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你不一樣 (1)

謝明澈渾身僵硬, 一時慌亂無措, 幾乎忘了反應。

阿胭醒過來的時候, 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個人的輪廓, 她閉了閉眼, 再睜開的時候,終于看清了他的面龐。

她笑起來, 趴在他懷裏, 臉頰蹭了蹭他的胸膛, “阿澈我變回來了呀?”

謝明澈只覺得自己渾身都燙得驚人, 他終于反應過來, 慌忙推開她,刻意偏頭避開,伸手扯過被子把她捂了個嚴實, 然後就下了床。

腰腹上仿佛還殘留着那小半寸的滑膩觸感, 他手指蜷縮,耳尖幾乎紅透了。

阿胭被他用被子包裹成了一只胖乎乎的粽子,那雙圓圓的眼睛眨了眨,還沒有來得及說些什麽, 就看見他步履淩亂地往卧室外走, 走到房門那兒的時候, 還差點撞在了門框上。

門被他大力地一摔,阿胭縮在被子打了個寒顫。

她開始惴惴不安, 難道,難道她跑到他被子裏來, 惹他生氣了?

謝明澈從浴室裏走出來,身上氤氲着淺淡的水汽,烏黑的短發濕潤,淩亂地貼在額頭,右眼尾下那點淚痣在經過熱氣熏蒸後顯得更紅了一些,襯得那張冷白清隽的面龐更添幾分秾麗。

用毛巾簡單擦了擦頭發,他走進更衣室裏,換了襯衣西褲,再拿了一只腕表,一邊戴一邊往外走,可剛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眉頭微蹙,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又轉身走了回來。

伸手打開最裏側的衣櫃,裏面挂着的全是他之前給阿胭買的衣服,他掃了一眼,來來回回停頓良久,竟然認認真真地挑選起來。

最終,他取出一條檸檬黃的裙子,長度剛好過膝。

選定了裙子之後,謝明澈伸手就要關上櫃門,卻在看到最底下一層的抽屜時,他又頓了頓。

清晨剛剛醒來後的一幕幕在他的腦海裏閃過,耳尖又開始隐隐有些發燙,他喉結動了動,終于還是俯身打開了抽屜。

阿胭縮在被子正在猶豫自己是出去還是不出去,她想着剛剛謝明澈出去時陰沉的臉色,就有點不大敢出去了。

他肯定是生氣了……

阿胭耷拉着腦袋,悶悶地想。

門忽然被人打開,阿胭下意識地擡眼看過去,正撞見那雙冷淡的鳳眼。

她渾身一顫,下意識地又往被子裏縮了縮。

謝明澈把她的動作盡收眼底,但他什麽也沒有說,只是一步步走到床前來,将手裏的衣物放下來。

他開口說話時,嗓音仍舊清冷,聽不出喜怒,“把衣服穿好。”

說完之後,他就轉身出去了。

房門再次被關上之後,阿胭從暖烘烘的被子裏探出頭來,她向門那邊張望了一下,然後目光便聚集在旁邊擺着的衣服上。

一條檸檬黃的小裙子。

阿胭從被子裏鑽出來,伸手去拿的時候,又抖出了夾在裙子裏的另外兩件。

她伸手拿起來看了看。

咦?小內衣?

其實阿胭以前從來沒有穿過這樣的,她睡了那麽多年,連這些都變得不太一樣了。

但是怎麽說她也學習了許多這個時代的一些知識,也見過了很多屬于這個時代的新奇的東西,這樣的小衣服,她也已經習慣了。

阿胭迅速穿好了衣服,然後就下了床,打開了卧室的門。

她探頭往外看的時候,并沒有看見謝明澈的身影,于是她輕悄悄地跑到客廳裏,這才看見他坐在沙發上,手裏端着一只玉色的小盞。

他垂着眼簾,側着臉似乎是在看向落地窗外朦胧淅瀝的雨幕,微暗的天色襯得他的面龐更透着一種冷感的白皙。

似乎就好像一百多年前,阿胭曾在謝家祖老太爺手裏頭見過的那只冷白冰瓷釉瓶一般,直教她移不開眼。

阿胭是謝家的傳家寶,多數的時候,都是被放在香香的烏木盒裏,藏在謝家最秘密的閣樓密室裏,不見天光,只有在謝家的主君想要在人前顯擺,擡身份的時候,她才會被拿出來,挂在謝家主君的身上,見一會兒熱鬧的人群。

所以即便她活了這麽久,她也依舊不通人情世故。

也就是偶爾白舒晏偷偷來找她玩的時候,才會和她講一講外頭的趣事,再囑咐她一些東西。

“去吃早餐。”謝明澈見她呆愣愣地站在那兒,就放下手裏的玉色小盞,站起來,走到餐桌那邊去了。

只是當阿胭乖乖地跑過來的時候,他低眼才看見她那雙白皙的小腳就那麽踩在地板上,他皺了眉,“去把鞋穿上。”

阿胭見他這副模樣,以為他還在生氣,當下就蔫噠噠地低着腦袋,轉身去玄關那邊的鞋櫃裏拿了拖鞋穿上。

她再走過來的時候,看起來有些怯懦,也不敢向之前那樣挨着他坐了,自己坐到另一邊去了。

謝明澈抿唇,什麽也沒有說,只是把盛着雞肉粥的小碗往她那邊推了推。

阿胭捧着小碗,一碗粥吃得很沒味道。

“阿胭。”謝明澈忽然開了口。

阿胭下意識地擡眼,對上他的視線,卻又一瞬間低下頭,沒敢再看。

“你是女孩。”他看着她烏黑柔軟的發頂,斟酌片刻,還是說了,“而我是一個男人,你和我之間,應該保持适當的距離。”

“若你對我都沒有男女之間的意識,那麽你以後要怎麽去防備別的男人?”

阿胭哽着一口氣,她沒忍住大着膽子反駁:“你又不是別人。”

她這一句“你又不是別人”說出來,頓時讓準備了一套說辭的謝明澈愣住了。

他神色微閃,不知道為什麽,此刻心頭有些細微的異樣,而當她那雙泛着水光的眼睛望着他的時候,他喉結微動,再說不出下面的話了。

“你是我喜歡的人。”阿胭忽然又說了一句。

她的眼眶泛紅,委屈地憋着眼淚,“你不一樣的……”

胖虎說過的,這是她喜歡的人。

此刻的謝明澈,耳畔一陣轟鳴,他那雙常年無波的鳳眼裏滿是驚愕,整個人一瞬僵住。

少女一句溫溫軟軟的“你是我喜歡的人”,便讓他一瞬慌亂無措。

心裏無法抑制地泛起漣漪,如羽毛輕觸,微微癢意。

他慌忙站起來,差點碰到旁邊的玻璃杯。

勉強穩住身形後,他手指蜷縮,抿緊薄唇,半晌才開口:“不許胡說。”

“我才沒胡說!”

阿胭急急地站起來,望着他時,眼眶裏沒憋住掉下一顆淚來,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而謝明澈卻偏過頭,沒有再看她。

他拿了沙發上的西裝外套,在玄關取了車鑰匙,直接就出門了。

像是落荒而逃。

客廳裏一瞬間靜下來,阿胭站在餐桌前,久久沒有動。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跑到卧室裏拿了自己的手機,一邊擦眼淚,一邊撥通了白舒晏的電話。

白舒晏剛接通電話,還什麽都沒來得及說呢,就聽見阿胭嗚咽的哭聲。

他吓了一跳,連忙問:“胭胭你怎麽了?怎麽哭了啊?”

“胖虎……”阿胭聽見他的聲音,沒忍住又掉了眼淚。

白舒晏擔心得不行,他直接說:“胭胭你別哭,等我,等我啊,我馬上過來!”

電話挂斷之後,白舒晏就立刻趕到了謝明澈的公寓。

他把阿胭帶到上次的甜品店裏,叫了店員過來指着單子上的甜品一通亂點,然後才抽了一張紙巾給阿胭擦了擦臉,小心翼翼地問:“怎麽回事?胭胭你為什麽哭?”

桌上擺着很多精致的小蛋糕,阿胭捏着小勺子,先吃了一口擺在面前的黑森林,甜甜的味道讓她覺得好受了很多。

阿胭把昨天晚上自己恢複正常後偷偷縮到謝明澈的被子裏的事情和他說了,又把今天早上謝明澈和她說過的話跟他說了一遍。

最後,她問:“你說他是不是想把我丢掉呀?”

“……等會兒,你讓我捋一下。”白舒晏覺得自己仿佛知道了什麽了不得的故事。

這……這也太有畫面感了吧??

他簡直都可以想象阿胭是怎麽理直氣壯的說出“你是我喜歡的人”這句話的。

謝明澈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只是可惜了,他沒親眼看見。

但是等等……白舒晏忽然想起一個很重要的點。

他猛地擡頭,看向阿胭:“……你昨晚恢複之後就鑽他被窩裏去了?!”

“對呀。”阿胭誠實地點頭,然後吃了一口小蛋糕。

白舒晏一下子站起來,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險些往下掉,“可是你沒穿衣服啊胭胭!”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沒有控制好,音量有些大,店裏的其他人在聽見他的這句話時,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他對面的女孩兒。

噫……明明穿着衣服的啊。

大家都很疑惑。

白舒晏察覺到自己的失态,他連忙坐下來,又放低了聲音,“胭胭,你,你是個女孩子,你怎麽能什麽都不穿就鑽到人家被窩裏去呢?”

白舒晏覺得自己的太陽穴隐隐有些發疼。

“……不可以嗎?”胭胭歪頭,疑惑地看着他。

“當然不可以。”他艱難出聲。

白舒晏頓時想給自己來一巴掌,這事兒啊,說到底還是怨他。

胭胭早就将她作為人時的一切全都忘記了,她只是一只玉靈,在進入謝家之前,也是和他一起待在西山那個方寸之地,那裏住着的,除了精怪還是精怪,哪有什麽人煙啊。

即便是後來到了謝家,她也多半是被鎖在謝家的閣樓密室裏,又有幾個機會能真正與人接觸?

她活了那麽多年,卻仍然如一張白紙,不曾知曉人事,又哪裏曉得男女之別?

而他又是個男人,平時自然也沒有想過和她說這些東西。

“怪我……”白舒晏摘了眼鏡,捂住臉。

阿胭看見他這副模樣,一下子就吓住了,小蛋糕也不敢吃了,“胖虎,我是不是真的要被他趕出來啦?”

她的眼圈一下又紅了。

“不會的不會的!”白舒晏連忙安慰。

“反正,反正吃虧的是你,又不是他!”

阿胭看着他,“我吃虧?什麽吃虧?”

“……”白舒晏不知道自己作為一個男人究竟應該怎麽跟她科普女孩子方面的知識。

憋了半天,他才嘆了一口氣,“胭胭,你得盡快融入這裏的生活。”

他說:“你需要朋友。”

特別是女性朋友。

“你就是我的朋友呀。”阿胭對他笑,那雙漆黑的眼瞳裏好像凝着月亮的華光。

“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她把一塊小蛋糕推到他面前。

白舒晏微怔,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心裏忽然就熨帖了些,暖暖的。

他們當然是最好的朋友。

這數百年的歲月,他嘗過太多的心酸,也經歷過太多的坎坷,來時便是孑然一身,然而所幸,他認識了阿胭。

因為她一直都在,所以他從不曾孤獨。

昔年他眼看着自己喜歡的姑娘成為別人的新娘,于是他的整顆心都空了,從此渾渾噩噩多少年,不知世上多少事,幸而阿胭她一直陪着他。

他所有的風光,所有的狼狽,她都目睹過,也一直不曾離開過。

在這個世界上,胭胭便是他唯一重要的朋友。

“可是胭胭,你還需要別的朋友。”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發頂。

這句話剛說完,白舒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之後接通,斂了斂神色,竟然有幾分嚴肅,“什麽事?”

阿胭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咬着嘴裏的小勺子,覺得現在的他竟然和謝明澈工作的時候有點像。

電話挂斷之後,白舒晏對阿胭笑了笑,又是一副溫柔模樣,“胭胭,我送你回去好嗎?公司那邊有點事,我去處理一下。”

“我不想回去。”阿胭搖頭,悶悶地說。

“那……我先送你去我家?”白舒晏想了想,又說。

阿胭繼續搖頭,“你去吧,我自己玩兒。”

“這……”白舒晏有點猶豫,他怕她自己走丢了。

“我自己有認真學習的,我知道出租車,也帶了手機。”

聽見她這麽說,白舒晏考慮了片刻,還是點了頭。

擔心歸擔心,他也還是要放她出去和外界接觸,這樣她以後才可以自己好好的生活。

但總歸是有點不太放心,于是他戴上了眼鏡後,又囑咐了一句,“要是遇上什麽事,記得給我打電話,知道嗎?”

現在和以前到底是不一樣的,阿胭她的靈力足夠對付這些普通的凡人,他倒不用擔心人類會傷了她,只是……要是遇上妖怪或是別的什麽,就不太好說了。

這是人類的世界,妖修也并沒有那麽多,但總歸還是有那麽一些的。

想了想,白舒晏為了保險一些,就将一枚戒指戴在了阿胭的手上。

“這是什麽?”阿胭看着自己手上那枚戒指,她好奇地摸了摸鑲嵌在上面的那顆通體透明的珠子,仔細一看,好像中間還有一條極細的銀色線條。

“你遇到危險的時候,它會保護你,也能及時通知我。”

白舒晏将自己費了好大力氣才從天極山得來的神物就這麽給了阿胭,但他卻沒有絲毫不舍。

“哦。”阿胭點了點頭,又摸了摸自己食指上的那枚戒指。

白舒晏走後,阿胭就自己坐在軟座上吃小蛋糕,手邊還有一杯清清爽爽的檸檬水。

離開甜品店的時候,阿胭站在門口朝四周望了望,雨已經停了。

這麽久以來,她從來沒有自己一個人出來過。

她吸了一口氣,又皺了皺鼻子,覺得這裏的空氣一點也不好,一點都不如西山。

想起西山,阿胭站在人來人往的人行道上,看着那麽多的高樓大廈,耳畔是一幀幀車流過往的聲音,她仰頭的時候,天空是灰蒙蒙的,她發現,自己找不到西山的方向了。

阿胭随便找了一個方向,就往那邊走。

路上有很多商店,她覺得新奇,一個接一個的,她全都跑進去看,後來,她逛啊逛,又不知道怎麽就走到一個花鳥市場裏了。

鳥的叫聲一陣接着一陣,阿胭卻聽不懂它們說什麽,她只能聽懂靈的語言。

這些動物的話,只有胖虎才能聽得懂。

阿胭逛得有趣,路過一條小吃街的時候,她被濃濃的香味吸引過去,再出來的時候,她手裏已經端着一碗臭豆腐。

臭是真的臭,但是好好吃啊。

阿胭吃了一大口,眼睛彎起來,很滿足。

“慕铮慕铮,看那兒!那不是之前那個小可愛嗎?”巷子裏某個拿着一根棍子的少年随意往巷口那個地方看了一眼,那雙眼睛驟然瞪大,連忙去拉旁邊正在教訓幾個非主流的另一個少年。

那少年聞言,踩在小混混肋骨上的腳險些失了力氣,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微瞠,他猛地轉頭,正好看見那一抹檸檬黃的纖瘦身影。

阿胭吃臭豆腐的動作一頓,她好像察覺到了什麽似的,本來要往前邁的步子停下來,她偏頭的時候,正好對上少年那雙桃花眼。

“草……”

還真是她。

慕铮的舌尖抵着腮幫,眼睛微眯了眯。

倒還真是有緣分。

這是第幾次送上門了?這只看起來很好吃的……玉靈?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就好像時間好像忽然靜止了一樣。

“你後面……”

阿胭忽然指了指他的身後,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站在慕铮身邊的另一個穿着校服的少年已經一腳把那個拿着棍子爬起來的小混混一腳踢飛。

“小狗崽子滾邊兒上待着去!”少年罵罵咧咧,“你看你染的那五顏六色什麽玩意兒狗毛?辣着爺眼睛了。”

“……”阿胭閉上了嘴巴。

“祁樾。”慕铮看向他身邊的那個少年,沖他擡了擡下颚。

祁樾懵逼,“啥啊?”

慕铮裝逼失敗,他瞪了祁樾一眼,也沒有再說什麽,直接就向阿胭走了過去。

阿胭又吃了一口臭豆腐。

慕铮走過來的時候,剛好聞到了那股難以言喻的迷幻味道……他有點想捂住口鼻。

這還他媽可口的玉靈呢?吃得都什麽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你……”他張了張嘴,竟然莫名有那麽點緊張,連措辭都沒措好。

阿胭咬了一口臭豆腐,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你有事嗎?”

靠。

慕铮覺得這味道真的……讓他腦袋空白了。

“這麽臭,你吃得下?”他艱難地說了一句。

阿胭眨了眨那雙圓圓的眼睛,“臭是臭,但是特別好吃。”

臭都臭了,還能往嘴裏喂?慕铮反正是做不到的。

阿胭看他站在自己面前,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話,她想了想,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麽似的,她擡頭問他:“你是不是很想吃啊?”

她雖然有點舍不得,但還是把小碗放到了他手裏,“那,你吃吧。”

然後轉身就要走了。

她還想去吃別的好吃的。

慕铮捧着小半碗的臭豆腐,被那股味道熏得有點懵了。

“哈哈哈哈窩草,慕铮你個辣雞,搭讪女孩子都不會!”旁邊捏着鼻子站了半天的祁樾終于沒憋住笑出聲。

慕铮回過神來,冷笑了一聲,一腳踢中祁樾的小腿,半點沒留餘地。

祁樾“嗷”了一聲,痛得龇牙咧嘴,“草!慕铮你這個傻逼!”

慕铮直接把那小半碗臭豆腐塞到他手裏,自己轉身就去追那一抹檸檬黃的身影了。

“……媽的,好臭。”祁樾蹲在巷子裏,罵了一句。

阿胭推門進了一家奶茶店,站在櫃臺前猶豫了好久,才終于決定點一杯脆皮芝士奶蓋。

她沒有喝過,但是圖片上看起來,好像很不錯的樣子。

慕铮推門進來的時候,她剛好說了自己要一杯脆皮芝士奶蓋,他長腿大邁幾步走過去。

年輕的女店員在看到他那張俊美的面龐時,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先生你好,請問你需要哪種奶茶?”

“和她一樣。”慕铮一手撐在櫃臺上,歪着頭看向旁邊的阿胭。

“兩位是一起的嗎?”女店員愣了一下,但仍然保持着微笑。

“對,錢我付。”

阿胭還沒有來得及說話,慕铮就搶先開了口。

“好的。”女店員點點頭,指了指旁邊的付款碼,“掃這裏就可以了,一共28塊。”

阿胭看見他就要付款,她連忙說,“我自己付。”

說完,她就自己掃了碼,輸了14塊,指紋支付。

這是白舒晏教她的。

真的很神奇,以前的人,要帶着銀票和銀子,才能買東西,現在卻只要點一點手機就可以了。

慕铮手裏的動作一頓,嘴角彎了彎,也沒說什麽,付了自己的。

阿胭拿到奶茶之後,就自己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誰知道她剛坐下,那個奇奇怪怪的少年也跟着過來了。

“你跟着我幹嘛呀?”阿胭皺了眉。

慕铮在她對面坐下來,嘴角彎了彎,沒有說話,端着幾分傲氣,卻在喝下一口芝士奶蓋之後,破了功,“草,這他媽什麽玩意?”

甜得他腦子都要被糊住了。

阿胭喝了一口,明明很甜很香,裏面還有脆脆的東西。

她擡眼看向坐在對面的少年,像是在看一個傻子。

“……你那是什麽眼神?”慕铮咬牙。

阿胭不看他了,安安靜靜地喝自己的奶蓋。

“你叫什麽名字?”慕铮靠在椅背上,翹起了二郎腿。

阿胭不理他。

“不說?不說也沒關系,但是你記着啊,我叫慕铮。”少年扯下校服的拉鏈,說道。

阿胭站起來,拿着奶茶就往外走。

慕铮直接沒再要那杯甜得發膩的奶茶,他走出去的時候,那抹檸檬黃的身影已經走遠了。

祁樾把一切都看在眼裏,這會兒見慕铮走出來,他又沒憋住笑,“哈哈哈哈慕铮,你這是第一次在女生那兒碰一鼻子灰吧?”

“你很開心?”慕铮瞟他一眼,那雙眼型漂亮的桃花眼裏似笑非笑。

“……铮哥我沒有我不是。”祁樾一下子就慫了。

慕铮擡眼望着那一抹漸漸模糊的檸檬黃,忽然哼笑了一聲。

等着吧。

再過不久,他就會吃了這只不識好歹的小玉靈。

今天就算了。

她太臭了,下不了口。

阿胭走了一會兒,最後在公園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她小口小口地抿着奶蓋,甜甜的味道讓她忍不住彎起嘴角。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來,阿胭拿出來一看,是白舒晏。

“胭胭,你還在外面嗎?”電話接通後,白舒晏的聲音就從那端傳過來。

“對呀。”阿胭誠實地回答。

白舒晏笑了一聲,神色莫名柔和了一些,他問:“都去哪兒了?”

他一邊往會議室外走,一邊聽她在那邊說個不停。

跟在他後面走出會議室的其他人看見剛剛在會議室裏發了一通火,現在出來打電話卻又一臉溫柔的董事長,不由面面相觑,心裏有了點猜測。

莫非……他們panda要有老板娘了?

“玩兒得很開心?”白舒晏沒有注意到別人的目光,他只低聲問電話那端的阿胭。

“嗯,除了有一個很奇怪的人……”阿胭想起那個跟着她到了奶茶店的少年。

白舒晏皺眉,“奇怪的人?男的?”

“是呀,他很奇怪,我都不認識他,他還一直跟我講話。”

聽見阿胭這麽說,白舒晏心裏就大概猜測了一下是怎麽回事。

阿胭的模樣生得好,看起來又嬌嬌小小的,外頭那些壞小子肯定有起壞心的。

這麽想着,白舒晏就對她說:“胭胭,你可千萬不要理那些壞家夥,要是有人敢纏着你,你只管揍他!”

“千萬別讓他們碰到你一根手指!”

白舒晏這會兒就像是一位老父親一樣,語重心長地囑咐她。

“哦。”阿胭點點頭。

——————

“明澈?”

田榮生看見謝明澈坐在工作臺前發呆,一連叫了他好幾聲。

“師父。”謝明澈回過神來,看向田榮生。

田榮生背着手走過來,“你小子,想什麽呢想那麽入神?”

“沒什麽。”謝明澈翻了翻手裏的資料,看似鎮定。

但田榮生多了解他這個徒弟啊,他平時什麽樣兒,現在什麽樣兒,他一眼就看得出來。

他笑了一聲,在他旁邊的藤椅上坐下來,擰開手裏茶杯的蓋子,喝了一口之後,才慢悠悠地說:“說說吧,這是遇上什麽事了?”

“沒有,師父您想多了。”謝明澈捏着資料紙張的手指力道又緊了緊。

只是嘴上說着“沒有”,他的腦海裏卻又不自覺地閃過清晨時分的畫面。

那句“你是我喜歡的人”猶在耳畔,他只一回想,耳尖就會微微發燙。

可是一個什麽也不懂的小女孩兒說的話,有什麽可信度呢?

即便她說得是真的,那麽他又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這不應該。

他忽然冷靜下來。

謝明澈說不清楚自己留下阿胭的初衷,或許只是看着她那雙水濛濛的眼睛時,一時的恻隐之心,但這其中不該摻雜着別的什麽。

可他第一眼見她時,也僅僅是那麽一眼,他就覺得,她的眼睛,她的輪廓,她笑起來時,露出的小虎牙……都讓他覺得有些熟悉。

那是一種沒由來的熟悉感。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一份熟悉感,才讓他一反常态,留下她,并且照顧她。

但,也該僅此而已才是。

不過是短短片刻的時間,謝明澈已經心思輪轉過一回。

雖然想是這麽想,但他又記起自己早晨一句話都沒有說就出了門,甚至沒有來得及給她準備食物……

他忽然有點煩躁。

坐在旁邊觀察他的田榮生發現他眉頭微蹙,薄唇也不自禁抿成一條線,煩躁顯而易見。

“明澈啊,你很少這樣情緒外露啊。”

他覺得新奇,不由哈哈笑了兩聲。

“師父,我要工作了。”面對師父的調侃,謝明澈多多少少有些無奈。

“好好好,你忙你的。”田榮生站起來,捧着自己的杯子往外走,準備去童家林那兒看看那尊玉佛的情況。

田榮生前腳剛走,林窈後腳就進來了。

“謝老師。”林窈捧着一個紙盒進來了。

謝明澈擡眼,一見是她,神色平淡,“什麽事?”

“我訂了蛋糕。”林窈對上他的目光時,臉頰微微有些發燙,她咬了咬嘴唇,把蛋糕放到了旁邊的桌子上。

心跳的很快,她在面對他的時候,總是難免緊張。

“謝謝,不用了。”他拒絕得禮貌又疏離。

林窈剛把蛋糕放在桌上,就聽見他的這句話,她愣了愣,随後又勉強露出一抹笑容來,對着他說:“蛋糕是我請大家的,大家都收了,謝老師你就收下吧。”

謝明澈看了蛋糕紙盒一眼,他想起來家裏的小姑娘,還是颔首,“謝謝。”

“沒事的謝老師。”林窈見他收了,終于松了一口氣,笑容也自然了許多,“那,那我就先走了。”

“嗯。”謝明澈沒有再擡頭。

林窈悄悄地看了他一眼,這才轉過身,離開了。

謝明澈下班之後,他謝絕了田榮生邀請他去自己家吃晚飯的好意,沒有停留片刻,開車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只是他回到家的時候,客廳裏的燈被他打開,他卻沒有看見阿胭的身影。

他也去卧室裏找了,依然沒有。

謝明澈把蛋糕放在茶幾上,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他垂着眼,神色不清。

果然,生氣了。

他拿出手機,指尖猶豫良久,還是點了通訊錄裏的那個號碼。

“喂?”電話那端傳來一抹溫潤的男聲。

謝明澈一頓,将要出口的話全都壓了下來。

“謝先生?”那邊的白舒晏沒有聽見他的聲音,就又說了一句:“胭胭在我這兒呢,我馬上送她過來。”

“我不回去。”

謝明澈明顯聽見有一抹軟軟的女聲在抗議。

“胭胭你聽話啊。”白舒晏在那邊哄了她一句。

握着手機的手指不由緊了緊,謝明澈就好像沒有聽見她的聲音似的,開口時,嗓音仍舊平靜:“麻煩你了,白先生。”

電話挂斷之後,謝明澈給自己煮了一杯雲霧茶。

氤氲的水汽彌漫撲散,他手裏的玉色小盞在燈光的映照下散着瑩潤的光澤,他靜靜地垂眸盯着杯盞裏浮沉的微末茶葉,心思仿佛也随其而上下浮動,陰晴不定。

兩盞茶過後,門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謝明澈回過神,放下了手裏的小盞,他站起來,走到玄關處。

打開門的時候,他擡眼便見外邊站着一身西裝革履的白舒晏。

“謝先生。”白舒晏對他笑了笑,然後就伸手把藏在自己身後的阿胭給抓了出來。

阿胭耷拉着腦袋,一如第一次被白舒晏送回來那次一樣,無精打采。

“謝謝。”謝明澈禮貌地點了點頭,同時他伸手握住阿胭的手腕,将她拉進屋裏。

“那,我就不打擾了。”

白舒晏很識趣地說要告辭,他看得出來謝明澈并不是很歡迎他。

“再見。”

謝明澈颔首,然後就把門關上了。

“……”白舒晏看着突然關上的門,還有點懵。

這個場景怎麽好像有點熟悉??

阿胭直愣愣的站在玄關,不動也不說話,更不看他。

謝明澈松開她的手腕,幫她把那雙毛茸茸的兔子拖鞋拿出來放到她的腳邊,然後站直身體,“換鞋。”

阿胭聽見他冷淡的嗓音,她本來想不理他的。

但是她揪着自己的衣角,抿了抿嘴唇,還是沒有膽子不聽他的話。

只好依言換了拖鞋,但還是站在原地,梗着脖子,一動不動。

謝明澈看着她這副模樣,知道她怕是因為早晨的事情還在生氣。

她平日裏看起來膽小怯懦,他還從來沒有見過她這副氣鼓鼓的模樣,大約是真的把她氣着了。

這麽想着,謝明澈眼底不由泛起些許柔色,他抿唇半晌,終于還是伸手摸了摸她烏黑柔軟的發頂,嘆了一口氣,“抱歉,我早晨不該扔下你。”

阿胭聽見他的這句話的時候,睫毛顫了顫,還是沒有說話。

謝明澈從來沒有哄過人,也不知道究竟該怎麽做,他擡眼剛好看到茶幾上擺着的蛋糕紙盒,就拉着她往沙發那邊走過去。

“我給你帶了蛋糕。”謝明澈把紙盒拿起來,遞到她面前。

當阿胭打開紙盒,看見裏面那塊小蛋糕的時候,她的眼睛亮了亮,迫不及待地就拿了小勺子吃了一口。

酸酸甜甜,并不膩。

謝明澈坐在沙發上,看着阿胭跪坐在地毯上吃小蛋糕的模樣,也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情忽然好了許多。

她真的很容易滿足。

明明剛剛還是一副氣呼呼的模樣,這會兒吃起蛋糕來,卻是眉眼彎彎,笑得很甜。

比小蛋糕的滋味還要甜。

一個小蛋糕很快被她吃光,她再看向謝明澈的時候,竟然完全忘記了生氣。

或者說,其實她已經不生氣了。

就在剛剛他俯身從鞋櫃裏給她拿出拖鞋的時候,又或者是他輕聲對她道歉的時候。

反正,她舍不得生他的氣了。

謝明澈被她那雙亮晶晶的眼眸望着,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卻見她忽然撲了過來。

她的雙手環抱着他的腰身,埋在他的胸膛裏。

她甚至用臉頰蹭了蹭他的脖頸,笑得很開心:“我不生氣啦!”

謝明澈渾身僵硬,一時間不知道自己究竟該作何反應。

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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