不可以了,他甚至覺得重新回到那個房間讓人感到窒息。所以當他知道自己趕不走她時,就毫不猶豫地把人拉了進去……
沒有人知道,當她的手摟上他的腰的時候,他有多想直接抱上去,最好死死地抱着,讓這個小跟班再也逃不開。
可是,他知道這樣并不合适。
“好了,這份給你。”傅今栩把粥端了出來,“其實我覺得不加糖真的很難吃,你真不加?”
“不加。”
邵寒越在餐桌上坐了下來,傅今栩又端出了炒雞蛋。
“你家東西好像沒什麽可以當配菜的,我就随便炒了個雞蛋。”
“嗯。”
兩人說完這個就沒有再說話,各自低着腦袋吃東西。
吃完後,邵寒越量了個體溫。
傅今栩看他燒是退了,就是人還有氣無力的。就比如現在,整個人癱在沙發上,病态十足。
“那我先回家了。”
“嗯。”
傅今栩拎着保溫盒往外走。
“傅今栩。”
“啊?”
“明天我也想喝粥。”
“……昂。”
“你早點過來。”
傅今栩站在玄關處,“你不是退燒了麽……”
邵寒越:“燒退了人沒好,你沒看見我站都站不起來麽。剛才還說同桌情,這麽快就忘了?”
傅今栩睨了他一眼,“行吧行吧,我明天會跟我媽說一聲,讓她再做點小菜帶過來好吧。”
邵寒越滿意了:“那你把鑰匙帶走,就在臺子那裏。”
“嗯。”
“另外,幫我謝謝你媽吧。”
傅今栩沒回頭,伸手比了個ok。
人走後,邵寒越掀開蓋在身上的毯子,在沙發上坐了起來。此時的他雖然還有些蒼白,但比上一秒病殃殃的模樣是好多了。
手機叮了一聲,有消息進來。
【寒越哥哥,明兒出來玩吧,游戲去】是勵陽榮發來的。
邵寒越沒理會,但不過一會他的電話就進來了。
“怎樣啊,我剛從老家回來就約你了呢,走不走啊。”
邵寒越:“不去,有事。”
“什麽事?拜年?”
“沒有,在家。”
“在家能有什麽事,來呗來呗,我們需要你。”
“不來。”
“诶诶別啊……”
“挂了,我睡覺了。”
“豬嗎你!才幾點!”
……
聽勵陽榮罵完這一句他便挂了電話,回房間後,邵寒越躺在床上發呆。
本來是想睡覺的,可房間太安靜了,靜得他突然有些睡不着。
邵寒越拿出手機,撥出一個電話。“喂。”
“……”
“怎麽了?”
“……”
“邵寒越,你不是又燒了吧?”
“沒。”
傅今栩喔了聲,“那就好,那你什麽事啊。”
“我……”邵寒越擰眉,想了一會才道,“寒假作業都沒做。”
“這我猜都能猜到好嗎。”傅今栩嫌棄道,“你突然打電話就為了說這個,不會是想問我作業是什麽吧?”
“……你想多了。”
“那?”
“我是想讓你明天把作業帶過來,所有。”
“喂,我不給你抄啊……”
那邊話沒說話,邵寒越就快速地給挂了。他看着黑掉的屏幕,能想象出來對面那人應該在氣急敗壞地罵他。
操。
他也想罵自己。
發什麽神經?什麽做作業沒做?這話都能說出口?
邵寒越真覺得自己魔怔了。
他憤怒地蓋上被子,悶頭就睡,睡覺總能不想着什麽了吧。
他是這麽以為的。
直到——
夢裏自己的腰間纏上了那雙光潔的腿。
又直又細,沒有校服褲遮着,也沒有牛仔褲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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