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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沒想到兩位先生竟然認識,那二位的合租生活一定很融洽。”

中介一邊說着客套話,一邊帶人往目标的樓棟走去。

他餘光看着身旁的人,這三個人的長相一個比一個好,還都很有自己的風格,光是站着就是一道風景線,很是養眼,看得他上了一天班的心情都變好了。

周則笙接話道:“借你吉言,我也很期待和祝先生合租的日子。”

兩人一來一往的說着,中介笑眯眯地按開電梯,只聽“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幾人走進電梯中。

中介轉頭,卻見周則笙面露遲疑。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周則笙發現這裏的人很喜歡各種盒子。

會動的鐵盒子、能千裏傳音的扁盒子,還有面前這個可以裝下很多人的大盒子。

他遲疑地打量着面前的物體,封閉的空間,是最危險、最容易殺人滅口的,放在從前,他絕不可能讓自己和一個剛見面的陌生人同處于一個陌生的環境裏。

但這個年代的人的自保意識很是薄弱,在他們看來,這似乎是一見小事。

周則笙遲疑地開口:“為何要進這個...盒子裏?”他原本想說棺材,但話到嘴邊又繞了回去。

中介明顯愣住了,他看了看祝淮,又看了看任一諾,見前兩者和自己一樣有些懵,便遲疑地開口道:“呃,因為要上樓。”

這人看着人模狗樣的,怎麽是個傻的?

任一諾反應過來,拉過中介低聲道:“腦子壞過,失憶了,見諒見諒,呵呵呵。”

言罷他用手肘怼了怼祝淮,道:“快去把那祖宗拉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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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淮疑惑地看向任一諾,覺得莫名其妙,他哪裏來的自信覺得周則笙會聽自己的?他們倆分明才見兩次面。

任一諾又戳了戳他,似乎對他很有自信。

祝淮只好回頭看向周則笙,組織了一下語言,還沒能來得及将醞釀好的話說出來,就見周則笙邁步走了進來。

周則笙看着祝淮,眼神很是堅定,他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中介,将祝淮擋在身後:“我陪祝先生一起。”

中介:??我是什麽洪水猛獸嗎??

周則笙不動聲色地盯着洪水猛獸和四周鐵壁,在重新走出封閉空間之後才明顯松了一口氣,但他依舊沒有放松警惕,謹慎地盯着中介的舉動,以防對方突然暴起刺殺。

中介盡量從周則笙刀人的目光中露出職業微笑,詳細地給人介紹了這間房屋。

周則笙對房屋的要求本就不高,何況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于是在看房的過程中頻頻點頭。

中介心中大喜,見這單要成,當場就把合同掏了出來,遞到周則笙面前:“既然如此,要不我們就把房子定下?”

周則笙看着中介遞過來的合同和筆,思索了片刻。

從昨天到現在,他所掌握的原身的記憶已經由兩個小時延展至了半天,他在記憶中找到原身寫字的片段,鎮定地答道:“好。”

他拿起那支筆,有些新奇地看了看。

未來朝代的筆竟可以免去沾墨的環節,直接落筆。

他面上不顯,起筆在合同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字跡筆畫看着有些生硬,卻也算端正。

他嫌棄地皺眉,側身擋了擋合同,防止祝淮看見自己醜陋的字體,然後不動聲色地将東西還回去,暗自決定得找機會練字。

周則笙在任一諾審視的目光裏簽好了合同,又和中介客套了幾句将人送走,在中介察言觀色後的幾句“您和祝先生一看就是天定的合租室友”馬屁下,眼中的笑意越來越深。

他心情頗好地轉身回屋,餘光掃見站在一旁的任一諾,終于分了點精力搭理這人。

他裝作剛發現對方的視線,佯裝驚訝地問道:“有什麽問題嗎?”

任一諾被他笑盈盈地目光看得一顫,總覺得這人像一條假裝溫和的蛇。

他擺擺手,似笑非笑道:“哪有什麽問題,就是覺得實在是太巧了,昨天咱剛在校醫院見過面,今天你就要搬進祝淮家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什麽變态追求者呢,哈哈哈我開玩笑的。”

“确實很巧,在下也沒想到。”周則笙裝得比任一諾還驚訝,搞得任一諾後面的話都噎住了。

兩人在這兒你一言我一語地打太極,打了快八百來回,而主角本人祝淮一點也沒把注意力往這邊放,只覺得這兩人挺自來熟。

就他們說話的間隙,祝淮已經開門取了外賣,将龍蝦盛出來擺好,又開了幾瓶啤酒倒出來。

做完這些後,他打斷兩人的交戰,問道:“周...則笙,你要吃嗎?”

祝淮想得很簡單,周則笙馬上要成為自己的室友了,留下來吃頓宵夜也沒什麽,至于任一諾口中反諷的過于巧合——祝淮就是這樣認為的,巧合而已,有什麽好驚訝的?即便不是巧合,合同也已經簽了。

不那樣認為的任一諾像是聽見了什麽罔顧人倫的話,他“噌”地一下轉過頭,用一種“孩子你快撤回”的老媽子目光看着他。

祝淮眨眨眼:什麽意思?

任一諾擠眉弄眼。

祝淮皺眉:?

任一諾繼續瘋狂擠眉弄眼。

祝淮抿唇,祝淮思索,祝淮恍然大悟。

“哦,你的意思是周則笙是為了接近我,故意來合租的?”祝淮面無表情,語氣平靜地說出心中想法,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周則笙聽見。

任一諾大驚,餘光瞟了一眼周則笙,後者顯然是聽到了。

任一諾:“......”

好孩子媽媽先死一會兒。

祝淮又問:“你怎麽了?”

任一諾:“沒事,咱們吃!”吃呗,誰能吃得過你祝鐵樹啊。

一旁的周則笙聞言愣了愣,立即委屈地道:“原來祝先生是這樣想在下的?”

祝淮正戴着一次性手套,聽見周則笙這樣說,他提醒道:“叫我祝淮就行。”

他戴好手套,拎起一個龍蝦,“沒有那樣想。專門為了接近我怕跑來租房,只有那種閑得慌、每天沒事幹的傻子才會幹。”

周則笙剛剛彎起的嘴角僵住,一言不發地盯着他。

任一諾抓住一只龍蝦憋笑。

祝淮側目看周則笙:“嗯?你怎麽不吃。”

周則笙垂眸,道:“這就吃。”

任一諾那張嘴現在吃着龍蝦,沒空說話,但他起身繞過祝淮,一屁股坐在兩人中間,将兩人隔開,一邊掰開手中的蝦殼,一邊盯着周則笙看,不像是在剝蝦,倒像是在抽面前人的筋骨。

而周則笙似乎完全沒察覺他刀子一樣的目光 ,他先是不動聲色地看了看祝淮剝蝦的樣子,後又飛速地掌握了其中的技巧。

周則笙拎起一只龍蝦剝起來。

他的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靈活地扣住龍蝦頭部,一掰一扯,取出了裏頭飽滿的蝦肉。

他剝得不疾不徐,眼睑微垂,長睫随着眨眼的動作翻飛,竟像是在雕琢某種美玉。

他剝得很快,卻并不吃,片刻後,他面前的盤子中便堆起了一座小山。

周則笙這才從任一諾的目光中擡起頭,卻也只是輕輕一瞥,并沒有理會。

他将裝滿蝦肉的盤子繞過任一諾推到祝淮面前,說:“不小心剝多了,阿淮可以幫在下吃掉嗎?”

任一諾:“?”

你是覺得吃了蝦就會變瞎嗎?借口找得這麽拙劣?

祝淮看着突然出現在面前的盤子,有些為難道:“這也太多了。”

任一諾:“......”

好,忘了這家夥是真瞎了。

周則笙笑着開口:“如果阿淮嫌棄的話,就算了吧。”

“沒有。”祝淮本能地反駁,轉而又察覺出不對,自己好像被對方帶坑裏了?

祝淮嚼了嚼嘴裏的東西,看着周則笙一副“你不吃你嫌棄我我不活了”的委屈表情,思考了兩秒,然後伸手将盤子往回推了推,說,“都是你剝的,我過來和你一起吃。”

周則笙臉上又恢複了笑意:“好。”

“等會,”任一諾擡頭對站起來的祝淮道,“就坐這兒算了,咱三一起吃。”

周則笙:“剛剛任先生一直盯着我看,我以為任先生不喜蝦肉呢。”

“那不是怕你想吃的不止是蝦嗎?”任一諾回怼。

就這一空擋,祝淮已經繞到了周則笙旁邊坐下,他擡眼掃了眼兩人,不知道這倆怎麽就杠上了,不過他也懶得管,剝好的蝦肉擺在面前,已經占走了他的嘴和他的心。

至于正吵着的這兩人,他也插不上嘴,只好埋頭苦吃。

這頓夜宵吃得是——有人吃飽了,有人氣飽了。

任一諾覺得祝淮不争氣,周則笙這人一看就是圖謀不軌,他要是知道這人是個第二天就找上門的變态,昨天一定不會給祝淮說什麽“喜歡了就去要聯系方式”這種話。

祝淮倒是覺得沒什麽,一來這是法治社會,這人也不至于在家給他拐走賣了,二來...他對這人有着自己都沒能察覺的信任,沒有由頭地篤定這人不會傷害自己。

原本楊煜寧住的房間下午的時候已經被保潔打掃過,床單被褥也換了套新的,所以周則笙今天會直接住下,周則笙給出的理由是:家中情況複雜,不想暴露失憶的事情,需要盡早搬出來。

對此,祝淮表示理解,任一諾表示其中有詐。

但他覺得有詐沒用,因為他十一點有門禁。

任一諾不放心,他本來打算在沙發上湊合一晚上,說什麽要守好最後一班崗,但奈何輔導員要拍照打卡,還得全寝擺出特定姿勢,他只好灰溜溜地收拾東西回去。

臨出門前,他神情激動地抓緊祝淮的手腕,被祝淮垂眼一掃後又立刻放開,去捏祝淮的袖口,臉上表情就像是要放孩子遠游的母親。

兩杯酒下肚,任一諾這會兒戲瘾大爆發。

他倚在門框上,淚眼婆娑地道:“我走了,電話別關靜音,出啥事兒了打電話給我,寝室離這兒不遠我會立馬趕到,打給瀾姐也行她住校外能出來,千萬別輕易相信那家夥的鬼話,萬一是第二個吳裏就壞了!我的好樹兒啊,要保護好自己!!”

說着,他吸了吸鼻子,酒後紅潤的臉皺成一團:“明天早上給我打個電話報平安。”

祝淮:“......”

祝淮:“再見,路上注意安全。”

說完,他将人推進電梯裏,替人按了樓層退出來,電梯門在任一諾浮誇的哭聲中合上。

他轉身回屋,帶上大門,打開手機給任一諾發了一條微信:

【Z:你哭戲得練練。】

【娛樂圈紫微星:[語音5s]】

祝淮點開,手機裏傳來任一諾的嘶吼:“樹兒你居然這樣說我!!”

祝淮看着對面發來的流淚大猩猩,被醜笑了,但他的嘴角只是輕輕勾起,很快就收斂住了笑意。

任一諾還在對他進行消息轟炸,祝淮沒有搭理,退出了聊天框,一擡頭,剛好對上站在客廳等自己的周則笙。

周則笙在看他。

周則笙總是用那種眼神看着他——就像是在看碎過的玉佩。

眼神又柔又輕,即便是笑着,都帶着點知曉夢境即将消散的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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