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偶師郭郎

第25章 偶師郭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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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雲明将人帶去了白蓮寺。

剛進入寺門, 朱夫人便發現了這邊的兩人。她注意到陸風惑的情況，不由得擔心蹙眉，“陸大俠這是怎麽了？”

傅雲明簡單回答, “現在還不清楚情況，我帶他去禪房看看。你去熬一些米粥, 之後他可能要用。”

朱夫人連忙去了廚房。

傅雲明将人送去了禪房, 随後伸手給人把脈。

脈象十分奇怪。陸風惑身體虛弱, 似乎長時間沒有進食，而且他似乎中了一種毒藥。這種毒藥不能完全稱之為毒藥, 因為它對于身體的實質傷害微乎其微，甚至還有一點無用的益補作用。

聞所未聞。

就算是請來江湖之中的名醫, 恐怕也無濟于事。

恰在此時, 傅雲明想起了一件事情。他初見陸風惑的時候，陸風惑似乎誤食了一顆蓮心佛珠？

那蓮心佛珠是佛門聖物, 能祛除一切毒邪。只不過佛珠畢竟是佛門之物，要想驅動佛珠, 只能使用佛力。

思及此處，傅雲明坐在床榻之上。絲毫不在意陸風惑滿身髒污，傅雲明将他攬入懷中, 掌心相貼之間，佛力流轉而出。

陸風惑的指骨很漂亮。白皙修長, 比他的要纖細一些。

意識到他在想什麽之後，傅雲明立刻轉移視線，不敢再看。

陸風惑感覺他十分疲憊。眼皮重若千鈞，他很想就這麽一直睡下去。意識昏沉間, 他似乎感覺到一股佛力順着掌心流淌而來。那佛力順着經脈而走, 最終彙聚在丹田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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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田之內一顆瑩白佛珠。那佛珠接觸到佛力, 立刻散發出金色光暈，散入四肢百骸。體內的沉疴爛垢被盡數治愈，毒邪之物被盡數祛除。

渾身皆是暖融融的舒适意味，一夜無夢。

陸風惑醒來的時候，發現他躺在一間幹淨的禪房之中。不由得有幾分恍惚，随即便是了然。

是了。暈過去之前，他遇到了傅雲明。

身上毒藥被祛除。雖然記憶依然斷斷續續的，但是與之前相比，現在的狀态實在是好上太多。

門口進來一個人。那人僧袍暗紅，晨間的陽光落在他身上，陸風惑能看見他僧袍被光透過，變成明豔的鮮紅。而那人眉目深邃，手中一個食盒。

食盒之內是青菜肉絲粥，另外配了些容易消化的點心。

傅雲明顯然十分清楚他的喜好，食盒裏面盡是他愛吃的東西。這一頓早飯，陸風惑享用得十分滿足。

吃飽喝足之後，陸風惑懶散坐在床鋪之上。

想起身上的變化，陸風惑開口詢問，“我體內的毒藥被佛珠清除了？”

“不錯。”傅雲明。

陸風惑回想片刻，“沒記錯的話，那佛珠是佛門聖物吧？如此珍貴之物，直接給我用沒關系？”

傅雲明回答，“沒關系。佛珠流落江湖百年，本就是無主之物。你放心用便是。”

“好，多謝。”陸風惑。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傅雲明。

陸風惑轉而開始思考與毒藥有關的事情。

此次中毒，最大的症狀是失去記憶。中毒剛開始的時候會全身劇痛，不過那劇痛對于身體沒有任何實質傷害，更加像是一種懲罰。劇痛過後，記憶開始喪失。

提起失憶，陸風惑便想起了宋孤陽。宋孤陽此前被下藥，不僅記憶全無，而且武功全失。宋孤陽中的藥更像是陸風惑此次中藥的升級版。

這江湖之中能研制奇特毒藥的沒有幾個，更別提是令人喪失記憶的毒藥。此次中藥更加證明宰父映曾經在宋孤陽被囚一事推波助瀾，或者說，更加證明宰父映便是當初的龍吟寨二當家！

難怪陸風惑會中招。這藥當初根本就是專門為宋孤陽研制的，自然是千奇百怪。不是毒藥卻擁有毒藥同樣的效果，這也是有可能的。

然而毒醫既然給他下毒，為什麽不直接下致命毒藥？

——他或許試過了，沒有什麽效果，于是換成這種藥。或者他直接扔來了一個毒藥壓縮包，裏面什麽毒藥都有，但是陸風惑百毒不侵，于是只有這種藥物起了效果。

推理完畢，陸風惑長舒一口氣。

傅雲明有些奇怪，“陸風惑，你武藝高強，應當不至于落的如此地步。”

陸風惑頓時嘆氣，“是啊。我武藝高強，耐不住反派一波又一波，搞什麽連環出擊。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

雖然有些名詞聽不懂，但是傅雲明莫名其妙能理解他的意思。

傅雲明随即想起一個人，“沈元思可還好？”

陸風惑回答：“還行。他在另外一處地方，不會有什麽危險。”

“你身體虛弱，這段時間不如就在白蓮寺修養身體。白蓮寺不缺禪房，也不缺那點吃食。”傅雲明提議。

“這多不好意思。”

然而嘴上說着不好意思的某人，卻是一連在白蓮寺住了兩個月。

時間很快入了夏。陸風惑最愛在傍晚時分，穿着一身輕薄衣裳，在鎮上各處閑逛吹風。

恰如此時，陸風惑一身鮮紅紗衣，站在橋頭之上。晚風帶着些許微涼意味，吹在身上意外輕柔。

街頭人聲鼎沸，四處都是小攤小販。陸風惑最愛這人間煙火氣了。

陸風惑打算去街上逛逛。傅雲明跟在他身後。

走進一處暗巷時，突然有個垂髫幼童端着個木匣子，送到陸風惑手中。

陸風惑打開一看。匣子裏面是個布偶，那布偶穿着粉藍相間的裙子，臉蛋奶乎乎的，看起來甚是可愛。

陸風惑正要将這木匣還回去，卻一時找不到方才的那個童子。

恰在此時，布偶發出一聲詭異的嬉笑，随即猛然爆裂開來。陸風惑只聽見手中一聲巨響，随即眼前火光狂湧而來！

煙塵散去之後，方圓三丈一片焦黑。

陸風惑蹲在高牆之上，嫌棄地拍拍身上沾染的黑灰。要不是他武藝高強，這會兒估計要缺胳膊少腿了。

“這是什麽東西？”陸風惑。

“布偶裏面裝了炸藥。”傅雲明。

二人對話之間，只聽鎮上再次傳來幾聲巨響。這一次巨響過後，還夾雜着凄厲的哭號尖叫聲。

“看來不是沖我來的。不知道是誰在背地裏搞事情，四處廣撒網。”陸風惑。

“先過去看看。”傅雲明。

兩人很快趕往爆炸地點。只見現場一片狼藉，四處都是血跡。然而爆炸之聲還在不斷從附近傳來。

所有爆炸的地方都有一個特點，那便是從一個玩偶開始。玩偶有木制的、布制的，各式各樣，還能發出古怪的聲音。

傅雲明連忙讓鎮上之人遠離一切玩偶，然後讓附近居民将街上受傷的人搬去醫館。混亂的人群很快變得井井有條起來。

接下來幾天，傅雲明組織寺廟之中的衆人，将整個鎮上的玩偶都排查完畢。如今的泉鎮談“偶”色變，遇到形似玩偶的東西紛紛繞道走，就連玩偶鋪子都全部閉門休店。

“行事如此明目張膽，你是想将幕後之人引出來？”陸風惑詢問。

“不錯。那些玩偶做工極其精湛，還能發出聲音。依我猜測，幕後之人應該是偶師郭郎。”傅雲明。

“偶師郭郎。”陸風惑。

“他在江湖之中銷聲匿跡多年，這次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出現在泉鎮。我将他的玩偶全部收走，他定然會報複在我身上。”傅雲明。

“或者準确來說，報複在白蓮寺身上。所以你近日嚴管白蓮寺，要求白蓮寺進出人員都要登記在案，還在暗中加派不少僧侶看管寺廟各處。這一切都是想要找到偶師郭郎的線索。”陸風惑。

“偶師郭郎極其擅長機關人偶制作，武功并不算高。他定然不會主動現身。然而對付我們這樣看似不起眼的人物，他定然不會派出高等機關人偶，最多蠱惑香客将會爆炸的普通人偶帶進來。”傅雲明。

“白蓮寺雖然戒嚴，但是那都是暗中行動的。表面上看來，白蓮寺依舊與平常一般無二。這會更容易讓偶師郭郎以及香客放松警惕，從而露出破綻。”陸風惑。

“陸風惑，你總能跟上我的思路。”傅雲明。

“這話是在誇我，還是在誇你自己？”陸風惑揚眉。

“誇你。”傅雲明。

真的假的？

陸風惑狐疑。片刻之後他真誠道：“真是羨慕你，能有這麽一個英俊潇灑風流倜傥足智多謀霸氣側漏能夠令人虎軀一震的搭檔。”

傅雲明反應了片刻，才明白他在說什麽。不由得失笑。

兩日之後，一個香客在寺廟後院放置了數個玩偶，被暗處的僧侶當場抓獲。那香客是個四五十歲的婦人，三角眼，薄嘴皮，看起來有些刻薄。

僧侶将那婦人押送至原來的天獄舊址。那婦人嘴巴很嚴實，不管怎樣審問，都不肯透露分毫事情。

泉鎮如今人人畏懼玩偶。何人敢像這個婦人一般，不僅近距離接觸玩偶，還将玩偶帶進寺廟之中？這個婦人定然是知道偶師郭郎的線索的，只是她不肯吐露而已。

“查過她這個人沒有？”陸風惑問。

“吳姓，本地人。她丈夫早年被火燒死了，如今一個人住。”傅雲明。

“會不會是收了偶師錢財？”陸風惑。

“僧侶試過了，用多大的金銀誘惑她，她也不曾動搖分毫。”傅雲明。

“這就奇怪了。這婦人是本地人，也不曾出去過。她是怎麽和偶師扯上關聯的？更奇怪的是，她竟然如此堅持維護偶師。”陸風惑。

“這正是疑點所在。”傅雲明。

線索斷了。

“這個婦人常來白蓮寺上香？”陸風惑。

“不常來，但是每年總會來上四五次。”傅雲明。

信佛啊？那就好辦了。沒記錯的話，寺廟後山佛塔附近有不少白磷。

“不如讓我來試一試？”陸風惑。

“好。”傅雲明。

陸風惑想到的辦法很簡單。既然審問不出來，這婦女又信仰神佛，那不如就扮演神佛，将線索給套出來。

夜晚時分，天獄之中一片黑暗。婦女躺在稻草之上，神色一片漠然。她正想要閉眼睡下，卻見半空之中猛然升起火焰，那火焰生成一個骷髅頭形狀，還散發着大量白煙，看起來陰森詭谲。

這一幕極其驚悚駭人。

婦女從未見過此種景象，不由得驚叫出聲。

傅雲明看着那個骷髅頭，“這是你搞出來的神佛？”

陸風惑随意擺手，“神佛太難畫了，骷髅也是一樣的。成功人辦大事，不要在意那麽多細節！”

此話說完之後，陸風惑開始扮演死去的受害者。

“我……死的……好慘。”天獄之內響起青年陰森的嗓音。

婦女往牢房之內縮去，聲音微顫，“我不認識你……你找錯人了。”

“誰說不認識……爆炸一案是偶師所為……偶師害我性命，你助偶師行事，那便是我的仇敵。”

此話說完之後，婦女猛然大笑起來，“你是泉鎮之人？竟然如此，你是泉鎮之人。哈哈，你死得活該啊！泉鎮之人都該死！”

陸風惑稍微有點卡殼。這讓他怎麽接話？

好在那婦女自己道明了緣由，“我丈夫為人忠厚，平日幫助了不少人。然而他被大火燒死那日，你們有誰進去幫助過他？！你們冷眼看着他被燒死，你們連步伐都不曾邁過一步啊！！可憐我當時剛從火場逃出來，只能像個死人一樣躺在地上不能動彈。我如此哀聲請求你們進去幫幫他，你們卻無一人有所動搖！你們這些冷血無情之輩，注定全部下地獄，全部下地獄啊！！”

陸風惑看了傅雲明一眼。

這種事情不好評價。從婦女的描述來看，她當時受傷頗重，火勢應該不小。如此看來的話，圍觀衆人沒有一人相助應該也是認為火場危險。

若是救人會搭上自身性命，衆人都會再考慮一二。

這件事情只能說，幫忙是道德高尚，不幫也不觸犯律法。

事情到了這裏差不多已經明晰了，然而他們還需要知道有關偶師的線索。

陸風惑随手掏出一堆銅絲骷髅，随後将它們從房頂伸下去。內力催動銅絲發熱，白磷瞬間燃燒起來。

房間之內頓時出現數之不盡的骷髅，形态詭異。

僧侶配合地扮演起受害者來。

“我們……被火燒得好慘……好燙。”

“找不到……偶師……找不到偶師。”

“先殺了她……”

“先吃了她。”

就算再怎樣仇恨鎮上之人，那婦女始終是活人。她信仰神佛，懼怕鬼怪，在死亡以及如此驚悚的一幕之下，還是道出了偶師的所在之處。

“祠堂旁邊……偶師在祠堂旁邊的小院。冤有頭債有主，你們去找他，你們去找他啊！”婦女慘聲道。

這話絕對真實，因為那婦女似乎快崩潰了。

得到答案之後，陸風惑便要收回骷髅。然而那銅絲或許是過于纖細，居然被燒斷了？

銅絲骷髅從半空之中掉落，正巧落在婦女腳下。那骷髅落地之後還彈了一彈。

婦女：？？？

傅雲明：……

陸風惑：6

婦女用腳踢了踢骷髅。如此近的距離，她很快發現了不對勁。這骷髅竟然是用發絲粗細的銅線串聯而成？

她擡頭看去，與屋頂的陸風惑對上視線。

陸風惑不好意思道：“抱歉抱歉，寺廟之中只有銅絲了。時間太過緊迫，我就只好用了這個。早知它會被燒斷，我應該換成鐵絲的，這樣您不會受到驚吓。還有就是，多謝您提供的線索。”

婦女被氣得差點嘔出血來。

傅雲明和陸風惑很快前往偶師所在的宅院。

這是一處不大的四合院，裏面布置極其簡潔。兩人剛一落地，便不知怎的觸發了機關。利箭從四面八方射來。

陸風惑避開利箭，躲進了房屋之內。

“院內空地之上全是機關，那邊不能落腳。”傅雲明提醒。

“這個院子裏沒有其他人的吐息。”陸風惑。

“估計是在別的什麽地方。我們先在這邊搜索一番，看看有什麽線索。”傅雲明。

“行。”

二人很快搜索起來。

正房之內，陸風惑發現一個很奇怪的東西。那似乎是一個隐藏的拉杆，拉杆頂端一只蹲着的布偶橘貓。

傅雲明看了一眼，“估計是機關，不用在意。”語畢轉身尋找起其他地方。

片刻之後，傅雲明轉頭看去，正看到陸風惑伸手搭在那橘貓之上，然後反複揉捏。

布偶橘貓發出詭異的叫聲來，傅雲明竟然從那叫聲之中聽出了幾分不情不願與惱羞成怒。

橘貓的爪子襲擊而來，陸風惑和它擊掌，“欸好，真乖。”

一個布偶玩具而已，全身的絨毛竟然炸開了。片刻之後，拉杆猛然按照特殊的手法運轉起來，正房地洞山搖，地面破開。

陸風惑還沒有反應過來，眼前便陷入一片黑暗。失重感傳來，身體在不斷下落。陸風惑運起輕功，落在地面之上。

環顧四周，什麽都看不見。

“小傅？”陸風惑試探開口。

“我在。”

在就行，就怕兩人分開了。兩人一起行動，互相有個照應。

傅雲明拿出火折子，兩人這才看清地底的情況。只見這地底之中竟然有個暗道，而這暗道四通八達，通往不同的方向。

“怪不得外面找不到他的人影，估計是藏在這兒了。”陸風惑道。

二人在地下探尋一番，很快發現一個特殊的房間。那房間不是很大，裏面擺放着幾十具玩偶。玩偶有大有小，大的有等人那麽大，看起來栩栩如生，與真人一般無二，小的只有巴掌那麽大，小巧別致。

“這裏應該是偶師制作玩偶的工具房。裏面沒有活人，偶師不在裏面，不過我們還是暫時不要進去。有些玩偶極通人性，與三歲稚童別無二樣。”傅雲明如此說道。

那房間之內果然傳來木偶嬉笑聲。

“炸……炸。嘻嘻，主人炸。”

炸個屁。

陸風惑吐槽。

傅雲明提議，“我們先去尋找偶師，這些玩偶之後處理。若是将這裏毀了，恐怕會打草驚蛇。”

“明白。”

兩人動身前往其他地方。

“那工具房的茶水尚且不穩，偶師還未離開太久。”傅雲明。

“我們趕緊追上。”

前方一條吊橋，吊橋之下是足有十丈的深谷。傅雲明攔住陸風惑，“我先過去，若是沒有危險你再過來。”

陸風惑無所謂。

傅雲明擡腳上前。前半段風平浪靜，可是走到吊橋正中央的時候，那吊橋猛然從中間開裂。傅雲明抓住吊橋繩索，運起輕功踩在對面石壁之上，随後靠着繩索上了對岸。

吊橋已破，陸風惑一時過不去。傅雲明便道：“你那邊尚且還有幾個房間沒有查看，不如暫且分開搜尋。”

“好。”

兩人就此分開。

陸風惑将所有地方差不多探了個遍，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的地方。他重新回到吊橋那個地方，卻聽見對面傳來打鬥的聲音。

打鬥聲很快停了下來。陸風惑出聲喊了幾句，沒有聽到任何回應，不禁有些奇怪。

不可能吧？傅雲明好歹是天字榜高手，會打不過一個偶師？

陸風惑随即想起偶師的那些人偶，以及那出神入化的機關之術。莫非是遭到暗算了？

吊橋已然斷裂，但是想要過去也未嘗不可。陸風惑抓起這邊吊橋的繩索，随後腳踢牆面，利用反作用力蕩開一段距離，然後在空中進行二段跳，順利上到對岸。

對岸空無一人。陸風惑尋找片刻，在一處房間之內發現遍地血跡。那血跡觸目驚心，一直蜿蜒至地面一處暗道之內。

暗道石板緊閉，石板縫隙之間還緊緊夾着一截暗紅布料。

陸風惑攥起那截布料。暗紅棉布，是傅雲明的衣服。

傅雲明在暗道之內？

陸風惑擡掌拍在石板之上，那石板頓時粉碎成為一堆灰土。然而石板成為灰土不錯，卻依然沒有露出地下暗道。時間太過緊迫，長刀刀身過窄，來不及尋找其他工具，陸風惑直接動手開挖。

內力附着在雙手之上，然而石板不知道是什麽材質做成，竟然抵消了內力。畢竟是血肉之軀，片刻之後，指節破裂出鮮血點點。

恰在此時，紅袍僧侶從側方石室走出。

陸風惑還未反應過來，便被抓住手腕，按在了一旁的石牆之上。

暗紅僧袍覆蓋在淺紫紗衣之上，二者距離極近，陸風惑甚至能聞到對方身上淡淡的蓮香。

沒有反應過來這是什麽姿勢，陸風惑看到這人安全無恙，頓時松了口氣，“還好你沒事。我還說呢，我們傅寺主怎麽可能這麽容易落敗。”

傅雲明看着他染血的指尖，沉默片刻，“我沒你想象的那麽弱。”

“明白明白。方才也是太過緊急，并沒有過多考慮。”

“怎麽值得？”傅雲明聲音極輕。

為了一個朋友做到如此地步，怎麽值得？

他的聲音太輕，陸風惑并未聽清。

傅雲明自知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于是并未再提。他撕下一截幹淨布料，簡單幫陸風惑包紮了一下傷口。

“所以這石板暗道是怎麽回事？”陸風惑問他。

“方才遇到郭無緣，與他打了起來。他身邊沒幾個人偶，武功不如我高，自然落敗與我。地上的血跡全部是他的。郭無緣自知他不敵我，于是從石板暗道逃走了。我本想上前去追，但是石板閉合得太快，沒來得及追上他，還被撕裂下一截衣角。”傅雲明。

“也就是我現在看到的這樣。”陸風惑接話，“我之前在那邊喊你，你并未回應。讓我猜猜看……郭無緣從石板暗道逃走之後，你想将人給追回來，于是轉而去了其他暗道，看看是否能碰上郭無緣。也是因為如此，你沒聽見我的聲音，自然也就沒有回應。”

“沒錯。”

“結果如何？你找到郭無緣了？”陸風惑問。

“你覺得呢？”傅雲明看了他一眼。

“想來是沒找到，要不然你不會重新回到這裏。”陸風惑。

傅雲明沒有反駁。

郭無緣既然發現了他們，這地底暗道又是他建造的。此次他已然逃脫，如今恐怕已經去了別處。此行再無收獲。

事實果然如此。二人将這地下暗道摸了個透，依然沒有看到郭無緣的身影。

只好從地下暗道出去。

小院之外包圍了不少白蓮寺的僧侶。傅雲明讓僧侶将附近的居民全部疏散，然後一把火點燃了地底暗道。那地底暗道之內還留存着不少玩偶，不少玩偶體內攜帶着炸藥。暗道點燃之後，此處被炸開一個大坑，坑內玩偶盡皆銷毀，化作煙灰一片。

此事過後，鎮上居民一片叫好之聲。

白蓮寺禪房，陸風惑坐在門口木凳上。傅雲明手中拿着一卷紗布，正在為他仔細包紮傷口。

其實并沒有多嚴重，破了一點皮而已，只是看起來吓人。

傷口很快就包紮完畢。傅雲明的手法熟練，包紮完畢的手指依舊靈活。陸風惑将手指放在陽光之下，覺得這包紮手法堪稱完美。

傅雲明突然出聲，“值得麽。”

你我武力相差不算太大。若我當真有性命之憂，那暗道之內便是危機四伏。為我做到這個地步，當真值得？

陸風惑便道：“爺樂意！”

千金難買爺高興。想做便做了，需要什麽理由？

傅雲明聞言傾身靠近。他直視陸風惑，神色格外認真，嗓音也極其輕柔，“陸風惑，我心悅你。”

陸風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由得疑惑，“嗯？”

傅雲明便再說了一遍，“陸風惑，我心悅你。你可以理解為我傾慕你，想和你在一起。”

這次聽清楚了，不由得錯愕。

？

我把你當朋友，你居然？？？

陸風惑奇怪，“你不是出家人麽？”

“我可以為你還俗。”

很簡單，我可以為你還俗。

這份喜歡太過沉重。

陸風惑偏頭避開了他的視線。他不可能接受這份感情，對于沒有結果的事情，他一向處理得很幹脆。

“抱歉，我們之間不可能。我只把你當朋友，沒有其他任何想法。”

此話說完之後，陸風惑轉身離開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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