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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老太太一直被關在她的卧房裏。
福婆子不忙的時候就過來盯着她,忙了就鎖起房門,哪裏都不讓她去。
大概也知道折騰無望,老太太今日還算老實,不敢哭鬧。
等一家人都過去開門的時候,被獨自關在裏面的老太太頓時有點激動。
她張口就說:“喪良心啊,怎麽能鎖着我?”
卧房裏的氣味不好聞,老太太顯然沒做好事。
崔雲昭攔了一下林繡姑,不讓她跟霍新枝進去,只對木婆子道:“你辛苦了。”
木婆子笑笑,神色不變地進了卧房,很快,屋裏就傳來一陣折騰聲。
不過一盞茶的工夫,木婆子就攙扶着老太太出來了。
她臉上的表情依舊淡淡道,倒是老太太被她捏着手臂,一動不敢動。
很難得,崔雲昭在老太太臉上看到了驚恐。
木婆子對幾人道:“老太太方才不能出門,興許是有些急了,無妨,一會兒安頓好老太太,我過來給收拾一番。”
崔雲昭就道不用了,劉三娘她們能收拾。
于是木婆子就對老太太和顏悅色道:“老太太,走吧?”
她那張臉本來就很消瘦,不笑得的時候看起來格外嚴肅,反而倒是不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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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一笑,有一種很奇怪的扭曲,老太太被她吓了一跳,頓時不敢反抗了。
主要是木婆子力氣大,那雙手枯瘦如柴,卻捏的老太太手臂生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崔雲昭幾人就看着老太太乖乖跟她走了。
等兩個人身影消失不見了,林繡姑才感嘆:“真是一物降一物,這位木婆子真是有本事。”
崔雲昭一邊讓福婆子和劉三娘過來收拾老太太的卧房,一邊笑道:“阿娘,這一行有一行的吃飯手藝,木婆子專門做這一行,當然比咱們厲害。”
等屋裏收拾完,味道放幹淨了,崔雲昭才陪着林繡姑進去。
老太太這間房是家裏最好的。
坐北朝南窗戶敞亮,家具擺設都很精致,一看就是特地為老太太布置的。
崔雲昭道:“我記得阿娘喜歡做針線?不如把這邊窗下的茶桌撤掉,給阿娘換一張針線桌,這樣做起來舒服多了。”
林繡姑剛要拒絕,霍新枝就道:“好主意,我明日就讓人去做針線桌。”
林繡姑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由笑了起來。
她的笑聲爽朗又清脆,在屋裏萦繞,讓小廚房的霍新柳都好奇探出頭,也跟着笑了。
“真好,阿娘真是高興,家裏還是姑娘最好了,最貼心的。”
崔雲昭也被她算成了姑娘。
娘三個又在老太太房裏收拾了一番,把老太太體己又收拾了一遍,拿着去了後廂。
這會兒,老太太已經被木婆子換了一身素淨的褂子。
頭上的銀飾也被取了下來,只用一根木簪固定發髻。
她皺眉苦臉跪坐在蒲團上,眼睛微垂,不去看佛堂上擺着的靈位。
木婆子眼觀鼻,鼻觀心,就站在門邊,老老實實守着她。
母女三人一到,老太太回頭就來看。
這時候木婆子慢慢睜開眼睛,看了老太太一眼。
“老太太,禮佛要守規矩,要靜心,凝神,要虔誠。”
老太太好了傷疤忘了疼。
方才還被木婆子一頓教育,現在又要作妖。
她被木婆子這麽一說,立即從地上竄起來,嚷嚷道:“這是哪來的瘋婆子,怎麽這無禮?還打我!”
“你們看!”
她說着,就掀起了衣袖。
衆人定睛一看,老太太胳膊上除了因年長生的瘢痕,一點其他痕跡都無。
老太太傻眼了。
木婆子倒是嘆了口氣,她道:“老太太,您若是不喜歡小的,大可以直說,這樣誣陷小的,小的是不依的。”
這麽多年,林繡姑很少看到老太太幹不過別人。
今日的事一開始她真是很生氣,可是後來事情反轉,她看着那三人狗咬狗,心裏無比暢快。
尤其霍檀又想了這麽個招數,不用跟老太太同在一個屋檐下,每天提心吊膽聽着她的差遣,林繡姑渾身上下都是舒坦的。
現在看到老太太被說的滿臉驚訝,難以置信,林繡姑就很想笑。
但她忍住了。
林繡姑上前一步,對老太太道:“母親,這是特地請回來照顧你的,木婆子最擅長照顧老人,也懂佛法,她伺候您禮佛是最合适不過的。”
林繡姑一把扶住老太太,扶着她轉過身,噗通一聲重新跪到了蒲團上。
“母親,九郎既然請您禮佛,您還是好好禮佛。”
“若是以後木婆子有什麽照顧不周的地方,您只管說,我來教訓她。”
林繡姑三言兩語,就把老太太的話頭止住了。
顧老太太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着林繡姑。
她的目光慢慢在衆人身上一一掃過,此時此刻,忽然意識到,這個家以後再也不由她了。
當霍檀徹底失去耐心,那麽她即将面對的,只有這一間窄小的佛堂。
還有背後那個陰森森的婆子。
老太太心裏終于害怕了。
她下意識伸出手,求救似地抓住了林繡姑的衣袖。
“繡姑啊,”老太太難得叫林繡姑的閨名,“九郎可有說,這禮佛到什麽時候?”
林繡姑笑了一下,道:“我不知道。”
她回頭看向崔雲昭,崔雲昭就上前一步,笑着說:“祖母,夫君說了,等您心誠了,祖父和父親都聽到了咱們家人的思念和禱告,就不需要再這般了。”
顧老太太:“……”
顧老太太整個人懵了。
這意思,難道是要關到她死嗎?
顧老太太捏着林繡姑衣袖的手,慢慢松開了。
她整個人頹喪在地,一下子老了十歲不止。
“何至于此?”
老太太難得說了一句文绉绉的話。
“不過是家長裏短的小事,你們何至于此?這是要我的命啊。”
顧老太太忍不住痛哭起來。
她的哭泣,沒有以前那麽讓人糟心,卻也并不讓人憐憫。
她這一次是真的很傷心,也很恐懼了。
林繡姑慢慢站起身來。
她一步步後退,離她越來越遠,腰背也越來越直。
直到回到孩子們身邊,林繡姑的身影已經如同年輕時那般挺拔。
多年來的磋磨,到底沒有把她心底深處的精氣神徹底泯滅。
林繡姑看着老太太歪倒在那的背影,終于笑了起來。
她的笑沒有聲音,可笑容卻是那麽美麗。
她對顧老太太說:“母親,您好好給父親和夫君禱告,告訴他們家裏都很好,讓他們在另一邊也放心。”
說罷,她對木婆子點點頭,領着孩子們徑直出去了。
後院與前院的房門一共做了兩道門闩。
鑰匙林繡姑有一把,崔雲昭有一把,木婆子也有一把。
木婆子手裏的那把是她自己用來出入的。
往常到了飯時,福婆子就會把飯送到門口,敲門喚她。
每隔五日,老太太的換洗衣物也會被她送出來,由劉三娘清洗。
木婆子只要照看好老太太,其他一切都不用她伺候。
如此一來,她就會更上心。
崔雲昭也同她約定,每隔十日就讓劉三娘去換她一個白日,讓她能出去散散心,找人說說話。
對于崔雲昭的周到,木婆子自己都沒想到。
她是吃過苦的人,什麽活計都能做,在她看來,能來霍家照看老太太,已經是頂好的活計了。
吃穿不愁,衣食無憂,還有月錢,那裏有這麽好的差事?
她連忙拒絕,崔雲昭卻道:“如今家裏又不是沒人,你也是家裏的仆婦,怎好讓你一直伺候老太太,老太太那不是輕省活計,你能做好,才是讓家裏人都放心。”
木婆子聽了這話,倒是沒再推辭,只說會更好照顧顧老太太。
把家裏的事情都安頓好,崔雲昭才覺得渾身疲累。
昨夜也算是她跟霍檀的洞房花燭夜,兩個人一夜折騰到了天光熹微,崔雲昭本來就很疲倦了。
上午雖然睡了回籠覺,下午又出去跑了一趟,現在回來就覺得精神不濟了。
夏媽媽今日都在小廚房忙活,沒跟着她出去,見她這般,不由心疼道:“小姐下午就應該在家裏休息。”
崔雲昭笑了笑,沒說話。
夏媽媽只好給她端來紅糖水,道:“小姐喝了暖暖身。”
崔雲昭蜷縮在屋裏的羅漢床上,她懷裏抱着手爐,手裏捧着熱氣騰騰的桂花紅糖水,整個人都舒服了。
“還是媽媽好。”
夏媽媽笑着給她墊好了軟墊,等她把紅糖水吃完,就給她蓋上被子,讓她歇一會兒。
崔雲昭只一個晃神,就睡了過去。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經睡着了。
今日霍檀下差也早。
他嘴裏說自己沒事,到底被人下過藥,又經歷了洞房,夜裏興起的時候倒是盡興了,白日裏就覺得累。
軍醫給他看過,說那藥無礙,倒是他年輕氣盛,平日裏要悠着點,可別一下子把精力都用去,白日裏犯困。
軍醫語重心長:“徐徐圖之,才是正道。”
霍檀:“……”
霍檀被他窘得不行,回去後連吃了兩碗茶還是定不了心神,索性早早回家了。
今日到家的時候,他才發現家裏有了些歡聲笑語。
小廚房裏一向遲鈍的妹妹在圍着母親學面點,不時發出驚呼聲,前院中,阿姐正在認真聽劉三娘講博陵街坊的事。
廂房裏,霍成樟興致勃勃,給霍成樸講述今日新學的招式,而霍成樸也能回應一兩句。
聲音雖弱,卻不再寡言。
霍檀看了一圈,等回到東跨院時,他臉上的笑容就沒有落下去過。
直到他看到羅漢床上的睡美人。
崔雲昭睡得很舒适,她歪在軟枕上,小臉紅撲撲,唇角也染着笑。
可見心情極好。
霍檀輕手輕腳走上前去,坐在羅漢床一角,安靜看着她。
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什麽叫幸福。
阖家團圓,和和美美,愛人相伴,共此餘生。
大抵就是幸福了。
崔雲昭其實不困,只是覺得累,她睡了一會兒,就被自己餓醒了。
等她醒來,恍惚間眨了眨眼睛,就看到霍檀坐在她身邊,正在安靜讀書。
霍檀其實很愛看書,這也是最近崔雲昭發現的。
他确實跟常人不同。
就比如那些兵法書,其實武學中都有教授,只不過教的并不深,都是粗淺帶着孩子們讀過一回,但霍檀就是能把那些內容都記背下來。
崔雲昭也翻看過他自己的藏書,上面的備注和思考是很用心的。
可見他私下裏自己不斷揣摩,慢慢把內容吃透。
他不僅看兵法,現在也會看史書。
有些字他不認識,就會标記出來,湊幾頁就拿來問崔雲昭,崔雲昭就給他簡單講解。
這樣過了半月,崔雲昭發現他問的次數變少了。
說明之前講解的內容他都記住了。
确實是天縱奇才。
崔雲昭以為,若他不是軍戶出身,去讀書科舉,大抵也能考上功名。
現在,崔雲昭再看霍檀讀書,已經習以為常。
大概聽到崔雲昭的呼吸聲音變了,霍檀壓下手裏的書,笑着向崔雲昭看過來。
“醒了?”
崔雲昭點點頭,打了個哈欠。
她撐着手肘坐起身來,一邊揉眼睛,一邊去看外面的天色。
“是不是太晚了?耽誤晚飯了吧?”
霍檀搖搖頭,幫她把薄被疊起來,然後才道:“還有一刻,娘子睡得不久。”
“今日累壞了吧?”
說到累壞這兩個字,小夫妻兩個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紅了臉頰。
崔雲昭輕咳一聲:“今日可是東奔西走,忙了一整日呢。”
她把話題拉回來:“我們請了兩個仆婦回來,又……”
崔雲昭剛睡醒,聲音有些啞,霍檀便放下書,給她倒了一碗熱清茶。
崔雲昭接過一口吃下去,然後繼續說起來。
等到她把劉三娘和木婆子都說完,又說安排好了老太太,霍檀臉上的笑容就更明顯了。
“得妻如此,夫複何求,娘子真是能幹。”
崔雲昭嗔他一眼,唇角也微微勾起。
她又說讓林繡姑去教霍新柳,讓她找些事情做,霍檀這會兒倒是嘆了口氣。
“是我不夠仔細,沒能好好關心阿娘,”霍檀道,“還是你細心。”
他說着,認真看向崔雲昭。
“我都不知要如何感謝皎皎。”
崔雲昭也認真回望他,末了道:“那就把感謝留着,以後我想要什麽,再來同郎君說。”
霍檀點頭:“好。”
夫妻兩個說着話,崔雲昭把發髻整理利索,就跟霍檀出了房門。
外面依舊很冷,屋裏面積攢起來的熱氣一出門就被吹散了,只不過幾步路的工夫,臉蛋上就要被凍僵。
天色将晚,燭火初燃,又到了萬家燈火時。
崔雲昭嘆了口氣:“今年的博陵格外冷。”
霍檀點頭:“是啊。”
夫妻兩個說着話,就掀開厚重的門簾,彎腰進了正房堂屋。
這會兒堂屋裏已經很熱鬧了。
霍成樟跟霍成樸在擺放碗筷,霍新枝跟劉三娘兩人布置膳桌。
林繡姑坐在邊上,正在認真看手裏的東西,也不知道看什麽。
見他們兩個來了,兩個弟弟就上前見禮,林繡姑也笑着大聲道:“快來,看看,今日十二郎得了獎賞。”
崔雲昭笑着上前,就看到林繡姑手裏的是一本書。
是一本古文詩集。
崔雲昭也很驚喜:“十二郎好厲害。”
小少年背對着他們,耳根子卻悄悄紅透了。
林繡姑非常高興,整個人都是眉飛色舞的。
“十二郎說是因為課業都做得好,書又背得熟,先生覺得他努力,所以才特別給了獎勵。”
崔雲昭很捧場:“哇,真厲害。”
就連霍檀也看向霍成樸,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不錯。”
霍成樸高興的臉都紅透了,低下頭抿着嘴,唇角卻微微上揚,顯然在偷笑。
在他身邊,霍成樟倒是沒有跟着一起起哄。
他緊緊攥着手裏的盤子,片刻後才道:“十二郎就是聰明。”
霍檀看了看他,也誇了他一句:“十一郎也聰明。”
霍成樟擡起頭,看着他笑了笑,看起來多了幾分沉穩。
很快,菜就擺好了。
一家人圍坐在圓桌邊,因為桌上少了兩個人,都覺得很輕松。
霍成樟和霍成樸一早就出門上學了,不知道今日家裏都發生了什麽。
霍成樸細心又敏感,一回家就看到老太太那屋黑着燈,沒有人,他猜測家裏有些事,卻沒有問。
倒是霍成樟此刻才意識到老太太和顧迎紅都不在。
還沒等林繡姑說話,他就直接問:“阿娘,祖母和表姐呢?”
林繡姑頓了頓,道:“你表姐回家去了,以後也不過來了。”
霍成樟倒是不怎麽在意顧迎紅,聞言便道:“知道了。”
林繡姑又看了看邊上的空椅子,想了想才道:“你祖母說最近老是夢到你祖父,同我商議想禮佛,我已經安頓好了後面的廂房,你們祖母以後就住在後廂。祖母每日都要禮佛吃齋,就不同咱們一起用晚食了。”
霍成樟呆了一下。
他完全沒想到是這麽個回答,半天沒說上話來。
林繡姑便問他:“怎麽了?”
霍成樟看了看母親兄嫂們的表情,垂下眼眸,道:“祖母沒有生病吧?”
林繡姑就笑了:“沒有,你祖母好着呢,你放心吧。”
她說着,就看向崔雲昭,見崔雲昭點過頭,她才道:“等你休沐了,就去後院看你祖母,可好?”
顧老太太對霍成樟是極好的,就連霍新枝也比不上。
霍成樟剛出生那會兒,因為一母同胞的霍新柳身體孱弱,父親母親就更費時間照料她,那時候照看霍成樟更多的是顧老太太。
他更擔心顧老太太也在情理之中,更顯得他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孩子。
霍成樟聽到可以去看望老太太,這才松了口氣,淺淺笑了。
“好,都聽母親的。”
等一家人開始用飯,霍成樸的表情也變了。
今日的飯食着實不錯,有林繡姑拿手的雞湯銀絲面,也有霍新柳新學會的醋溜藕片,還有夏媽媽的拿手絕活紅燒肉。
因是自家吃用,沒有做那些精美的擺盤,可味道都是極好的。
霍成樟也跟着吃得沒了聲音。
林繡姑看着孩子們吃得香,氣氛也好,心裏頭是舒暢極了的。
等用過了飯,林繡姑打發了孩子們出去,這才同霍檀商議。
“我看着老太太一時半會是能撐住的,時間久了,怕也要鬧。”
“不過那位木婆子有些手段,能制得住她,以後還是得想些法子。”
霍檀點點頭,他笑道:“母親放心,我心裏明白。”
有些事他不方便同母親講,只能含糊:“以後給祖母換了大院子,多添置幾個仆從,她自然就高興了,能待的住。”
林繡姑想了想,覺得也行,便道:“那就辛苦你跟皎皎了。”
娘幾個說了會兒話,霍檀和崔雲昭就回了東跨院。
熱水已經燒好了,崔雲昭先去舒舒服服泡了個熱水澡。
等她洗幹淨了,換了一身幹淨的裏衣蜷縮在羅漢床上,覺得整個人都舒坦了。
霍檀比她洗的快。
等兩個人一起坐在羅漢床上,霍檀便用小火爐慢慢燒着茶。
“今日呂将軍賞我的茶,說是叫祁紅,很香,我來煮給娘子吃。”
崔雲昭本來半眯着眼,聽到這話,她便睜開眼看向霍檀。
“疏通河道的事情,郭節制答應了?”
霍檀挑了挑眉,一點都不意外。
他盤腿坐在羅漢床上,大馬金刀,姿勢灑脫,但煮茶的動作卻非常标準優雅。
一看就是熟手。
“昨日郭節制就回了信,讓呂将軍全權負責此事,還特地表彰了呂将軍,跟信送來了的還有特地賞賜的年禮。”
這很給呂繼明面子。
郭子謙手底下那麽多防禦使,團練使,年關底下能被這樣封賞的,怕只有呂繼明一人。
呂繼明當然很高興。
霍檀手裏這紅茶,大概也是郭子謙賞給呂繼明的。
這位呂将軍倒是知道誰才是福星。
霍檀不用崔雲昭問,便直接道:“郭節制的意思是,眼看就要越來越冷,岐陽那邊的術士算星鬥,說大約還有五六日就要落暴雪,讓呂将軍趕緊派人把流民歸攏起來,讓他們去河堤邊做窩棚。”
窩棚好做,一般只要木料做樁,茅草為蓋和牆,河灘上因為積淤多年,荒草叢生,木料也有不少。
一邊清理一邊做窩棚,五六日就能起一片屋舍。
看來,郭子謙以前一定來過長安渠左右,仔細看過這一代的地形。
既然看過,以前肯定有過這樣的想法。
只是河渠不好清淤,又牽扯伏鹿的河道,所以多年來郭子謙一直沒有行動。
今年的大雪和越來越多的流民,給了郭子謙最好的借口。
今上本就是軍戶出身,慈悲為懷,最看不得百姓受苦,郭子謙肯定直接繞過了天雄節度使封铎,上書給了皇帝陛下,得到了答覆才直接下令呂繼明。
這樣,封铎即便反對,也不可能違抗聖命。
崔雲昭想到這裏,頓了頓才道:“呂将軍可有在軍報中提你?”
霍檀淡淡道:“呂将軍貴人事多,自然是不記得的。”
就是沒有提,這個功勞呂繼明獨占了。
這也很有意思。
霍檀是個光明磊落的人,這個方法是崔雲昭提出,他跟呂繼明說的時候,就強調過是家中娘子給的意見。
還特別說崔雲昭擔心流民,特地翻閱書籍,想到了這個方法。
霍檀都可以提自家娘子,一點都不覺得丢面子,但呂繼明卻完全把霍檀忽略了。
崔雲昭擡起眼眸,看向霍檀。
霍檀卻灑脫一笑。
他把煮好的茶倒入茶盞中,往崔雲昭面前輕輕一推:“有沒有名字不足挂齒,至少這一碗茶,我們們品嘗過。”
“流民也能度過這個寒冷的冬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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