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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車子在陳管家驚詫的神色中停穩,季珵知道,他猜對了。

這麽着急找他不是小事,季家的人又不多,跟家族企業息息相關的也就季維和季南徊兩人。

那天許言之在商場出事,季珵留心多看了一眼,樓下發生騷亂的中心,站着的正是季南徊。

後來池盛又托人去了解了下情況,才打探出來,當天有人惡意投放高濃度的Alpha信息素提取液,在場很多人都受了影響。

尤其是季南徊,他好像是被人擡上救護車的。

季珵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沒什麽太大的印象,記憶中他只見過他一次,那天是中秋節,媽媽好不容易決定帶着季珵去商場裏買件衣服,誰知道碰見了同樣來逛街的季南徊一家。

而後,季南徊的母親一改溫柔優雅的面貌,憤怒上前,扇了季珵媽媽一巴掌,揪着季珵的領子,問季維他是誰。

季維不回答,她便一步也不退讓,三個大人糾纏在一起,都想讨個說法,季珵被扯的不知所措,而大他七歲的季南徊,卻站在不遠處,用怨恨的眼光看着他。

那個時候,季珵還不懂事,看着季南徊那樣看他,還有些害怕,想躲在媽媽身後,大人們又在吵架。

他不懂爸爸媽媽為什麽一見面就吵架,那個阿姨為什麽一見到他就那麽生氣,但是季南徊的目光,他卻在後來的人生裏,見過一次又一次。

鄙夷的、厭惡的、憎恨的,或者疑惑的、嘲笑的、輕蔑的。

哪怕他什麽都沒有做,但似乎人生裏的惡意,卻從來沒有遠離過。

直到分化,信息素所帶給他的,除了強大,還有別人的尊重,至少是面子上的尊重。

------

季珵跟着陳管家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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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家的別墅建在半山,占地面積很大,一共三層,帶了一個景致風格獨特的花園,季珵不太懂建築,但也能夠看出,這棟別墅和他們在場館附近租的那棟,差距很大。

偌大的別墅空蕩蕩的,燈火通明,卻一個人也沒有。

他們一起乘坐電梯來到了別墅的三樓,在陳管家的帶領下,季珵來到一間書房。

書房裏只坐了季維一人,他伏在案前整理文案,看見季珵進來,推了推自己的眼睛,說:“坐吧。”

季珵沒動,靜靜的站在原地打量着季維,他好像老了,眼睛裏的疲憊也多過銳利,臉上的溝壑多了許多,背卻還是很直,仔細看過去,眼裏的老謀深算還是一點都沒變。

季珵十多年沒有見過季維了,猶記得上次見面,他們一家都還在平江市,住在季珵記憶裏,夢一樣的別墅中。

十年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如果是在十年前,季珵可能連這棟別墅的大門都進不了,更別說讓他坐下了。

所以,他也很好奇,驅使季維馬不停蹄來找他的理由到底是什麽。

季珵身材高大,燈光照射下形成的陰影籠罩着面前的人:“有什麽事,你直說吧,後天還有比賽,我趕着回去呢。”

季維調查過季珵,所以并不意外他在打電競這件事情,只不過是對他的态度有些不滿。

他微微蹙眉後,放下手中的鋼筆,說道:“怎麽說我也是你的父親,你對我就這個态度?”

季珵笑了:“是嗎,您不說,我都忘了我還有你這麽個父親呢。沒辦法,我就這個樣子,又沒人教我,您多擔待。”

季維看着季珵一副地痞流氓的樣子,更加不舒服了,自從搬到魔都後,他這些年來确實從來沒在乎過季珵這個兒子的死活,他也猜到了,在他媽媽的教養下,他不會成長的有多正确,如果不是因為季南徊,他可能根本不會去找季珵。

當初為了公司名譽,費了很大的勁,才瞞住這個私生子的存在,現在劍走偏鋒,自己把他抖落出來,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盡管這樣,在派人去查季珵的背景時,他還是被吓了一跳。

原來從季家不再為他們母子提供撫養費之後,他媽媽也直接将他丢給了外婆,然後一走了之。

他成長的環境和季南徊相比,可以說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如今想讓他幫忙,他會幫嗎?

季維設身處地的想了一下,反正是自己的話,絕不會幫。

可季南徊對季家和季氏實在是太重要了,公司目前雖然還在他手裏把控着,但季南徊是衆人公認的接班人,如果他出了什麽事,那集團未來的走向,就不一定了。

頓了頓,季維還是說出來自己的需求:“找你來這裏,是有一件事想找你幫忙。”

“不幫。”季珵直接拒絕。

季維詫異道:“你還沒聽我說就拒絕?”

“只要是跟你有關的忙,我都不想幫,可以了嗎?”季珵不耐煩的回道。

這倒和季維設想的結局一樣。

緩了一會兒,他才說出自己準備已久的話:“我不是空口白舌來找你的,你有什麽要求盡管提,或者,我來提也行,這次你幫了季家,我們可以給你提供一定的經濟補償,兩千萬,這對你,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吧?”

“确實,挺有誘惑力的,可惜我這個人對錢沒什麽興趣,我現在的收入,已經能夠讓自己過得很好了。”季珵不為所動。

打電競的收入很高,季珵确實不是很缺錢,兩千萬看着挺多,但商人做事情都是為了利益,季維老奸巨猾,怎麽可能讓季珵占這麽大個便宜,他給的越多,季珵越要拒絕。

原本以為季珵從小苦日子過慣了,拿錢應該能收買他,沒想到他拒絕的這麽徹底,一點餘地都不留。

片刻後,季維緩慢的從抽屜裏拿出一疊醫院開的報告,遞給季珵,說:“你看了之後再拒絕我。”

“什麽東西?”

季珵從他手裏結過報告,草草掃了一眼,那幾頁紙上的專業術語太多,但糅合在一起,只說了一個內容,就是:季南徊癌症複發,命在旦夕。

季珵看完沒什麽表情,他早就猜到了季南徊多半出了事,但他的內心還是有些不平靜,畢竟他也确實沒有想過是癌症這麽嚴重。

“看了,關我什麽事?”季珵神情冷漠。

季維和季珵四目相對,嚴肅的跟他說:“前不久,你哥哥受邀參加一個活動遇到了事故,去醫院檢查,結果查出來癌症複發,醫生說這次病情來勢洶湧,最好的辦法是能夠進行骨髓移植......”

“所以呢?”季珵挑眉。

季維又說:“醫院暫時沒有找到和他相匹配的捐獻者,醫生建議如果還有直系親屬可以盡快聯系,因為陌生人的相匹配的可能性更低。”

季珵聽他說完,沉默的看向了季維,他臉上露出來的,是他從來沒見過的懇求和焦急。

季珵不知道這算不算父愛,因為他從來沒有體會過,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和季南徊之間,确實一點兄弟之情都沒有。

“你的意思是,季南徊快要死了?”季珵不留一點餘地的說出了最殘忍的事實:“然後,你現在要求我以德報怨,忘記你,忘記季家是怎麽對我的,然後去做配型,救你兒子?”

殘酷的真相又一次擺在了眼前,季珵質疑又犀利的目光,早就在暗處告知季維,他只是看着年輕,但絕不是個逆來順受,容易被親情擺布的傻逼。

“不是要求,是懇請,你救救他。”

季珵好久好久沒有說話,他盯着季維透露出急切的眼神,心裏一種空洞。

很早以前,他就學會了,不再為這些不值得的人失落,但這一刻,他心裏仍舊湧出了一種,壓制不住的寒涼。

“我在平江小巷子裏,餓得三天只吃了一個饅頭的時候,你有沒有擔心過我會死?”

季珵直白的問出了埋在心裏很久的話,回應他的,卻只有季維詫異的眼神。

季珵突然覺得自己說這話挺沒意思的。

他自嘲的笑了笑,說:“算了,你這樣的人怎麽會知道,別人的生活過的有多艱難。”

他放下手裏的醫學報告,認真的對季維說:“世界就是這樣的,因果報應,當初上天沒把我餓死,如今季南徊命懸一線,有沒有可能,你注定就是要死一個兒子呢?”

說完,季珵轉身就走,陳管家一直站在門口,見季維沒發話,就想攔住季珵。

季珵想都沒想,直接釋放了壓制性信息素,陳管家是Beta,不會受影響,但季維就沒那麽好運了,窒息的感覺突然而至,他驚恐的看着季珵,完全沒有料到他的信息素等級會這麽高。

孩子的第二性別可能和遺傳因素有關,但S級信息素的産生,幾乎全靠偶然,很顯然,季家每一個人的信息素等級有季珵那麽高。

陳管家一個人做不了兩件事,最終還是放開了季珵,轉而去查看季維的狀态。

季珵走到門口,用餘光看了一眼身後的兩人,頭也不回的走了。

“要不要讓人攔住他?”陳管家問。

季維艱難的呼吸着,擺了擺手,說:“樓下那幾個人攔不住他,明天去調一批Beta保镖過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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