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落亭(二)
落亭(二)
蕭辭站的位置略高。她眼神淡淡地看下來,對溫言的質問沒有一絲不快。“你剛剛說的,可有一個字與朝政有關?我要的是能吏,不是文豪。他已經執宰三年,可有大的建樹?”
朝廷的事溫言知道的很少,他絞盡腦汁,才終于道:“父親在各個貧縣興辦公學,難道不是功德一件?”
蕭辭不屑地一小。“結果現在各地人才不見提拔多少,倒是不少人借此為自己邀功,日日哭什麽邊縣苦寒讓朝廷嘉獎。現在好好的一樁事,反成了一門攢政績的生意。”
“那是下面人的不是,他只是失察……”溫言的聲音小了下去。
“傻子,他不是失察,是有意放縱。我不止一次想過另派他人,卻屢次遭他阻攔。公學一事如今是一塊香饽饽,誰都知道只要去忍上一年,朝廷自有嘉獎。”蕭辭把目光從溫言身上移開。
一朵雲被風推地悠悠往前,正巧将溫言籠罩在小片陰影中。
這樣的事如今在京城中日日上演。
蕭辭嘆了口氣。“讀書人的風骨不見半分,沽名釣譽倒是學得不少。下次再有戰事,本公主要把這群人全都拉去充軍。”
“可是……”溫言還想再說。
“行了,折騰了半天你不餓我都餓了。”要溫言立時接受未免強人所難,蕭辭不願多說。“咱們去前面再看看,我記得那棵枇杷樹就在山崖邊。”
溫言不走,蕭辭直接用左手拉着他往前。
溫言本能地想要收回手來。但是蕭辭似乎早就知道沒那麽容易拉動溫言,手上略一用力,溫言便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他的手沒有拿過武器,更沒有殺過人,骨節修長卻并不強硬,握在手心裏微微有些發涼。“趕緊走,一會兒我要是餓得手軟腳軟上不了樹,你就得自己摘果子吃了。”
但溫言卻突然執拗起來。
“最後一個問題。”溫言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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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辭無法,只能轉過身等他問完。
“你要怎麽做?”
他們的手還拉在一起,蕭辭察覺到溫言的手因緊張而微微收緊。
蕭辭平靜地看着他。溫言仰望着她的眼神固執而懇切,以至于蕭辭話到嘴邊終于還是不願騙他。“罷相。”
溫言心中五味雜陳。他并不是那麽懂朝廷裏的人心鬥争,甚至他也不是很懂到底父親和蕭辭到底哪一方才代表着正義,但是蕭辭的說法,他不得不承認是有她的道理的。
那些道理不是書本上簡單的非黑即白,而是不能寫進書裏的黑暗人心的道理。
溫言看着蕭辭的背影,突然生出了自慚形穢之感。
蕭辭對溫言的心思毫無察覺,只随意笑笑,拉着他拾級而上。
這條路越走人越少,溫言跟着她一直走到崖邊,果然看有一棵枇杷樹迎着陽光長在峭壁上一塊突出的巨石上。擡頭可以看到橙黃色的果子挂在樹梢上,往下則是萬丈深淵。
大概是有什麽鳥把種子帶到了山崖上的石頭縫裏,然後靠着天意在絕境中長出了一棵枇杷樹。原本已經過了枇杷時節,但是山中清寒,上面的果子卻熟得剛好。
“等着,摘果子給你吃。”蕭辭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然後轉身朝着崖外一躍。她身法輕靈,乘風飛向山崖外。
溫言腳下不自覺跟着她往前挪了半步,手伸出去卻只摸到了她的一片衣角。
溫言心頭沉重,但是蕭辭卻像只自在潇灑的飛鳥,長袖一揮振翅而上,輕輕地落在枇杷樹脆弱的枝桠間,左手扶着那幾支瘦腳伶仃的樹枝,右手伸出去夠枝頭的幾顆枇杷。
熟了的果子都長在頂端,蕭辭往外探着身子,似乎根本不在意腳下是萬丈懸崖。
“算……算了,我不餓。”溫言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瞬間把剛剛的談話忘了個精光。
“跑了一個上午怎麽可能不餓?”蕭辭右手小心握住兩顆熟透的枇杷,手臂用力,将它們從樹枝上揪了下來。
“接着!”蕭辭沒有下來,依然左手扶着樹幹,右手一抛,兩顆果子直直掉入溫言懷中。
溫言趕緊抱住,立馬又有幾個掉了進來。“你……你慢點……”
“不用擔心,這樹我從小到大不知爬了多少次。你接好就是了。”蕭辭站在孤懸崖外的樹梢上,整副心神全在枇杷樹上。
溫言在這邊手忙腳亂地撩着衣袍,把一顆顆金黃的枇杷果兜住。兩人一抛一接,竟然很快就有了半兜。
“哎喲。”
蕭辭前幾個都準準地掉在溫言懷裏,到了最後卻一下子失了準頭,砸在了他腦門上。
“哎?是我沒丢準,沒砸疼你吧?”
溫言搖搖頭,低頭去撿掉在地上的果子。
他擡起頭來,看到蕭辭正逆光站在高崖上,目光柔和地看過來。微斜的陽光淡淡地灑了一身,山風輕輕撩動她束起的長發,整個人如山間女神,靈動又潇灑。
溫言看得有一點呆,甚至忍不住又往前走了半步。
“別動!”蕭辭出聲的同時,已經縱身提氣,無聲地落在溫言身邊。拉着他往回退了好幾步才停下。“你這一個勁兒往崖邊走,是想看我能不能救你?”
“下次別這樣摘枇杷了。”溫言無法解釋那一刻的自慚形穢,只能低下頭,裝作檢查懷裏的枇杷。
“嗯?別瞎擔心,我才不會有事。”蕭辭笑他。
溫言依然低着頭。“別去。”
“喲,又來偷果子吃了?”
蕭辭還沒明白溫言的意思,便聽到身後有一個深厚又帶着戲谑的聲音響起。
一回頭,看到一個已經胡子頭發花白的老者站在他們來路上,正一臉笑意地看向他。
“溫言小友,怎麽你跟這臭丫頭在一起後,也幹起了偷枇杷這檔子上不了臺面的事了。”說話的正是無胤道人。
老頭手拿拂塵,穿了一件嶄新的绛紫色道袍,頭上還帶了紫金八寶冠,顯然是為了迎客特意準備過了。但是這樣一身特意的打扮,卻沒有去陪前山的達官顯貴,反而出現在後山懸崖邊,簡直好像是特意來抓兩個偷枇杷的小賊一樣。
溫言年少游學曾經來過落亭山,曾與無胤道人有過一面之緣。
此刻見面實在是有幾分尴尬。溫言耳根微紅。
他原本應該行後輩之禮,但此刻手裏都是枇杷,只能微微彎腰示意。
“溫言,你拜他幹嘛?”蕭辭往前一步,擋在溫言面前。“老頭兒,又是一年不見了。”
溫言皺眉,即便是熟悉的人,這樣也過于無禮。
無胤卻呵呵一笑。“溫言小友不用介意,貧道只當公主在祝我長命百歲。”
“你這是專程過來收枇杷錢的?”蕭辭直接從溫言懷裏抓了兩個枇杷,只在身上擦擦就開始吃起來。
無胤頗有江湖草莽的架勢。“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你摘我枇杷果,難道不該留點買路財?”
蕭辭真為這人的厚臉皮叫絕。“你栽?要不是我當年在後山迷了路,根本發現不了這棵枇杷樹。算起來我才是半個主人。”
她吃完了自己的,又從溫言懷裏把剩下的果子接過來,解放了溫言的雙手,讓他也能吃上幾個。“嘗嘗看,絕不比山下集市上賣的差。”
溫言咬了一口,果然帶着一股清香。
“好吃嗎?好吃下次再帶你來。”
“哎喲還真把落亭山當自己家了?想來就來。”無胤一甩拂塵,不以為意道。
“是啊,就是當自己家了。”蕭辭臉皮厚如城牆,長眉一挑,大大咧咧地問道:“俊仆美婢,玉樓金閣都準備好了嗎?”
無胤“哼”了一聲,翻着白眼像是無奈。但是他笑着捋了捋胡須,那眼神裏又分明沒有不快。
落亭山上風景俊秀,主峰奇而群山青,才沒有什麽高屋華宇來煞風景。蕭辭每年回來,都習慣住在她當年住過的小院裏。小院偏居一隅,遠離前山的熱鬧,少了不少麻煩。
院子不大,但是除了主屋外,依然是東西廂俱全。主屋自然是留給蕭辭,妙歌和淩玉将西廂房收拾出來給溫言。
他們兩個帶着包小壯早早便到了,正和山上的小道士一塊裏裏外外收拾着。溫言把剛剛兩人摘的枇杷分了,然後也跟包小壯一道去看了給自己準備的房間。
這些瑣事上蕭辭從不親自動手,她和無胤站在院中,趁衆人忙碌而無人在意她,便從懷中掏出路太傅留下的手帕一甩。“這個事你打算怎麽解釋?”
“這有什麽好解釋的?”無胤表情坦蕩。“一塊帕子,當年你不就問過了嗎?怎麽到現在還問?”
蕭辭心裏罵了一句老匹夫,還跟我打馬虎眼。
“那些五行八卦我不熟悉,但是你天天琢磨這些有的沒的會不知道?退一萬步講,你後山的賞梅亭是總按照你的意思建的吧?”蕭辭臉上在笑,但是眼中溫度卻漸漸冷下去。“當年太傅出事第一年,我就找你看過,難道這方位跟手帕上的位置相似,你會看不出來?”
“誰跟你說這手帕上的梅花,指的是我後山的賞梅亭?”無胤眼神飄向一邊。
蕭辭冷哼了一聲。“如果不是,你早就出口打斷我了。還用得着在這問是誰說的?你看着我說,到底是不是?”
蕭辭從小跟在他身邊,對無胤的語氣神态都太熟悉,這老頭眼神一飄她就知道他心虛了。
無胤不耐煩地一擺手。“哎呀呀看什麽看?你從小到大我看你看得還少嗎?”
“還真是指向你這?”她的眼神恨不得将無胤戳兩個窟窿。
無胤道人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這到底是誰跟你說的?都是沒影的事說出來幹嘛?是不是溫言地那個小子說的?我就知道跟你在一起肯定學不到好。當年來我山上的時候,可是從來不肯多說一句話的。”
正在屋內的溫言怎麽也沒想到。德高望重的無胤道長居然會在背後說他的壞話。
“你別欺負溫言老實了!”蕭辭一撸袖子,恨不得直接跟無胤道人動手。“趕緊說,到底怎麽回事?你那賞梅亭,跟太傅失蹤有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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