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帝後

帝後

壽宴上，皇帝和皇後一同坐在龍鳳椅上，穿着重要節日才會穿的吉服。

皇後身邊站着新提拔上來的小宮女，衆人瞧着眼生，但這位小紅人提拔上來以後，皇後比往年的氣色好了很多。

帝後都是那般珠光寶氣，都目光平和向下看着衆人，彼此都不在對方眼中。

貌合神離的中年夫妻。

外表溫和，內在腐爛，想沖破，想發洩卻不能，只能自己咀嚼那些惡念和凄涼。

肅穆，莊嚴，荒誕，悲涼，恍若隔世經年之夢。

二公主與太子殿下眉眼争鋒了好幾回，龍虎之勢在席間愈演愈烈。

“這場景似曾相識，臣妾與陛下初相識時好像就見過。”

“是嗎，朕怎麽不記得了。”

皇後望着二公主，笑得殷切，皇帝從沒見過皇後笑得如此嬌俏過，興致也提起來幾分。

“臣妾剛和陛下認識就是要做皇後的，那時陛下眼裏只有太傅。”

皇帝不知道皇後今天發什麽瘋，故意提起衆人都刻意忘卻的舊事。

“皇後身子又不爽快了……”

“不，陛下。臣妾現在好極了，臣妾還想起來當年還被才華橫溢的太傅拿詩文怼了兩回。

那時臣妾不明白，還真以為太傅憂國憂民，不想紅顏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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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笑得極開心，連太子出聲制止都不顧了。

“臣妾說牡丹好，他就吟芍藥。臣妾不服——虛生芍藥徒勞妒，羞殺玫瑰不敢開。惟有數苞紅萼在，含芳只待舍人來。

陛下記得太傅是如何回我的嗎？”

“棗花至小能成實，桑葉雖柔解吐絲。堪笑牡丹如鬥大，不成一事又空枝。”

那帝王緩緩吐出珠玉般的字，一字一字如斷線串珠，墜地崩濺。

“你膽子小，心思重，謹小慎微了半生，怎麽今日追憶往昔，暢所欲言了？”

皇後垂泣：“陛下就是看中了臣妾脾性才讓臣妾做皇後。”

帝王喝了一口酒：“你既然知道，今日就不該這般。”

“不，臣妾怕今天不說，以後都沒機會讓陛下知道臣妾的心意。臣妾要讓陛下知道，世人愛權力，無一人愛您啊！”

帝王起身摔碎了酒杯，捏着皇後的臉龐讓她滾回自己宮裏。

今日格外大膽的皇後把酒澆在皇帝面前：“臣妾與陛下年幼相識，少年結為夫妻，對陛下了如指掌。做夠了夫妻，臣妾送您一程！”

“母後！您今日是怎麽了？”

二公主兀自端着酒杯啜飲：“母後瘋了。”

皇後看向毫無波瀾地二公主，突然明白了什麽。事已至此，自己挂在二公主的魚鈎上。為了太子前程，皇後刺殺了陛下，連捅數刀。

“兒啊，不怕，你要登基了！”

二公主這才摔了酒碗：“把逆賊母子拿下！”

……

岑自明去牢中看望太子，太子扯着他的衣袖：“太傅！太傅救我！”

岑自明好像看到了當初那個抱着他腿求疼愛的殿下，這個殿下終究是不夠格。

岑自明推開他：“臣只忠于太子，誰是太子，臣就忠誰。”

當年的殿下可就是因為他這句話一步步爬上了東宮主位。

“閹狗，你這是謀逆！”

當年的殿下登基後很害怕，怕太傅會再教出別人，把他灌醉了讓他做身邊時時刻刻跟着的大太監。

岑自明一夜之間就成了閹狗，無論說什麽，閹人都沒有資格，沒有說服力。

天之驕子墜入凡塵，當年的殿下以為他無處可去，只能留在自己身邊。

“你若弑父登基，也是要像今天這麽死。殿下需要臣。臣也只想伺候太子殿下。”

太子懂了，自己是個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