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章

第 30 章

離着晚飯的時間還早，楊淼和徐朗各種保證，晚飯指定在老村長家裏吃，才被老人家放走。

他們随着村民們帶路，找到了楊家的老房子，看着那土胚的房子，楊淼有些難以想象，他的父親和爹爹，以前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裏。

那門框高度有些矮，楊淼站直那門框堪堪頂在他頭頂上，徐朗進入都要微微彎一下腰才可以。

而他父親那個塊頭和身高……想到這些，楊淼的心裏酸酸的，他不敢想象父親和爹爹受委屈的畫面。

楊淼推開木門，這個時辰，屋裏算得上明亮，到處都是一層厚厚的灰塵，木桌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房子閑置的時間太久了，沒有一點人氣，還未進門就能感覺到森森之感。

楊淼看着這樣簡陋的房屋，突然有些害怕起來，躊躇着不敢進去。

這輩子楊淼怕的東西不多，一是鬼，二是蛇，雖然現在太陽還沒有落山，但那空置太久的房子，讓他本能的感覺到了陰氣森森的。

徐朗站在他的身後，見他躊躇不進，疑惑的朝着屋裏看了一眼，西斜的太陽被從窗戶裏斜斜灑金屋中，屋頂出現大片的昏暗。

他笑了一聲，上前一步擋在徐朗的身前，先一步走近屋子裏，徐朗的動作不敢太大，到處都是塵埃，稍一動就會讓那些灰塵飛揚而起。

他在屋裏轉了一圈，在他看來這裏的東西少的可憐，他找到一個盆和一個水瓢，缸裏早就沒了水，也落滿塵土。

待他再走出來的時候，夕陽像是搖搖欲墜挂不住似的，屋裏也徹底暗了下去，楊淼早就吓得往後退了好幾步，見人出來他臉上才多了些血色。

“你在裏面做什麽，怎麽待了那麽久才出來。”

徐朗看着他眼中的惶恐，嘴角的笑怎麽都壓不下去，“找了兩個能盛水的，得先灑灑水才能開始清掃。”

楊淼再次看了一眼那屋子，猶豫道：“不如今晚咱們還是去鎮上住吧，天亮之後再收拾。”

這個時辰即便是騎馬狂奔，只怕也來不及在城門關上之前趕到，老村長晚上還等着他們一起吃飯，這個時候突然離開顯然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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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你先去老村長家裏歇歇，我收拾好就過去。”徐朗牽着人往院子裏走了幾步，這裏還有陽光。

“我不，我要和你一起……”話還沒有說完，院子外傳來了婦人們嘻嘻哈哈說笑的聲音，楊淼止聲，下意識尋聲望過去，只見剛才在村口見到過的幾個人，這會兒頭上包着布巾，手裏拿着水桶掃帚朝着他們家這裏走來。

見他們兩人看過來，那些婦人也都收斂了說笑的聲音，眼神裏單純好奇的打量着他們，且充滿了善意。

人一多，楊淼剛才還發毛的心，這會兒踏實不少，一個婦人帶頭先開口。

“你們這什麽都沒帶，幾時能收拾好屋子？”她說這話帶着打趣揶揄的味道。

可聽在楊淼的心裏卻是暖暖的，對方手裏拎着木桶，裏面都是抹布鬃刷，還有幾顆清潔用的無患子，這東西要麽去山裏采，要麽就得去買，村裏一共也沒有幾棵樹，哪裏夠村民自己用的。

身後的人還有扛着大掃帚的，還有拿着小鏟子的，看得楊淼心裏暖臉上笑。

“只怕明晚能收拾好就不錯了，屋子裏好黑，我總覺得有鬼，正和朗哥哥說明日再收拾呢。”

聽他這樣說，幾個婦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村裏人素日裏說話聲音就大，這會兒一樂更是收不住，好似整個村子裏都能聽到他們的聲音似的。

楊淼也知道自己怕鬼這件事，有些好笑，小時候他哥沒少拿這件事兒打趣他。

這會兒聽到周圍人都在笑，他臉上忍不住紅了又紅，徐朗溫和的走上前，将人半擋在身後，看着周圍的婦人笑道：“還是各位嬸子想得周到，我們到底是年輕了，慮事不周。”

也不知道怎麽的，和楊淼他們還能玩笑幾句，眼下看着溫文爾雅的徐朗，那些婦人們反倒不敢再這樣玩笑，一個個也都正經起來。

“誰還不是從年輕走過來的，日後再有這樣的事兒，你們自己也會準備了，過日子不就是這樣，一回生二回熟。”

她們說這話，也沒有閑着，動作麻了的将自己帶來的東西收拾好，有水桶的都去門前的小河裏打水，拿着小鏟子的趁着太陽餘晖，開始在院子裏清理那些雜草。

屋子裏噴灑了些水，清掃起來也沒有那麽嗆，灰塵好像都變得乖巧起來，讓往哪裏落就往哪裏掉，不大的屋子剛才還是一層灰，沒處下腳，此刻原木色的桌椅清晰的能看到花紋，房梁上的蜘蛛網也不見了。

楊淼的黑發被人用一塊紅布裹住，人越發顯得膚白嬌俏，不知誰遞給他一塊抹布，他就半個身子探入缸中，将那些陳年灰土往外擦。

天徹底黑下來的時候，竈洞裏升起了火，刷幹淨的黑鍋滾着熱水，楊淼拿出幾個幹淨的空碗，給她們一人舀了一碗熱水。

村長家的兒媳婦做好飯，過來喊人去吃飯的時候，見到屋裏幾個婦人都累得癱坐在椅子上，她掩唇笑了笑。

“嬸子們也在可真太好啦，家裏有客要來，我這年輕下手沒輕重，把飯煮多了，原我婆母還數落我呢，可巧你們都在，可都得去幫我們吃些才好，省得飯菜擱到明日就馊了。”

都知道她這是玩笑話，只是這話如此說出來，在座的人也都不好推辭，這一個傍晚她們手腳不敢停，生怕今夜收拾不好，這兩個孩子沒地兒住，一通忙活下來，都累得夠嗆。

誰也懶得回家再做飯去，得了這個巧宗兒，自然也不會推辭。

“得了，你就是做的飯菜再多，也怕不夠我們幾個往肚子裏囊塞的，我家裏煮着山芋，我去拿過來，借着你家的菜肉下飯。”

“我也得回家換身衣裳，這衣服上都是塵土，你且先帶着他們過去吧，我們幾個趕忙就去蹭吃蹭喝，你可得和你公爹說說，我們都去吃，他可別心疼。”

“哈哈哈哈哈哈……”屋裏幾個人，你一句我一句，逗得滿屋的人笑不停，不過一會兒的功夫，這個房子裏就充滿了人氣。

楊淼也終于在這裏感受到溫馨，不由得也打趣起自己，“你們這都還有禮物帶着，唯我們兩人空着手去白吃白喝的，這家裏也沒有旁的，不如就将這鍋熱水拎去，給大家泡茶喝？”

村長兒媳婦笑着挽住他的胳膊，“果然是京城裏長大的孩子，瞧瞧這會來事兒的，他帶着熱水去我家，倒要哄着我們拿出來茶葉給他喝，這天底下的美事兒，怕是都讓他占了去。”

“哈哈哈哈哈哈這孩子出門吃不了虧，要不楊昭兩口子，怎麽舍得讓他們獨自先過來。”

竈洞裏留了一點火，鍋裏的熱水自然不能帶走，不過是句玩笑話，衆人說笑着出門，徐朗跟在後面關上大門。

一轉身就被村子裏的萬家燈火，和那漫天的繁星震撼住。

這老屋靠近山腳，地勢比村裏其他人家都要高不少，站在院子外的拐角處，恰好能将整個村子都收入眼簾。

同樣被震撼到的，還有楊淼，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瞪了一雙小鹿般清澈的眸子。

“好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