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公子
公子
穆尋被刀掉的聲音驚醒,迅速拿走白瓊音口中的木片,低頭繼續幹活。
“你……以後別輕易對男子念這個。”穆尋削得深一刀淺一刀,沒多久就廢了塊木片。
“嗯?為什麽?”白瓊音問。
“這是表達相思的句子……只能對很重要的人說。”穆尋小心斟酌措辭。
他不知道在白瓊音這個年紀,能不能聽懂。
“那不正好,你就是我很重要的人啊。”白瓊音笑眯眯道。
穆尋指尖停頓,竟是再也削不下去了。
他拿過旁邊的線,将那些削好的木片系成祈福牌,盡量讓自己忙得沒功夫多想。
數了數,一共是四組。
“刻字吧,想要什麽願望?”穆尋從工具包裏換了把刻刀,轉換白瓊音的注意力。
她已經背得很熟了。
這招果然好用,白瓊音不再念叨那些“紅豆”“相思”,摸着祈福牌躍躍欲試。
“刻什麽好呢?阿雪,你給我打個樣吧。”白瓊音有點糾結。
她還沒挂過那種祈福的東西。
“願家人能脫離苦海,早登極樂。”穆尋平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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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塊木片上刻一個字,正好是十二字。
白瓊音想起他家裏人亡故的事,心情頓時低落,握住他的手輕輕拍撫。
穆尋沉默須臾,對她淺笑:“逝者已矣,我早就想開了。”
他不願多談,白瓊音也就沒繼續安慰。
但她能看出來,穆尋的笑并不十分真心,就像浮在水面的落葉。
枯萎着打璇兒,漂遠,不沉底,也飛不起來。
安靜得讓人心疼。
“那,我的第一個願望就是:願阿雪平安健康,天天都開心!”白瓊音計算着字數,認真道。
穆尋莞爾,表情也變得輕松幾分。
“好,下一個是什麽?”穆尋吹開刻出來的卷曲碎屑,又拿起塊新的。
“呃……呃……”白瓊音再次卡住。
“為你自己求一個吧,你最想要什麽?”穆尋見她為難,提醒道。
“嗯!那就:願白瓊音次次甲等,成為首席。嘿嘿!”白瓊音說到最後,忍不住偷笑。
穆尋移開刻刀:“求這個?姐姐難道不想離開此處,恢複自由身麽?”
“離開?不能離開啊!薛公子救過我的命,我還沒報恩呢,我離開公子怎麽辦?”白瓊音一個勁兒地搖頭,像是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在成為首席前,我哪裏都不去。”
穆尋張張口,本欲繼續勸,忽然記起她那股執拗性子,到底還是幫她刻了。
白瓊音想法單純,這沒什麽。
他會讓她改主意的。
“最後一個我也想好啦:願薛晴山事業順利,達成所願。”白瓊音忙不疊地将剩下那副祈福牌遞給他,滿眼期待。
穆尋笑容微凝:“姐姐還真記挂薛公子。”
“那是當然,薛公子對我可好啦!”白瓊音頓時來了精神,想跟穆尋好好聊聊,一時又沒頭緒。
正巧瞥到手邊詩冊,白瓊音立刻想起來段往事:“他教我寫了自己的名字!”
那時白瓊音暫住薛家,每日随侍薛晴山,見他埋頭苦讀,自然也會對筆墨好奇。
得知她不識字,薛晴山便握着她的手執筆,引導她在紙上慢慢寫出“白瓊音”三個字。
薛晴山字跡飽滿,筆鋒有力,帶着她寫出的撇捺雅致得像副畫。
白瓊音雖是不懂,瞧着卻也賞心悅目。
練了半盞茶的功夫,她還以為肯定會了,沒想到等薛晴山松開手,她便再控制不住那杆筆。
每一劃都歪歪扭扭的,像是孱弱的蚯蚓在廣袤的白沙地裏亂爬。
白瓊音頓覺羞愧,霎時覺得很辜負薛晴山給她起的名字。
“沒事,練字并非一朝一夕所能成,你有心便好。來,再試一次。”薛晴山站在她身後低頭輕笑,語氣溫柔。
随即,他幫她擺好手勢,再度帶着她走筆。
白瓊音整個人都暈乎乎的,身子緊繃,慌張卻又歡喜,就這麽跟着他一遍遍寫下去。
直到最後終于勉強像樣,她長舒一口氣,趁薛晴山倒茶的功夫,又照着他書本上的落款,悄悄模仿了下那個更為複雜的“薛”字。
她做事時較為專注,不易分神,原本只想寫一個的,可會過神來時,卻發現自己已是寫了整整一頁。
白瓊音驚慌,想把紙揉皺藏起來,動手時,手腕卻被薛晴山穩穩抓住。
他撂下茶杯,原本滾燙的茶水早已變涼。
白瓊音羞愧萬分,不知他在身後看了多久。
“奴婢不該浪費這麽多墨的。”白瓊音聲若蚊咛,只盼薛青山別生氣。
薛晴山靜若古潭,眸光從那滿篇的薛字,慢慢移向她。
“阿音,你……你對我,可是喜歡?”薛晴山情緒隐晦,如藏在濃霧後的密林,叫她得見輪廓,卻探究不得。
白瓊音有點害羞,她垂下眼眸,沾了墨得雙手絞在一處,用力點點頭。
薛晴山是這世上最好的好人,救了她的命,給她宿食,教她寫字,還溫柔體貼……
她怎會不喜歡呢?
薛晴山沒再問,少頃,将那涼茶一飲而盡。
許是喝得略急,竟嗆得發咳。
白瓊音忙幫他拍背,想再去倒杯茶讓他順順。
“不必。”薛晴山将她拉回,用胳膊遮擋口鼻,自行調息。
“咳,那、那怎麽只寫薛字?”薛晴山總算止住了咳。
白瓊音不知該怎麽答。
“薛”在宅子裏随處可見,燈籠、匾額、書冊哪兒哪兒都有。
她見得最多,也就寫了。
其他的字印象還真沒這樣深刻。
見她不語,薛晴山薄唇輕悶,提筆挨着她歪七扭八的“薛”,又寫下“晴山”二字。
“這便是我的名字……你想練,就練吧。”薛晴山把筆遞還給她,不再手把手的教,埋頭繼續溫書。
白瓊音欣喜,照貓畫虎地一篇篇寫着,直到手腕酸痛也不覺着累。
她很喜歡那段陪在薛晴山身邊的時光,遺憾的是沒過多久,她就被送進澤仙坊了。
練字就此耽擱。
她忙,薛晴山更忙,自此後每月最多只能草草見一面。
像這次,薛晴山若不得閑,那便要隔得更久。
真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
白瓊音神思飄渺,又想起許多來,剛想再講,卻發現穆尋已經離開桌子,鑽進了被褥裏。
“睡吧,我困了。”穆尋翻身,背對着她,聲音低沉。
似乎有點不太高興。
“哦。”白瓊音欠身吹熄燈燭,也鑽進被窩。
穆尋大抵是太累了,去一曲做工、陪她背詩,還做了那麽多祈福牌,的确不該再吵他。
“阿雪,好夢哦。”白瓊音知道他看不見,卻還是在黑暗裏沖他笑笑。
但願他們都能夜夜好夢。
* * *
穆尋向來醒得早,白瓊音睡眼惺忪起身時,他已收拾妥當,打來熱水幫她擦洗。
自從手指受傷,她洗漱的事向來是穆尋操心。
包括梳發。
穆尋的學習能力真的很厲害,單是她幫他梳過那麽一次,就會了。
“阿雪啊,你要真是個女孩子,就不用麻煩花娘子幫我洗澡了。”白瓊音忍不住感慨。
穆尋悶聲道:“我是男子。”
“嘻嘻,我也知道,就是常想不起來。”白瓊音偷笑,“你模樣俊秀,穿裙子又那麽合适,我有時真會把你當成姑娘呢。”
穆尋解開亂成一團的紅繩,把她的長發打散開來,重新梳過。
往常明明很快就梳成了,今兒這梳子卻怎麽用都不順。
“姐姐,其實……我也可以教你。”穆尋忽然道。
“嗯?教什麽?”白瓊音歪頭看他。
穆尋的手随着她腦袋移動的方向走,姿勢不太方便,卻也沒讓她別動:“寫字。等姐姐手好了,我……”
“阿雪呀。”白瓊音坐回原處,“等傷養好,我就該練琵琶了。”
“況且,我字寫得好看也沒用啊,方嬷嬷說,客人不會在乎樂伎的字跡,所以要把時間用在該用的地方。”她落寞道。
即便是薛青山,送她進坊時,也只是贈了琵琶,沒給她帶什麽筆墨。
穆尋蹙眉,記起白瓊音明明指尖染血,卻不得不倩笑撥弦的模樣。
那把琵琶,合該砸得更碎才是。
* * *
兩人出門前,穆尋特意把打好的鑰匙環交給白瓊音,并囑咐她三把鎖的用處。
“還是你心細!”白瓊音把鑰匙貼身放好,感慨地摸摸他的頭。
弟弟也好,妹妹也好,有他陪着,她總是開心。
自初雪後,外頭的氣候冷過兩天卻又回暖,天也跟着放晴。
兩人上到天臺,發現九排晾衣繩已經被占得滿滿登登。
不少人端着洗衣盆走來走去,還挺熱鬧的。
“诶,你這手裏拿的什麽啊?”幾名婦人被祈福牌的清響吸引,主動湊了過來。
穆尋停下解釋,瞧她們面熟,像是在中曲掃灰的仆婦,便用白瓊音舉例:“像我姐姐,此番求的便是成績優越。這牌子靈驗,待會兒課上,她定然……”
穆尋舉目,這才發現白瓊音不在身邊。
四處尋了尋,才在最後一排晾衣架那裏看到她。
他看見白瓊音把那件嫩桃色的袍子小心摘下,抱在懷裏,無比珍惜。
那袍子自他洗過,她日日都上來看。
如今,終于等到它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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