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同意

第39章 同意

周一滿腦子想着對話應該如何開啓，兩人一下子坦白出櫃怎麽樣也要有個鋪墊，循序漸進地解釋應該是比較保險的。

這一切打算，都在林述帶着他到了林父房間那一刻被打碎了。

林述簡直就像是英勇赴死的模樣，一把抓住周一的手，筆直地站在林父面前，也不管自己父親摸不着頭腦的樣子，像宣誓似的大聲說道：“爸！我談戀愛了！”

正在吃茶葉蛋的林父先是一愣，嘴裏的雞蛋快速嚼了幾下，說道：“你談戀愛就談呗，你抓着小周幹嘛？”

“咋啦，還要他給你加油打氣啊，你這麽大了，你談戀愛誰高興管你似的.....”

林父喝茶的動作忽然一頓，因為他看見了周一一臉震驚又欲言難止的表情，有些結巴也遲鈍地顫聲問道：“你是說，你談...談戀愛了......”

“你談戀愛，你、你、你這是......”林父哆哆嗦嗦還能把茶杯往桌上先放好，随後嗓門大了起來：“你談、談戀愛，這是談、談的什麽東西？！！”

“你給我說清楚！！林述，我不管你在想什麽，你給我現在說話最好過過腦子！”

聞言周一下意識地往前擋了一步，這細微的動作更是激怒了隐約有些猜測的林父：“小周！你什麽意思？！你也來說說，你們倆現在是什麽意思！啊！要氣死我？看我這副樣子，想着早點把我氣死最好是不是！！”

“叔叔，我和小述是認真的，您生氣都沖我來。”

林父氣的滿臉漲紅，他普普通通一個沒文化沒能力的老頭，忽然被自己兒子告知這樣一件事，要不是真的坐輪椅，現在他肯定已經拽着眼前兩個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社會艱險的死小子一頓死揍了。

“你他媽的！你們倆是什麽毛病？到底是什麽病！怎麽搞的啊？啊！小周、你……我一直覺得你人很不錯，你怎麽搞這一套！是不是你啊？是你帶壞我兒子是不是！！”

語氣中不自覺流露了哽咽，他的确想不明白啊……

自己的前半生身體殘疾、婚姻失敗、工作失敗。

好不容易生活越來越好，他也幻想過以後兒子會結婚成家，有妻子有孩子，他能享受祖孫輩的幸福，但是他知道兒子因為家庭的原因，在感情上十分謹慎，所以他從來不催促林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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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自己這樣開明，孩子早晚有一天會遇到真心相愛的人，和諧地組成家庭，可現如今，忽然沖到眼前，牽着男人的說手自己戀愛了？！

林述不自覺也紅了眼眶，一想到父親這樣痛苦和生氣是自己造成的，他就更加愧疚。

“爸，對不起，但是我和周一是認真的，您可能很難接受……”

他話沒說完就被父親打斷，“我不想聽！！誰能接受啊？！你現在出去随便抓個人問問，誰能接受！好好的兒子忽然喜歡男人了！你去問！”

怒吼聲接連不斷，這讓林述心裏有了絲動搖，是不是如果不和父親坦白，他會好受一些，自己這樣是不是有些自私？

明知道父親接受的可能性很低，卻還是要為了自己的感情能得到肯定、能得到祝福，企圖要改變父親的認知和看法……

周一将林述拉到身後，認真地說道：“叔叔，喜歡男人還是女人，都是小述自己的選擇，而且感情這種事只要産生了，就不會在意性別，我和小述也是做好可以共度一生的準備才想和您坦白的。”

林父看着眼前這個帥氣高大的男人，家庭條件優越、學歷工作更是令人羨慕，和自己的兒子完全不可能是一個層次的人啊！

這樣優秀的人，選擇太多，或許是見慣了一樣優秀的人，才想着來和自己這沒見過世面、空有張漂亮臉蛋的兒子玩玩游戲罷了……

“你？你說要和我兒子共度一生？呵呵，你不覺得可笑嗎？你這樣的條件随便手招一招，往你身邊湊的人就數不勝數，你是不是嫌日子太無聊？找個沒背景的漂亮男孩玩玩，反正你這樣的人也不會有任何損失吧？！”

林父将輪椅往前進了幾步，說的激動起來，身子也忍不住顫抖，他朝着林述伸手，“你快給我過來！你還真打算和這樣的人過一輩子？！人家拿你當玩具，你還真當自己是個寶了！”

不是的，不是像爸爸你說的這樣，周一從來都當他是個寶貝的。

天冷天熱，出門的衣服周一都會幫他準備好；晚上自己熬夜直播他不會打擾自己，只會第二天悄悄準備好吃的、自己去上班；給自己花錢從來不眨眼，家裏的電器、家具，自己随口一說有點問題，第二天不是修好了就是換了新的……

他從來沒被人這樣認真仔細的照顧過，如果硬要說誰抱着嘗試的心态開始這一段感情的話，那個人一定是自己，而絕不是周一。

就像父親說的一樣，他這樣的人有什麽好被周一圖謀的呢？殘疾的爸、缺失的媽、病弱的奶奶，放在哪裏都是地獄級別的伴侶選擇，但是周一卻什麽都不問、什麽都不管，一頭紮到自己這個亂糟糟的家裏。

林述沒有動，只是靠着周一沉默，面對父親他只感到無力，無論自己再解釋什麽，父親已經對自己和周一種下了偏見的種子。

周一仍然牢牢牽着林述的手，他語氣克制地解釋：“林叔叔，您對我有誤解，我理解，但是您不應該這麽說小述，您的兒子您應該比我更了解，他讀書的時候就想盡辦法賺錢貼補家裏，您身體不好、意志消沉的時候、沒有承擔起養家的責任的時候，都是小述一個孩子在扛，他吃苦耐勞不是因為他不是個寶貝，不是因為他生來就要做苦工賺錢，是他在照顧着整個家，他這樣好、努力的孩子，不應該被您說的一文不值。”

周一嗓音也染上了哽咽，他深吸一口氣：“他在我這裏，是最珍貴的寶貝。”

林父怔怔地看着眼前兩個眼眶都已濕潤的孩子，自己意識到林述和他說過了許多曾經家裏的事，是真的拿他當自家人了嗎？那時候狼狽不堪的生活也告訴他了啊……

他卻還想擺着自己長輩的腔調：“你們、你們還是太年輕，你以為現在說的天長地久、在一起一輩子就是真的了？你以為現在兩人這幅要死要活的樣子就能撐過所有的日子嗎？！你、你們還是……”

林父想起自己曾經的自己，年輕的時候，他也覺得自己的人生充滿希望和愛，可現實和時代抛棄了他，工廠工人當時有多光榮，後來就有多落魄，和初戀結婚生了孩子，可突如其來的車禍變故，讓自己不僅失去了雙腿也失去了妻子，他們兩人曾經也說過相愛一生、不離不棄，生下林述的時候，兩人也都願意為了孩子付出一切，呵護這個家，可後來呢？

林父想到動情之處，淚水不自覺地滴落，他不是一直這樣窩囊殘廢、緊緊相逼的，他也曾像這兩個孩子一樣，抱着期望、帶着努力去生活和愛人的，現實卻讓他承受了無端的痛苦和磨難。

“你們不懂……真的，要是、要是以後出了什麽事，你們什麽保障都沒有！我怎麽放心……怎麽能放心你呢？小述！你看看你爸爸我，你……”

林父憤怒地捶打着自己的雙腿，将自己最在意的事情訴諸兩人，未來的不确定性會造成太多可能，如果這一切在自己的孩子身上重蹈覆轍，那該怎麽辦呢？

周一蹲下身子按住了林父的雙手，“林叔叔，我明白，你擔心我們的關系沒有法律保護，會比夫妻身份更沒有保障，這一切我都會解決的。”

“我名下的所有資産都可以轉給小述，我的信用卡、儲蓄卡全部都可以由小述保管，正因我們倆的關系在國內沒有保障，所以我想，財産是維系兩人關系最好的紐帶。”

“包括你和奶奶所有的開銷，我都有能力承擔，如果信不過我這個人的話，這一切財産我可以找律師用最快速度确定。”

林述聽着這些也有點發懵，他以為周一之前和自己說的那些，說歸說，真的操作起來不僅麻煩而且需要很大的決心吧，就這麽給自己了？

林父也同意的愣住了，這、這是把自己全部身家都拿出來了……？一下子打他個措手不及，沒想到他覺得最是難題的東西被這小子早就打算好了。

“我……我，你這是、這是錢的事嗎？我是說你們兩個男的，懂不懂！你以為我們是圖你錢的嗎？你不要看不起人，我們苦日子都過過來了，我要你的錢嗎？你們兩個在一起，這是不正常的呀，你們……”

林父語無倫次地說着所有能想到拆散兩人的理由，物質生活不能做理由，那不被社會主流承認的同性關系也是兩人以後要面對的問題。

林述崩潰地扶住父親的因激動而顫抖的肩膀：“爸！到現在你還是覺得一定要異性在一起才會真的幸福嗎？！那你和我媽呢！周一的父母呢！他們夫妻恩愛但是對孩子、對長輩卻沒有愛啊，你和我媽不也還是分開了嗎？那麽多結婚的，但是離婚的少嗎？！世俗的眼光如果真的重要的話，你兒子我早就死了！！死在一次又一次被人尊嚴踐踏、被讨債的毆打的時候。”

林述哭着說：“爸，你怎麽就不能承認呢，我們倆都不是什麽家庭美滿、幸福長大的孩子，所以我相信周一，他會真心對我，哪怕真的以後我們分開了，至少我不會後悔，也不會遺憾。”

父子兩人默默流淚相望，林父怎麽會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有多倔強呢？面對生活時困境都能那樣咬牙撐下這麽多年，更何況是現在呢？自己拖着殘疾的身體，除了嘴上耍耍家長的威嚴，對孩子只有拖累沒有幫助，有什麽資格指手畫腳呢？

“算了…算了……我說了也沒什麽用，随便吧，随便你們吧。”

林父看着自己兒子眉眼間那熟悉的感覺，心想也是，自己的兒子能不随自己麽，這輩子也就是被這份情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