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落亭(五)
落亭(五)
蕭辭的院子裏是一片讓人心生親近的暖黃色。
正在廊下點燈的妙歌看到溫言,也笑着招呼道:“驸馬回來了。剛剛山上又送了幾床毯子過來,說夜裏風寒,小心別着涼了。奴婢已經給您放到了房間裏,您看看還有什麽缺的,都可以跟奴婢說。”
雖然說蕭辭是個好伺候的主子,但金枝玉葉卻不作假,偶爾還是會擺架子發脾氣。比如今晚上不知為何,總嫌院子裏的燈不夠亮,非要讓妙歌多點幾只燈。
柔軟的燈火暖暖地将溫言攏住。
“這燈是殿下要點的,您屋裏呢?要不要也添幾盞?”
出神只有片刻,溫言不自覺地勾起了嘴角,對着妙歌慢慢地搖了搖頭。
他地視線慢慢移到窗戶上,蕭辭的房間燈還亮着,窗戶中映着蕭辭的一片剪影。溫言心頭一動,腳下不自覺就往前走了一步。
“驸馬怎麽在這?”淩玉從院外進來,手裏又拿着一摞不知是拜帖還是公文的東西。“驸馬有事要找殿下?”
溫言被他吓地一個激靈,有些緊張地看向淩玉,卻說不出話來。
他絕望地發現,他其實并沒有什麽可與蕭辭說的。蕭辭身邊人來人往,無數人等着見,他又算什麽?
溫言勉強笑了一下,退回了好不容易邁出的那一步。
“哎?驸馬怎麽走了?院子裏點這麽多燈幹嘛?”淩玉不解的聲音傳來,伴着溫言落荒而逃的腳步聲。
妙歌做事一貫細心,何況每次蕭辭來落亭山都會在此小住,一應起居用品俱全,自然不會委屈了溫言,房間裏早就燈火通明,甚至書桌便怕他晚上看書昏暗,還多加了一盞。
溫言卸了冠,換了一身居家常服,簡單洗漱便讓包小壯先去休息,自己則坐在燈下翻着《本草經》。
他并不長于醫書藥理,之所以看這書,也不過是當年看的留了個尾巴,不看完心裏便總像是裝着事。所以既然來了,便總想着看完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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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真的拿到手裏,又覺得書上的每個字都模糊成了片,連不成行,斷不清句,那些長長的藥草圖示上,所有線條都會自動組合成一張臉,一張像極了蕭辭的臉。
可是翻到下一頁,又突然變成了鄭全。他還是帶着那副虛假的笑容,對他說:“你姓溫,蕭辭永遠不會相信你。”
蕭辭。蕭辭。蕭辭。
溫言痛苦地閉上眼睛,手抵在太陽穴上,滿腦子都是這兩個字。不該這樣的,他應該遠遠地避開她,應該只做一個沒人注意的無用的驸馬,不應該惦記她,更不應該愛上她。
與人無憂,與己無擾。
“驸馬!驸馬你睡了嗎?”小壯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院裏都是自己人,他也可以肆無忌憚一點。“殿下跟廚房要了酒釀圓子做宵夜,正問你要不要一起吃一碗?”
溫言慌張地吹滅了蠟燭,整個房間瞬間陷入了黑暗。
“哎?是睡了嗎?明明剛才還有燭光啊。”包小壯喃喃自語着離開。
溫言一個人坐在黑暗的房間裏,連指尖都在顫抖。
溫言孤身一人,在苦寒荒原中跋涉千裏,不期然遇到了一小間可以駐足的旅店。店家只是随手施舍給了他一碗熱湯,便讓他瞬間丢盔棄甲,再也攢不出離開的勇氣。
他在黑暗中顫抖着抱緊自己。
即便我如此卑賤,也想留在你身邊。
你能收留我嗎?
蕭辭起來的時候,日頭早就升地老高。
她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等着妙歌來伺候她洗漱。但是淩玉卻比妙歌來得更早。
“妙歌去大殿上香了,殿下先等一會兒吧。”淩玉手裏抱着一堆花花綠綠的,有拜帖,有請柬。“昨天我們這裏燈一亮就有不少眼睛盯着了。昨天晚上收到的都已經回了,這些是今天早上送來的,估計到了晚上更多。”
蕭辭無聲地嘆了口氣,撓撓蓬亂的頭發,有氣無力地說了聲:“念。”
淩玉随手拿了一封。“京城守備軍王顯的夫人,邀您賞花。”
蕭辭翻了個白眼。“不去,有事回京城後讓他男人直接找我。”
淩玉放在一邊,換到下一封。“越州軍将領梁安的妹妹說是多年前在京城見過您,還承蒙您幫過忙,帶了家鄉特産的嵌絲玉镯一對想要送您。”
“越州軍?你們沒收吧?”見淩玉搖搖頭,蕭辭放心下來。“越州軍軍備的問題不是一兩天能解決的,她找我也沒用。”
蕭辭頓了一下,又道:“人我就不見了,回頭讓妙歌備一份禮,親自給她送過去,讓她回去有點面子也就是了。”
淩玉點點頭,又換一封,“這一封是蜀中唐門的少主……”
“怎麽連江湖門派都有?”
淩玉倒是并不意外。“朝堂和江湖本就千絲萬縷,有幾份拜帖也不為奇。唐門老門主雖然不能算是雄踞一方,但唐門的暗器和用毒在江湖上也算是一絕,跟他們打個交道倒也不虧。”
“不過這次來的是他們家少主,才剛剛及冠,這還是第一次自己代表唐門來落亭山。他給這次來的所有門派都發了拜帖,倒也不止我們一家。想來這次上落亭山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他也就是捎帶着認識一下,對您的身份未必知情。”
也不知道是那句話讓蕭辭從鼻子中“哼”了一聲。她雙臂抱在胸前,向後靠在牆上,狹長的眼睛微微眯起來,似乎心中正在衡量這位唐門少主的分量。
唐門的好處,還真不在他們那點江湖地位。
淩玉幾乎聽到她心裏那小算盤的聲音。“那這蜀中唐門,公主還見嗎?”
讓她意外的,蕭辭并沒有點頭。“這裏面沒什麽想見的人,都回了吧。”
淩玉略一點頭,收了手中所有的拜帖。“還有一件事。昨夜驸馬見的人,已經查到了。”
蕭辭閉着的眼睛一下子睜開了,眼底寒光瞬間亮得瘆人。“來的人是誰?”
“溫家的大管家,鄭全。”
蕭辭皺眉,心裏簡直膈應,怎麽會是這個人。
鄭全的身份到不了蕭辭面前,但是不代表她沒聽說過這個人。
淩玉點點頭,證實了蕭辭的猜想。“就是那個鄭全。這些年溫闕對他頗為信任,有不少事都交給他辦。而且他手下還養了不少小孩子,專門替他作為在各處活動的眼線。”
“小孩子?什麽樣的小孩子?”
淩玉挑唇一笑。“年輕貌美的小孩子,跟前陣子上船的那個差不多。”
蕭辭當然知道她在嘲諷自己。“溫闕一直以來也算是持身清正,怎麽手底下會養這種人?”
“當年的溫闕或許不會,但是現在可不一定。”淩玉雙手抱胸,故意賣了個關子。
蕭辭橹了一把亂七八糟的頭發。“還查出什麽了?說說看。”
“明面上什麽都沒查出來,只是朱雀街上,送了個新的消息過來。”淩玉略一笑,道:“您知道驸馬的母親是誰嗎?”
“這倒是從沒聽過。”
淩玉緩緩道來。“溫闕是十四年前憑科考才入的京,也算是青年才俊,但他在京中才一年,就險些被一個女人毀了官聲,此事你可記得?”
“略有耳聞。”蕭辭示意她繼續說。
“當時那女人當街攔轎,鬧得很是難看。聽說當時京城裏便有人傳聞,說溫闕始亂終棄。而且沒過多久,溫闕便有了個大概七八歲大的兒子,從年齡推測,當時的那個孩子大概就是驸馬。而那個當街攔轎的女人,估計就是驸馬的母親。”
蕭辭覺得蹊跷。“那這位溫夫人,現在何處?”
“但是那個女人後來跟京城中人沒有任何交往,至于她姓甚名誰,何方人氏,實在是沒人知曉。至于這個孩子,似乎溫闕從未他出席過任何的場合,甚至連溫家學堂裏,都少有人見過他。”
蕭辭想起溫言所住的寒酸的小院,倒也能說得通。“這事過去太多年了,而京城裏每年熱鬧那麽多,等到我們入了京,早就被人忘了。要不是我們有朱雀街這條線,這些恐怕根本查不到。”
淩玉一點頭。“還記得我們當時查了溫闕歷年考評檔案嗎?其實這事雖然難堪,但并未真的影響他當年的考評考績。但是後來的幾年,從行事上看,溫闕的确非常低調小心。”
甚至當時蕭辭回京後,一開始對此人印象也并不錯。
淩玉繼續道:“但是如今,他大權在握,便不必如此謹慎,手下的人有點什麽,也不用意外。”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有意放縱這個鄭全,故意讓他用這些小孩子打聽消息。小孩子不引人注意,又容易讓人放松警惕,關鍵還不壞人家宅,确實是個好選擇。”蕭辭心生警惕,想起當時在宮裏向溫言傳遞消息的小太監。“他都做了什麽?”
淩玉搖搖頭道:“除了昨夜突然找了驸馬外,暫時沒有什麽異動,混在上山的江湖人堆裏,不算打眼。”
“混在江湖人裏?他不應該忙着替溫闕廣結善緣嗎?”
“也是奇了,他上山之後格外老實,打交道的基本都是江湖人,還都是些平時根本上不了臺面的小門小戶,正經門派反而沒有什麽接觸。”
蕭辭在空氣裏嗅到了陰謀的氣味,但是一時半刻卻想不清楚對方到底在打什麽算盤。“繼續派人盯着他,同時讓包小壯好好跟着驸馬,尤其離這人遠一點。但凡這人再敢往溫言眼前湊一次,不用報我直接打折了腿扔下山。”
留他一條命就算是看在溫言的面子上了。
原本這樣吩咐,已經算是周全,蕭辭想了想又問道:“溫言呢?”
“驸馬一早就去了後山藏書閣,包小壯跟着一起,可要找他回來?”
蕭辭搖搖頭,從床上起身。“不用了,我親自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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