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章

第 11 章

“感謝陛下，感謝大晉的國泰民安。”老人家激動的淚流滿面。

身後都是這次受到幫扶的人，衆人皆是一臉感激。

這樣的場景，幾乎每年都會上演一次，路過的百姓們也都見怪不怪，可都在心裏默默稱贊永安帝。

自從四年前，楊淼跟着永安帝一起春播秋種之後，接下來年年他都會跟着參加，越來越熟練的動作，愣是讓他不輸那些漢子們，甚至比有些文臣幹得還要好。

更是在永安帝心裏紮了根，越發喜歡這個小哥兒，京中之人也都看在眼裏。

春播之後不久，宮中傳來消息，皇後感念陛下的操勞不易，又是萬物生長的好時候，于是宣布五日後會在宮中設宴。

收到這個消息，溫煜和楊昭下意識看了一眼楊淼。

此刻楊淼什麽都不知道，正和徐朗一起捧着醫書說着什麽，似是察覺到有人看着自己，楊淼擡頭看了過去。

登時落入爹爹和父親擔憂的目光裏。

十四歲的楊淼長得清秀靈動，一身從小富貴堆裏養出來的氣質，越發顯得矜貴優雅，看人的時候，一雙漆黑的小鹿般的眸子，清澈單純宛如一只誤闖人間的精靈。

他眨動着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怎，怎麽了？”

白皙的皮膚，不點而朱的唇，襯的人越發無辜柔弱，問話的時候眼神裏透着不安。

他從沒有在家裏人臉上，看到過這樣的表情，擔憂不安，又夾雜着微微憤怒和對将來的未知恐懼。

溫煜收斂眼中的神色，只是叮囑道：“五日後要入宮參加宮宴，那日你跟緊我，別瞎跑。”

四年前高蓉說出來的事兒，一直烙在一家人的心裏，此刻聽到爹爹這樣叮囑，楊淼頓時緊張起來，下意識用指甲掐着指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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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朗自然感受到了他的不安，知道他有摳手的毛病，當着兩位長輩的面他仍舊自然的握住了楊淼的手，将自己的手指嵌入楊淼的指縫，迫使他無法再掐自己。

楊淼心下有些煩躁，“我才多大啊，我才不要去。”

說着他回握住了徐朗的手，眼神裏滿是抗議抗拒，徐朗聞言淺笑，輕輕捏了捏他的手指。

“放心，皇後想給大皇子訂親，無非是想增加坐上儲位的籌碼。”

剩餘的話他沒有說，反而擡起頭，看向坐在斜對面的承恩伯。

楊昭和他目光相對那一刻，嘴角也挂上了淡淡的笑。

“朗兒說的沒錯，咱們雖被陛下看重，那是因當年之事罷了，若放眼朝中，咱們府上可謂是過于單薄。”

從龍之功，聽着十分讓人羨慕，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但楊昭當年一路跟着永安帝起義，在軍中得了軍心，在百姓心中得了民心，他便知這非好事。

入京得了爵位之後，他便一心韬光養晦，擺出一副安享人生胸無大志的樣子。

這十餘年間，曾和他們一起從龍奮戰的兄弟們，有半數下場都算不得好，新朝初立陛下自會封賞功臣，彰顯胸襟和重情義的一面。

可五六年之後呢，那些豐功偉績之人立于高位，甚至不畏帝王敢與之意見相左，真把帝王當做軍中兄弟，那便是大錯特錯。

得到的便是血濺三尺，或者發配邊疆，眼下留在京中的功臣們，寥寥無幾。

承恩伯府更是在京中出了名的莽夫，大字不識幾個，上馬能戰殺敵不在話下，卻不善于權謀，是個貪圖享樂的爛泥，陛下親自扶都扶不上牆。

而跟随他的人，也都沒有多大的志向，安于現狀不知攀升之法，功名利祿擺在眼前，都嫌棄高位事多責任重，不愛幹，只想得些金銀當個富貴閑人。

久而久之，承恩伯被那些世家大族逐漸邊緣化。

卻也沒有任何人敢小瞧或者欺負他們，畢竟這人受陛下庇護，雖然無能至極，可尤為得陛下看重。

聽了他的話，溫煜和楊淼父子二人松了一口氣，徐朗好笑的輕輕幫楊淼撫着背，像是安撫受驚的孩子。

楊昭目光深遠起來，突然看向徐朗，“朗兒，跟我去一趟書房。”

“是，伯爺。”

自從徐朗八歲之後，他便改口不再稱呼溫煜爹爹，也不再稱呼楊昭父親，只因他想劃清界限，為未來籌謀。

徐朗想到這裏，眼神溫柔的看了眼楊淼，似是安慰，“我很快回來。”

十六歲的徐朗，身高也只比楊昭矮了半個頭，腰背挺直，行走坐卧處處透着書生氣，簡直将儒雅刻進了骨子裏，一身淺煙灰色錦袍，繡着翠竹暗紋，任誰看了都得誇一句，有着世家公子的好氣度。

就在今年開春的時候，他已經有了一個黃甲傳胪的身份，便是二甲進士第一名，如此還是他有意藏拙得到的成績。

自小耳濡目染，徐朗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前朝皇子的身份，雖然陛下相信那是個誤會，但到底心裏有個疑影，他便很少在陛下面前出現，為人處世學着承恩伯，盡可能低調。

“嗯嗯。”楊淼看着他含笑的眸子，不舍的松開了他的手，看着父親和徐朗并肩出門的背影，楊淼輕輕咬住了下唇。

“淼淼？”溫煜溫柔的聲音傳來，楊淼轉頭看過去。

“爹爹，父親找朗哥哥單獨說話，他們是要說什麽？”

他說着話，窩進了溫煜的懷中，這十餘年間，楊淼的身子骨逐漸硬朗，只是身上依舊沒有多少肉，因為幼時病弱，個頭長得也慢些，愣是比孿生哥哥楊霖，矮了一頭。

溫煜攬着有些嬌瘦的兒子，嘴角帶着淺笑，眉宇間依舊摻雜着淡淡心疼。

“朗兒十六了，這次科舉又得了黃甲傳胪的功名在身，雖還未領職，但到底是要入朝，你父親得叮囑他幾句。”

聽到這話楊淼絲毫不意外，“父親若是下場考試，說不好也能考個狀元回來。”

溫煜聞言朗聲笑了起來，“狀元沒那麽簡單，但以你父親這些年的刻苦，考個二甲進士沒有問題，不過這事兒以後不要再說。”

“嗯，淼淼知道。”楊淼親昵的将腦袋枕在溫煜的肩頭。

楊昭在外一直都是學識淺薄之人，只有自家人知道他素日裏有多上進刻苦。

在外傳他在家只會待在後院種地時，楊昭在書房悶頭讀書，将早些年沒學過沒看過的書，都看了一遍，府中孩子啓蒙課也都是他教授。

就連大字不識一個的溫煜，這些年下來他也跟着學了不少，古籍名著都能看懂，一手簪花小楷更是寫的賞心入目。

溫煜看着眼前的楊淼，孩子逐漸長大懂事，有些事兒也須得和他說說了。

“淼淼真的想和朗兒永遠在一起？”這話問完，溫煜自己都笑了，兩個孩子自小就表明心意，這麽多年也從未變過。

有時看到他們湊在一起，眉目含情的樣子，溫煜心中都有些羨慕，也會經常想着，若他和楊昭也這般青梅竹馬該有多好，不過轉念一想，他又覺得沒什麽，他和楊昭也是在最好的年華相遇。

雖然知道兩個孩子的心意從未動搖過，但有些事兒，溫煜還是得說給楊淼知道。

楊淼聽出來爹爹語氣不似往日玩笑，帶着幾分嚴肅認真，他茫然的擡起頭，看着爹爹溫柔含笑的眸子。

“是，淼淼想和朗哥哥永遠在一起。”

他也語氣鄭重，堅定的表達着自己的想法和心意，或許從小就這樣說着，開始還有些害羞，說的多了，他反而更加坦然。

溫煜對兒子的這個想法，絲毫不感到意外，淺笑着颔首。

“你知道朗兒是前朝皇妃之子，雖有徐老爺子和前朝嬷嬷證着，朗兒的生父不是前朝皇帝，是當時的皇帝荒淫無道，強奪臣子有孕之妻。

丈夫被害死，她已是有夫之婦被搶奪入宮，若不是腹中有了朗兒，她只怕也會自行了斷。”

這件事楊淼小時候就聽過，“我知道的爹爹，我還知道，那個陷害殺害朗哥哥父親的人，此刻還活着。”

“是，他還活着呢，這仇朗兒未忘，我們也不會忘，朗兒等這一天，等了十年了。”

若說報仇，承恩伯在皇上面前說一句也就罷了，不過是前朝臣子，又是個牆頭草的性子，陛下雖未殺他但也未重用。

只是這人是徐老爺子的大哥，徐老爺子自己恨極了卻下不去手，朗兒漸大懂事後，想要親自報殺父之仇，承恩伯一家便沒有插手。

只是當時的徐朗年紀太小，很多事心有餘而力不足，現在他終于長大，有些帳也該清算清算了。

“朗哥哥一定可以的。”楊淼堅定的說道，拳頭也忍不住握緊。

溫煜笑着摸摸他的頭，“嗯，朗兒會做到，今日和你說這些，是想告訴你，雖然徐朗的生父不是前朝狗皇帝，但你皇伯伯心裏存疑，當年選擇放過徐朗，有一半也是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

若徐朗日後入朝，陛下不會不多心，且不說不給朗兒應有高位，安危都會是問題。”

十四歲的楊淼，對這個京中風雲暗詭之事也有了解，聞言至此，他心裏也有了衡量。

“淼淼知道了，只要能和朗哥哥安穩度日，如您和父親一般，即便是做個平民百姓又如何，快樂又不需要高官厚祿，再說我們還有爹爹和父親，還有哥哥在呢。”

提到楊霖，溫煜臉上有些無奈，“是啊，還有你哥，等明年将他送到你大伯安昌侯身邊，讓你大伯帶着他，在邊關歷練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