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章
第 8 章
夏宥是17歲時進入林家的,從一個大城市轉進更加繁華的大城市,盡管夏宥長相優越,穿着不土,他還是被人嫌棄是土包子。
夏宥知道,大部分同學們一開始對他是沒有任何偏見的,因為林澈在背後唆使,将夏宥母親的事情抖落出來,同學們看他的目光才會改變,才會像躲瘟神一樣躲着他。
夏宥不是第一次被人孤立排擠,在曾經的幾所學校和家庭中,他經常處于這樣尴尬的處境中。
林澈是第一個興師動衆針對夏宥的人。
課桌和椅子無緣無故損壞,書本消失,新買的衣服沒穿多久就被染上墨水,放學後經常被隔壁學校的混子們堵在巷子裏勒索……夏宥不是個軟包子,別人怎麽對他的,他就以同樣的手段報複回去。
但站在林澈身邊的人太多了,夏宥孤身一人,還要防着不讓母親知道,林澈無數次的挑釁,終于讓他覺得厭煩了。
就在這時,夏宥發現了林澈的秘密——
林澈有個非常崇拜的人,沈家的繼承人沈時言。
林父和沈家沒什麽私交,也沒有生意合作,能有在逢年過節時踏入沈家的門檻,還要多虧林父的父親和爺爺。林家長輩和沈家的長輩私交甚篤,說好聽是世交,其實到林父這一代就已經和沈家毫無瓜葛了。
夏宥來林家半個月後,曾有幸參加了沈家老夫人的壽宴,來祝壽的賓客太多,夏宥這個微不足道的客人躲在角落裏,默數着時間,等待離開。
那時夏宥只遠遠見過沈時言一次,第一印象是,這人果然跟傳聞中的一樣,是個金錢堆砌出來的貴公子。
沈時言的優秀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林澈。
夏宥也是偶然間發現,林澈私藏了沈時言的照片,提到沈時言的名字,林澈總是格外的安靜,17歲的少年還學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眼神的變化清晰可見,看着沈時言的目光滿是仰慕之情。
沈時言沒有選擇出國讀書,而是選擇了A市的一所名牌大學,這個學校離夏宥就讀的高中很近,只有十分鐘的路程。
夏宥将目标定為沈時言之後,不知為何,他見到沈時言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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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經常能在校外的美食街偶遇沈時言,上學和放學也經常與沈時言的車子擦肩而過。
夏宥覺得,他跟沈時言是有點緣分的,連老天爺都站在他這邊,給他創造了接近沈時言的機會。
夏宥不想錯過機會了,某一天放學的時候,當沈時言的車子即将經過他身邊前,他假裝摔倒在了車子必經的路上,也成功的引起了沈時言的注意力,被沈時言帶上了車。
在母親長期的教育之下,夏宥從小便學會了一套讨人喜歡的本領,不管是脾氣暴躁還是不近人情的,只要夏宥想,他可以讓所有人都喜歡他。
夏宥遇見過許多沉默寡言的人,沈時言比他們多了一層高貴的身份,這依舊難不倒他。
他自來熟地叫沈時言哥哥,感覺沈時言喜歡乖巧的,他拼命在沈時言面前賣乖。
他的攻勢并不迅猛,對付沈時言,逐漸滲透才是最好的辦法。
他加了沈時言的微信,不管沈時言有沒有回應,每天必定給沈時言發早晚安,一旦沈時言回複他,他會給予更熱情的回應。慢慢的,沈時言願意送他上下學,周末時會邀請他去沈家。
沈時言的家人不像看上去的高不可攀,夏宥在他們面前不需要戰戰兢兢,就像普通家庭的長輩一樣,會對夏宥噓寒問暖,夏宥每次過來,都會提前準備夏宥喜歡的甜點零食。
尤其是沈時言的奶奶和母親,夏宥是第一次在她們身上感覺到正常的親情溫暖。
夏宥不需要刻意去讨好就能獲得關心,不需要去幫着她們讨好任何人,也不用擔心如果沒有做到,會不會讓她們感覺失望,會不會被丢棄。
夏宥的目的是攻略沈時言,卻不想,他反而被沈時言和沈時言的家人攻略了。
和沈時言感情最濃烈的時候,夏宥堅定覺得,他離不開沈時言和沈家了,如果離開或者被抛棄,他一定會痛不欲生。事實也是如此。
夏宥清楚自己母親是什麽德行,也相信母親會做出勾引沈時言父親的事情。
林父當着林家所有人的面,将證據擺在母親面前,夏宥和母親在衆目睽睽下被撕開了面具,露出了醜陋的內裏。夏宥第一次感覺到被架在火上炙烤的感覺,沖擊太大,以至于林澈告訴他,他的母親勾引了沈時言的父親後,渾噩的他下意識肯定了這件事的真實性。
“夏宥,你還有臉見沈時言嗎?你還有臉見沈時言的家人嗎?”
“你的母親做了這樣肮髒的事情,你讓我爸怎麽跟沈家交代?”
“你和你媽一樣,都是喜歡破壞別人感情的第三者。”
經歷太多,夏宥早就鍛煉出了一張刀槍不入的厚臉皮。這也是他第一次,被人撕下了臉皮,扔在地上狠狠踐踏。因為,他的母親傷害了他最喜歡的沈時言,還傷害了視他如親子的沈母。
當沈時言提出帶他回家的時候,夏宥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離沈家越近,夏宥就越緊張,心髒快要沖破胸腔前,沈時言握住了他的手,跟他說了那樣的話。
三年來,夏宥總是在後悔,後悔當初沒能在第一時間冷靜下來,被林澈鑽了空子,被林澈的謊言欺騙。
直到回國見到沈時言之前,夏宥都在想,再次見到沈母,他一定要跟沈母鄭重道歉,補上三年前未能說出口的那句“對不起”。
結果,沈時言告訴他,他根本不需要道歉,因為他一直愧疚的事情,其實從沒有發生過。
夏宥陷入自己的思緒裏,渾渾噩噩地被沈時言牽進了沈家。
沈時言的母親葉檀走到他面前了,他還恍惚着沒有回過神來。
葉檀23歲就生下了沈時言,如今才47的她依然跟27歲時一樣,皮膚緊致看不到一絲細紋,天生秾麗的長相,只化淡妝就能勾勒出所有的優點。沈時言的長相随了母親,就連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氣場也是。
但與沈時言不同的是,葉檀只是看着冷冰冰的,嚴肅的面龐在看到夏宥的第一眼時變冰雪消融了。
她踏着七厘米的細跟高跟鞋,健步如飛卻依舊儀态端莊,走到夏宥面前了,她擡起手,目光憐愛地掃視夏宥一圈,擡手撫過夏宥冰冷的面頰,心疼道:“怎麽瘦了那麽多?”
夏宥睫毛微抖,感受到臉上熟悉的觸感,他很快收拾起了自己的情緒,看清眼前這張三年來未曾變過的臉,他心裏泛起陣陣酸疼,小聲道:“伯母好。”
葉檀面色陰沉了幾分,手指蜷起,狠狠掐住夏宥的臉頰肉,厲聲糾正道:“這麽久不見,都跟我生分了是嗎?”
葉檀沒做美甲,看着兇,其實沒下狠手,夏宥皮膚太嫩,還是被掐出了紅印,他老實不敢動,任由葉檀擺布,只睜着莫名濕漉的眸子,一眨不眨看着葉檀,看得葉檀心都化了。
眼看着夏宥的臉頰越來越紅,沈時言及時出手,将夏宥摟到自己身邊,制止了葉檀的‘施暴’。
葉檀是模特出身,淨身高有173,穿着7厘米的高跟,比夏宥高出了四厘米,這點距離本不用彎腰低頭的,葉檀卻在夏宥面前曲起膝蓋,從下至上窺探沈時言懷裏的夏宥。
這會的夏宥跟只受到驚吓的小鳥似的,被掐紅的半張臉讓他看着更加可憐,怎麽看怎麽惹人憐愛。
未曾在沈時言那激發過的母愛在頃刻間暴漲,害怕吓壞夏宥,葉檀用力克制了自己的感情,軟聲軟語引誘道:“夏宥,你該叫我什麽?”
夏宥思考仍舊遲鈍,不确定道:“阿姨?”
葉檀:“叫媽媽。”
夏宥果斷道:“媽媽。”
葉檀終于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這個笑,打破了夏宥最後的猶豫與害怕,沈時言說的是真的,他沒有對不起那麽好的葉檀。
沈時言的爺爺在沈時言5歲時就去世了,沈父經常出差,沈時言忙于工作,沈家平時只有葉檀和沈老夫人兩個主人在。
沈時言的奶奶在五年前得了重病,記憶衰退,忘記了很多事情,這幾年,她記得最清楚的人除了自己的孫子之外,就只剩一個夏宥。
夏宥消失的這三年裏,沈奶奶不會經常想起夏宥,但每次看到沈時言,她都會想起夏宥,詢問身邊所有人:“我的另一個乖孫孫去哪了?”
在家人的細心照顧下,沈奶奶和夏宥記憶中的重合,沒有多少變化,見到夏宥時,老人渾濁的雙眼立刻便亮了,她坐在椅子裏,沖夏宥張開雙手,哄孩子一樣的語氣招呼夏宥:“我的小孫孫來看奶奶了呀。”
夏宥眼眶一熱,松開了沈時言的手,快速走到沈奶奶面前蹲下,老人的雙手立即抱住了他的腦袋,笑得露出最裏側的銀牙。
夏宥乖巧地喊了聲“奶奶”,只一聲便哄得沈奶奶高興,抱着他不停喊着乖孫孫。
“奶奶給我們小宥準備了檸檬糖哦。”
沈奶奶記性不好,但還記得夏宥最喜歡吃檸檬口味的糖果。
夏宥抱着被強塞過來的一大袋子檸檬糖,眼眶瞬間被酸意染紅了。
他總是能從沈時言身邊獲取以前從未有過的溫暖,原來他以為的愧疚其實根本不存在,沈家人還和以前一樣,從初見時便将他放在了心上。
-
沈奶奶有很多話要跟夏宥說,沈時言和葉檀沒打算打擾兩人,默默退出了房間,回到了客廳。
葉檀從抽屜裏翻出一支女士煙點上了,她嘴裏含着煙,聲音依然聽得出急切:“什麽時候辦婚禮?”
“您倒是比我着急。”沈時言看了眼葉檀手裏的香煙,提醒道,“少抽點。”
“要你管。”葉檀白了沈時言一眼,催促道,“回答我問題。”
沈時言漫不經心道:“再過一年。”
“這麽久?你不怕人又跑了呀。”
在外人面前的葉檀面面俱到,在家人面前的葉檀大大咧咧,心裏想什麽便說什麽,她不過随口一說就戳到了沈時言的痛處,看到沈時言陡然陰沉的面色,她将還未燃盡的香煙掐滅,真誠道歉:“抱歉。”
沈時言沒有回應,氣氛陡然凝滞,葉檀看着煙灰缸裏零星的火花,感同身受地泛起酸澀。
家醜不可外揚,葉檀是在沈時言匆忙回國之後才知道林家發生了什麽,那時她幫着沈時言一起找夏宥,只找到夏宥的航班落地在H國,之後又輾轉去了哪裏,任他們怎麽查都查不到。
這背後一定有人特意遮掩,葉檀知道沒辦法找到夏宥了,沈時言還沒有放棄尋找,夏宥失蹤半個月後,沈時言終于冷靜下來,也終于開始調查起夏宥離開的原因,這一查,便查到了林澈頭上。
聽說夏宥母親勾引自己丈夫的謠言,葉檀只覺得可笑,結婚二十多年,她很了解自己丈夫有多專一,是絕對不會做那樣的事情的。
沈時言帶夏宥回來的當天,葉檀就從沈時言那得知了夏宥母親的事情。
如果沈時言一開始就跟她說夏宥母親的事,葉檀或許會對夏宥産生偏見,但在見過夏宥之後,葉檀只覺得夏宥的身世可憐,還生出了想要保護這個小孩的想法。
“我不會再讓他離開我的。”
沈時言一如既往的堅定,葉檀有些怔忡,恍惚想起沈時言帶夏宥回家見她的前一夜,沈時言也是用着和現在一樣堅定的眼神和語氣,對她道:“有個小孩我很在意,我想帶他回家,您見了他,一定也會喜歡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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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