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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在床邊的那個家夥,雙手握住脖子,一腳不自然地彎曲,恐怕已經被踹斷了腿骨。而另一名逃到門邊的男子,則是被莫菲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莫菲在執行任務時,出手必定直擊要害,快得讓人眼都來不及眨,招招正中目标,東方豔火還曾經親眼看過她直踹男人的鼠蹊……當下他就別開眼不忍看。再加上她那連男人也自嘆不如的怪力,頃刻間,敵人不死也剩半條命。
“要是你下令格殺勿論的話,我可用不上三招的。”她野蠻地冷笑,猛一個使勁,妄想掙脫她的男人手臂便被反折到脫臼,可這女人早先一步點了他的啞穴,他只能疼得縮在地上直打哆嗦。
東方豔火完全相信她一招就能殺一個人,畢竟他曾親眼見識過的,當他以為莫菲用雙手扭斷敵人脖子已經是最兇殘的手段時,她緊接着就讓他見識怎麽單手掐斷敵人的脖子。
在她消滅敵人當中最耗費時間的舉動,是從上一個敵人背後,飛身到下一個敵人身前,那眨眼的片刻。
“我還要問話。”東方豔火道。
莫菲卻沒打算解開他們的穴道。
“要是他們咬舌自盡呢?”
“我人沒死,目前也沒有要殺我的證據,兩位還是四大家族的得力助手,某人掌權後可是前途大好,這樣的人是不會随随便便想死的。”東方豔火回到矮榻上坐下,好整以暇地跷起腿,連這時候都不忘端出大少爺架子。
“我們只是……”其中一名男子順着東方豔火的話道,“對少夫人起了非分之想,如果少爺想懲罰我們,我們無話可說。”
東方豔火露出他一貫迷人又挑釁的微笑,“我可沒問你,你們現在說的話我也不會信。”他給自己倒了杯茶,淺啜一口,眉頭輕輕一擰。
雖說是谷內黑市能拿到最好的茶,可惜沏茶的人手藝差了,跟他四哥沏的根本不能比,但在這鬼地方只能将就了,好茶毀在庸人之手,只能說可惜!
莫菲将兩人各自點住穴道,依照東方豔火的要求,綁住雙手雙腳——綁人她也挺在行的。他要求不只要點住他們的穴道,還得讓他們在沖破穴道後四肢動彈不得,莫菲立刻就發揮當日把他綁在馬背上的創意,讓他們不只雙手雙腳都動彈不得,連要翻身都難。
看過海港的魚販賣螃蟹嗎?呵呵!
“把他帶到澡間,丢進水裏,給他這個讓他保命就行。”東方豔火從方格櫃裏取出一根竹管。
他怎麽說她就怎麽做。莫菲将被指定的男子帶到有大浴池的房裏,男人被點住穴道還被捆綁住,她往他嘴裏塞了一根竹管就把他壓進水裏,他就只能拚命咬住竹管活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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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整人招式挺有趣的嘛!莫菲坐在池邊呵呵笑,想起另一個家夥還未解決,這才趕緊折回去。
“至于這一個……”東方豔火笑得邪惡極了,“你想怎麽刑求他都行,但是得留他一條小命。”
這她最在行啦!
莫菲握住倒楣鬼的手腕,“以前我也刑求過犯人的,多得是不會弄死人的法子,比如說把你牙齒一顆顆拔光、把你指甲一片片抽下來……”她說着,雙手使勁,那人的手腕和臂骨分離,痛得他褲子都尿濕了,莫菲卻笑咪咪地道:“但這些都老套了,我也可以就這麽把你全身上下,有幾根骨頭,就分家幾根,你知道最後你會怎樣嗎?我也不知道,因為再死硬的漢子,在我拆到第十五根骨頭時,他什麽話都招了;還有一種最刺激,拿根鐵叉燙熱了,從屁眼塞進去……”
“夠了。”東方豔火忍住反胃的沖動,眼神兇惡,卻有些無奈地道:“你需要什麽工具?”
“有工具最好,沒有也行啦。”她只好用非常野蠻、真正殘虐無道的方法,來對付他們……雖然她會非常期待。
東方豔火從矮榻上的暗格櫃裏拿出I把銀匕首,又從衣櫃裏找來一塊布,但他并沒有将匕首遞給莫菲,而是示意她按住身下的男人。
莫菲想起當初和他一起前往開明城那段日子,他衆多讓她訝異的行徑包括他刀工一流,料理起動物屍體簡直有如大內禦廚!
因為當時這家夥嬌貴到吃不下她烤得外焦內生,皮上羽毛還沒拔幹淨的雁肉。她能怎麽着?從小到大,她只負責打獵,料理獵物是她哥哥們的工作啊!
那天這位大少爺火大地将她烤得難以下咽的肉丢到炭火中埋起來,要她再去獵一只回來時,莫菲真想揍他一頓。
幸好她沒有。當天姑奶奶她心情好,再加上……她自己也覺得她烤得很難吃,所以又去獵了兩只大雁回來。
然後她不只見識到東方豔火的刀工,他烤的雁腿比她烤的好吃太多了。
真是出得了廳堂,進得了廚房啊!
東方豔火将布塞進男人嘴裏,然後就見他以精準無比的刀法,挑斷男人的手筋和腳筋,沒有任何一刀是下錯或多餘的。
簡直和最熟練的屠夫一樣精采。
莫菲忍不住發出贊嘆之聲,接着想到他臂上那些傷,雖然看着很痛,但确實位置都選得很精準,既不會傷及筋骨,也不至于流血過多,僅僅是制造出疼痛來提神而已。
“這樣就不需點住他的穴道了,人的骨頭很多,你慢慢拆。”他說着,無視癱在地上顫抖的男人,自顧自地來到水盆邊洗手。
“不用逼供嗎?”莫菲拍拍那男人快昏迷的臉。
“能逼就逼吧,反正……”東方豔火笑看着瞪視他的男人一眼,“我估計你是不會說的。”
被這麽一說,男人更是下定決心,誓不求饒。
莫菲嘿嘿笑,“在我所知道的刑求當中,死是最輕微的處罰。大多數的人最後都是求死不能啊!有一種是把對手種在糞坑裏不懂嗎?就是他此生只能待在糞坑裏,胸口以下必須浸在糞水之中,過不了半個月,身體都爛光了,連不爛的地方也爬滿了蛆……”
東方豔火閉上眼,有些氣憤地走向另一間房,“等你那些惡心的經歷說完了,再叫我。”
“還有……”莫菲說得可起勁了,她這人不巧有個低級的興趣——雖然任務內容的機密說不得,可還是有些透露也無妨的奇聞,總讓她說得活靈活現,既駭人又惡心,而她最愛說給兄長和部落裏那些膽小的家夥聽。她執行過這麽多任務,見識過的惡心手段可以說上三天三夜呢!
估計那男人沒力氣再喊叫時,莫菲才拿下他嘴裏的布,“再給你,次機會,是誰指使你的?”
那男人只是冷笑,吐了她一口口水,幸而莫菲躲過了。
“行了。”東方豔火拿着匕首來到男人身前,“不想說,就永遠都別說了。”他示意莫菲壓住他,她猜這家夥又要施展他神乎其技的“切肉”技術,不由得一臉期待。
這兩人瘋了!男人瞪大眼,看着東方豔火拿着刀子逼近。
“殺了我,四大家族不會放過你的,你以為你的謊言真的不會被揭穿?”
“誰說我要殺你來着?”東方豔火覺得好笑,審視着手上的匕首,上頭精美的紋飾,顯見這并不是一把用來殺人的匕首,但他拿在手上卻依舊俐落地割斷男人的肌肉和手腳筋,“我曾經跟着‘一劍絕命’龍守命老前輩學過幾年劍法,要玩殘你卻不殺你的手段太多了。”
“一劍絕命”龍守命,原本是大夫,傳說他擅長刨開人的身體治病,“一劍絕命”這名號其實簡化了他曾經讓江胡中人聞名膽寒的行徑,他還有另一個綽號“萬剮留命”——他可以一劍讓你死,也可以捅你好幾刀留你一口氣。因為身為大夫,出手時只視情況,欲取其輕或取其重,皆看他手裏的長劍。多年前他于江湖中銷聲匿跡,沒人知道他跑到龍謎島隐遁,當起了平凡的漁夫,長劍也不再出鞘。
東方豔火這大少爺,讨厭累個半死的拳腳功夫,纏着龍守命學劍法。小屁孩當年因緣際會被龍守命所救,覺得這大俠單憑一把刮魚鱗的刀,一擊便擊斃惡徒實在太威風。怎知道這劍法練起來,同樣累個半死,而且還得念醫書。念書對他來說向來容易,可劍技的基礎功夫一樣得日日苦練不得懈怠,他嚷嚷不想練了,還被父親和兄長們揍了一頓,威脅敢半途而廢就要踢他出家門呢!
如雷貫耳的“一劍絕命”,讓男人臉色一白。東方豔火方才小露的那一手,已經是最好的證明。
“是霍洋要我們來的,但他的目的是你身邊這個女人,她的出現壞了霍洋的計劃。我所知道的就這麽多了!”
“這些我早就知道了。”如果不知道,今晚何必守株待兔?“只是這樣的答案就想讓我手下留情,未免太天真了些。”确切地說,今晚他們所招供的一切,對他完全不重要。
“之前,你是故意讓我們潛進房裏的吧?”在他以獨孤桓的身份回到夜落城沒多久,他們輕易就潛進這裏來,就為了取他的血好滴血驗親。為這種事潛進他房裏固然有風險,但這家夥回到夜落城後根本足不出戶!霍洋就算想找人在城外伏擊也沒有機會,白天時城裏耳目衆多,但到了深夜,城內的守衛泰半都是自己人,要下手反而容易。
“算是吧。”事實上是衡量到自己寡不敵衆的事實,正面迎敵只是自找麻煩,再者他們也不可能真把他怎麽着!這座城的主人始終是獨孤昊,所以那一次他從頭到尾都假裝昏睡不醒。
只是霍洋第,次成功潛進來取了他的血,第二次就幹脆直接闖進來與他談判,最後在他身上下毒,當作是掌控他的把柄。
他估計還會有第三次,只是有些訝異霍洋這麽沉不住氣——當然也許考慮到過了今晚,萬一讓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獨孤家媳婦懷上孩子的話,會對他造成更多阻礙吧?畢竟之前潛進來太容易了,怎麽樣也得再試一次。
“你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消息?難道你真以為你有勝算?”
“你該在乎的是你究竟能不能活命吧?”東方豔火露出一個同情卻嘲諷的笑,“看在你如此忠心護主的份上,我倒是可以給你個忠告……”他示意莫菲雙手架住男人的頭,而他則握住男人的下巴,舉着匕首刺入男人的咽喉,在他身子颠抖痙攣的當兒割斷他的聲帶,“接下來的一個月,只要你別試着開口或動手,也許能撿回一條命。”
男人躺在地上,困難而勉強地呼吸,但仍狠瞪着在他眼裏宛如惡鬼般的兩人。東方豔火接着讓莫菲敲昏他,然後去把浸在浴池裏的另一個男人帶過來。
啧啧,這位少爺還真敢把她當小弟支使啊?幸好她大人不計小人過。
“我還有別的刑求招想試試。”莫菲躍躍欲試道。
東方豔火只是讓她給泡了半天冷水,又瞥見同伴凄慘處境而顫抖不已的男人松綁。
“我記得你。”東方豔火這會兒換上了溫文儒雅的笑—莫菲都想揉眼睛了。她無語地想着,難怪這大少爺能在這龍潭虎穴假冒別人一待十天半個月!明明是同一張笑臉,一下充滿挑釁,一下脆計多端,這會兒又成了翩翩貴公子。
“翁掌櫃,回來一個多月,還沒見着奶娘和阿誠,他們好嗎?”
“少爺……”翁掌櫃聽東方豔火提起曾是獨孤家奶娘的妻子,與昔日陪伴小少爺習武讀書的兒子,心想少爺畢竟是念舊之人,他或許能夠得到網開一面的機會,便擺出一臉忏悔,“小的實在不該聽趙掌櫃的……他……他想非禮少夫人!”
東方豔火面上不動聲色,聽他胡說八道,心裏卻想,這老家夥事到如今還想騙他,他也不用替他留後路了。他表面上耐心地聽完翁掌櫃的鬼扯,最後仿佛感念過去情誼那般詢問了奶娘和獨孤桓兒時玩伴的近況,最後才道:“趙掌櫃都已經招供得差不多了。”
“啊?”翁掌櫃心裏驚疑不定。
“我仔細想想,這事實在怪不了翁掌櫃。”
“是啊是啊……”老趙到底招了什麽?他瞥向一旁已被折磨得昏過去的趙掌櫃,當下也只能低頭附和。
“今晚的事,我會向爺爺說清楚,但是夜闖我寝居一事,恐怕難逃追究,就算我有心網開一面,可是翁掌櫃做了這樣的事,恐怕在爺爺面前,乃至夜落城上下,都将成為衆矢之的。”
翁掌櫃一臉羞愧,“小的是無所謂,就是可憐了阿誠他們母子……”他端出了苦肉計。
東方豔火眼裏閃過一絲笑意,“是啊,我也不忍心阿誠蒙羞,所以有一個計策,如果翁掌櫃能配合,或許可以全身而退。”
“少爺如此宅心仁厚,小的愧不敢當!小的從今以後唯少爺馬首是瞻。”
“呵呵,我也希望能夠從此對翁掌櫃推心置腹啊。”
看來是想讓這老頭以為他打算收買人心?莫菲挑眉心想。
這小子在玩什麽把戲呢?
東方豔火氣焰嚣張地踢開房門,怒喝,“大膽奴才,刺客都潛進本少爺房內了,還在做夢嗎?一個個都是飯桶!”
頃刻間,青雲軒裏燈火通明,不只獨孤昊,連四大家族的人都齊了。
自從少爺歸來,老城主就把他當命根子似的,如今竟有賊人膽大包天敢去行刺少爺?
莫菲照着東方豔火的吩咐,低垂着頭站在他身後,這也讓她能夠偷偷觀察所有人的反應。雖然東方豔火還沒機會替她介紹四大家族的人,但兩人獨處時,他仍是告訴她四大家族的大概現況。
四隊人馬,有老有少,站在領頭位置的,就是昨天大廳坐在太師椅上的那四人。
四大家族都住夜落城裏,其中霍家的家主霍洋是個威風挺拔的中年人,與獨孤昊以叔侄相稱。
莫菲看向四位家主中唯一灰發黑胡的男人。此刻一臉深沉,看不出有心虛或驚慌的模樣。看來不會輕易露出馬腳。
胡家的當家是唯一現身的女當家,年紀也最大。真難為這大半夜的,八十開外
的老婆婆拄着龍頭拐杖到來,沒有一絲慌亂,倒是面容顯露出擔憂的神色,在看見獨孤桓平安無事後,才松了一口氣。
陳家的當家,東方豔火說過,真正的女當家因養病退居幕後,如今臺面上管事的是當家的族弟,那是一名矮壯的中年男人,看了被守衛丢在地上的兩人,大為吃驚,陰晴不定的臉色,顯然內心正激烈地天人交戰,最後決定保持沉默。
然後是那天在大廳上讨好胡霍兩家,聲稱莫菲沒有資格成為獨孤家媳婦的孫家家主。看起來像個讀書人般清瘦而駝着背,一見到被制伏在地的兩名刺客,臉上血色盡失,慌亂的程度讓莫菲懷疑他接下來要腿軟崩潰了。
可惜沒有,呵呵。
“這是怎麽回事?”在看見孫兒似乎無礙,又瞥見兩名刺客竟是內賊,獨孤昊雖然面上冷靜鎮定地開口,但語氣是震怒的。
“放開翁掌櫃吧,不關他的事,多虧了他幫我制伏了趙掌櫃,否則我和菲兒在睡夢中可就要遭到不測了。”
此話一出,翁掌櫃笑得有些勉強。霍洋眉頭一擰,與翁掌櫃有姻親關系的孫家家主倒是松了一口氣。獨孤昊卻是一臉沉吟。
“那麽,翁掌櫃為何也是一身夜行衣?”胡家老太太顯然不太相信。
“昨日傍晚,我就見趙掌櫃形跡鬼祟,對青雲軒諸多查探,所以便一直放在心上,特地漏夜盯着趙掌櫃,想不到他真的潛進了少爺房裏,要對少爺和少夫人不利……”
“翁掌櫃可真是火眼金睛啊,夜落城上下這麽多人,就你一個看見了傍晚趙掌櫃的鬼鬼祟祟。”胡家少爺笑容玩味地道。向來自視聰明絕頂,又視“獨孤桓”為情敵,翁掌櫃的說詞如此明顯的破綻,他怎麽可能不提出質疑?
東方豔火眼裏閃過一絲笑意,當下卻一臉嚴肅地道:“肯定是翁掌櫃早就懷疑趙掌櫃有異心,也就多加留意了。”
“正是正是!”
胡家少爺只是呵呵笑,沒再開口,而是瞥了一眼站在霍洋身後,一臉焦慮地旁觀事情發展的霍小柔。霍小柔卻瞪了胡家少爺一眼,半點不覺得他提出的質疑有任何高明之處。
胡家少爺哼了一聲,心裏對“獨孤桓”這麽別腳的掩護與收買行徑感到可笑。這翁掌櫃擺明了就是臨陣倒戈,對獨孤桓投誠了吧!
“趙掌櫃為何潛入你房裏?”獨孤昊見趙掌櫃明顯被刑求過,問道。
“可厝不管我和翁掌櫃如何逼問,趙掌櫃一句話都不肯說,也許要問問他的主子陳伯父吧?”
“這件事跟我可一點關系都沒有。”陳當家立刻道,“誰都知道,趙雄是霍洋
保薦進來的,霍洋那裏不缺人,這才安插在我這兒的。”事實上,不只陳家,其餘三大家族對霍洋處安插他的人馬早已不滿已久。這次的事情,陳當家早就明白霍洋打算撇個一幹二淨。
“這種吃裏扒外的逆賊,刑求到他招供便是。”霍洋卻主動開口了。
刑求到他招供?恐怕霍洋是打算刑求到他招不出供來才對吧?東方豔火好整以暇地道:“可惜因為适才翁掌櫃逼供時下手太重,現在趙掌櫃既無法開口,也無法寫字,但是休養一陣子後或許能夠再次逼問出答案。所以我認為應該先将他押入獨孤家的刑房,由四大家族輪流派人看守,在趙掌櫃養傷期間,我相信四大家族都會盡可能确保趙掌櫃平安養傷,以洗清自己的嫌疑才是。”
這是要逼四大家族相互制衡是嗎?莫菲心想。
東方豔火的提議,卻讓獨孤昊露出微笑,點頭道:“就這麽做吧。”然後将這件事的主導權,交給了東方豔火。
旁觀着一切的莫菲忍不住想,站在獨孤老頭的立場,他自然希望獨孤家的繼承人能夠壓得住四大家族吧?可惜,不管東方豔火壓不壓得下四大家族,他都不是真正的獨孤桓!
“桓哥哥和菲兒姊姊應該受驚了吧?趙掌櫃雖然對夜落城相當熟悉,但恐怕這青雲軒的守衛也有問題,應該一個個詳加盤查。老城主或許該下令換一批守衛才是上策。”獨孤桓的二號未婚妻,胡晴開口道。”
此語倒是深得獨孤昊欣賞,“還是晴兒細心。立刻将今夜青雲軒的守衛召集——
大廳盤查,把昊天園的守衛調到青雲軒來!”
情敵先馳得點,霍小柔怎會甘心?
“菲兒姊姊?叫得真親熱,怎麽不說這女人一進青雲軒,青雲軒就出事呢?她要不是掃把星,就是趙掌櫃的內應吧!瞧她此刻不是挺冷靜,挺置身事外的嗎?”霍小柔心有不甘,想展現一下自己也是挺聰明的,雖然聰明得有些天馬行空。
“這也不無可能。”胡家少爺仍是替心上人幫腔道:“畢竟實在太巧,這位來路不明的女子一進城,少爺就遇襲……”
“我倒想知道,在驚鴻谷人生地不熟的菲兒才進城就遇襲,今晚正巧負責守衛的胡霍兩家是否有放任刺客的嫌疑?”東方豔火冷冷地問,當下讓胡霍兩家人紛紛噤聲。
莫菲八風不動地看着他們一來一往。
有時天馬行空,也會誤打誤撞啊!她确實是內應沒錯,只是此內應,非彼內應,呵呵。
嫌她冷靜是吧?“夫君,人家好怕。”莫菲立刻小鳥依人地往東方豔火肩上靠,“人家才不是掃把星,嘤嘤嘤……”
東方豔火在那瞬間,需要極大的自制力,才沒使表情崩壞。他一掌狀似安撫地壓在她發頂,其實是拚命忍耐住掐她脖子的沖動。
“你可以不用演……假到我都替你覺得丢臉。”他表情是心疼的,低語的嗓音卻是惱怒的,只有近在咫尺的莫菲看得到他額上青筋浮動。
莫菲朝他眨了眨眼,吐了吐舌頭。
這小子豔福不淺嘛!未婚妻一號和二號都急于表現呢,她該在一旁看好戲嗎?
風波暫息,已經過三更了。
“放翁掌櫃回去,沒問題嗎?”莫菲倒不認為東方豔火想收買翁掌櫃,收買那種牆頭草,是拿肉包子打狗啊!
“他能透露的,也就只有你武功不弱這件事。而這件事我并不打算隐瞞,他透露也好,不透露也罷,都沒有差別。”他把兩人的棉被搬回床上,“這矮榻太小了,睡床吧。”
所以他早就打算守株待兔,才會賴着她同榻而眠。那麽現在刺客抓到了,總可以各睡各的了吧?
可莫菲又想,萬一又有人想行刺他呢?
倒不是說她真的豪放到和男人同寝而眠也無動于衷,換作別人,恐怕連假扮夫妻她都不會答應。其實她明白自己對東方豔火有着不尋常的縱容,這份縱容也許源于愧疚,也許源于對前世孽緣的挂懷,更也許是曾經的短暫相處,讓她打心裏覺得他的可愛。
而且,這家夥也就只有嬌生慣養這個讓她常常覺得好笑的缺點而已。
總之,比起糾結于禮教,她心裏其實更不樂見他暴露于危險之中。
至于東方豔火……
少爺他就是想對她任性,而且還懶得找理由!
“那你打算怎麽做?”
“明天你就知道了。”東方豔火掩住呵欠,看起來累慘了。
莫菲糾結了片刻,便道:“睡床可以,但你睡裏面。”若是再有刺客,她可不想他拿背替她擋刀,東方豔火有他男子漢的尊嚴,但這種在任務中不該發生的意外,向來就考驗她的耐性,她脾氣可是很差的。
東方豔火只是懶洋洋地将身子向床鋪內側移動。他不打算告訴她,在今晚之後,應該不會再有刺客貿然行刺。
莫菲合衣上床,拉起被子躺在床緣的舉動像極了行軍打仗的将士,一板一眼,仿佛連睡在他身邊都是任務的一環。這讓東方豔火沉下臉來,一絲狡詐自眼底閃過。
“喂。”他仍是盤腿坐在床上,面向背對他側卧着的莫菲,“萬靈堂的解藥,不用再吃了嗎?”
“啊!我忘了……”因為他氣色好很多,再加上他們打鬧了一下午,太多事情要問,這件事她竟給抛在腦後。莫菲坐起身,“藥呢?”
東方豔火從床頭的引枕下取出藥瓶。
“老堂主說視中毒情況而定,最少也要吃三天,吃完後一樣由我替你行血運功。”
東方豔火倒出一顆藥直接吞了下去,莫菲卻已經轉身捧來水杯。
其實他并沒有支使她的意思,但見她做的這麽順手,他也就心睛愉悅地讓她伺候了。
莫菲放好水杯回到床邊時,東方豔火已經脫下上衣等着她。
呃,其實衣服不用脫的,至少不用全脫光。可他都脫了,叫他穿回去有些多此一舉,莫菲只好悻悻然爬上床,在他身後盤腿坐下。
反正呢,她連他的屁股都看過了,裸背而已,也沒什麽好大驚小怪。
不過這回,盡管莫菲不想承認,她幾乎只看着他的頭頂。畢竟運功時她可不想胡思亂想!
運功結束,他身子因為氣血活絡,泌出一層薄汗,莫菲想也沒想又去取來幹淨的布巾給他擦汗。
東方豔火接過,卻只是盯着發愣。”
“怎麽了?”莫菲還是心虛地只把視線放在他臉上,這家夥沒臉紅,反倒換她緊張起來。
雖然沒他的城府深,可她也有本能。這家夥不臉紅時,肚子裏肯定正是一肚子壞水,剖開來連腸子都是黑的!莫菲雖然還沒意識到這件事實,直覺反應倒是奇準。
“沒事。”他背過身去擦汗,心裏想的是——應該讓她替他擦汗才對。
不過今天就先饒過她,呵呵!
莫菲小心翼翼爬上床,大少爺擦完汗,布巾連同衣服往床下一丢,她還來不及表示什麽,他已經搗住胸口一陣悶哼。
“怎麽了?”該不會她方才仍是心緒紊亂,運功過急,害他氣血不順吧?她一顆心吊了起來。
“沒事。”
她正要扶着他躺下,這家夥卻順勢倒在她身上,還嘆了口氣,一副少爺他虛弱得不想動的模樣。
“喂……”她記得這家夥之前多麽堅定地扞衛自己的貞操,被別人摸一下都要在她耳邊抱怨半天,現在倒是把她當床躺得很大方啊?
東方豔火躺在她胸前,擡起頭,慵懶地瞥她一眼,一副“準你替爺順毛,還不快謝恩”的踐樣—當然這可能只是她心裏的想像,可當下莫菲有股沖動想賞他一記爆栗子,大少爺眼裏卻已然浮現濃濃困意……
“什麽?”他仿佛硬撐着,只是在等她把話說完。
莫菲沒好氣,一肚子質問卻一句也吼不出來,只能嘆道:“沒事。”原本要賞他爆栗子的手,也只能輕輕爬梳過他前額的發,還當真替他“順毛”來着。
當她素手滑過他的黑發,東方豔火一陣輕嘆,仿佛安心了,舒坦了,眼皮再也撐不住,沉沉地睡死過去。
她應該把他甩出去,或者至少讓他滾回他的位置安分地睡,可看着他毫無防備的睡顏,方才讓她拳頭發癢的踐樣已不複見,此刻她懷裏,就只是個終于覓得讓他安心之所在,于是放任自己像孩子一樣耍賴沉睡的少爺。
就連昨夜,他也沒能好好睡上一覺吧,從他進到夜落城後,恐怕就不曾安心合眼,他一直硬撐着直到她到來,才終于允許自己卸下防備,這會兒肯定是真的累壞了。
好吧。莫菲嘆着氣,就這樣躺了下來,不料這家夥接着翻了個身,八爪魚似地抱緊她。
他是裝睡吧,莫菲有一瞬間這麽懷疑,可他的氣息确實平緩而均勻,不像是裝出來的。
只有今晚!反正她也沒少塊肉,衣服更是穿得好好的,只有這家夥光着上身……莫菲擰起眉,順手撈來被子,蓋住他光裸的背,與其說是她害臊,實際上怕他着涼還多一些。
其實她也心軟了,撫過他後頸和背上散落的黑發,想想這少爺這陣子夠辛苦夠可憐的了。而她,就當做抱着一只耍賴的大貓咪吧!
一只驕傲又愛撒嬌,卻老愛裝作若無其事的大貓咪!
大少爺睡到日上三竿,她可沒這般好命。
好不容易甩開某個把她當棉被抱着睡的八爪魚,正是天露魚肚白的時候,莫菲一出房門,一排仆役守在外頭告訴她,老城主到了。
莫菲當下直覺是回房叫醒東方豔火,可跟在獨孤昊身邊的老管事制止了她,要她先到青雲軒的花廳,聽候老太爺差遣。
畢竟她此刻扮演的是人家的孫媳婦,可莫菲想到昨天進城那會兒,獨孤昊根本算不上接納的态度,這大清早的特地要她聽候差遣,恐怕沒好果子吃。算了,反正別露出馬腳妨礙任務才是最要緊的,當下她也乖乖地去了。
來到花廳,獨孤昊果然已經等在那兒,而且還跟來了兩只跟屁蟲——胡家少爺和霍小柔,估計是來查探敵情的。
“哼,好大的架子。”霍小柔啐了一聲。
接着就是獨孤昊的訓話,訓話內容簡直集盤古開天辟地以來的豪門規矩之大成,又臭又長堪比他們祖奶奶的裹腳布,莫菲還得頻頻忍住打呵欠的沖動——要知道,昨晚某人睡得香,她可累慘了,那家夥睡癖奇差無比,若是只有睡癖差就算了,随他滾到牆角去她都能繼續睡她的,可是偏偏那家夥只要滾得太遠,就開始做惡夢,呓語連連,害她忍不住開始想這小子最近是過得多憋屈啊?只好嘆了口氣去把他撈回來,總算讓他安靜下來……如此反覆了一整夜啊!
到最後,那個呵欠實在是忍不住了,莫菲只好搗住臉,長長一陣吸氣後,眼淚鼻涕橫流,精神卻依舊委靡,回過神來見花廳一陣寂靜,獨孤昊死瞪着她,她背脊冒汗,只好裝作抹着眼角的淚,“爺爺您教訓的真對,菲兒都明白了。”她不應該起床的,她開始想念床鋪了,八爪魚少爺都比這些家夥可愛。
“不過是指點你幾句就哭哭啼啼,真不像話。”老人家怒道。
“我聽說桓哥哥帶回來的女人,家裏是種田的,難怪登不上大雅之堂。”霍小柔火上加油地道。
雖然不關她的事,但這些躲在封閉的深谷中把自己當權貴的逃犯大概不知道,夜摩國大名鼎鼎的首富,家裏就是種田的,有好長一段日子,夜摩國的軍隊就靠他養呢!莫菲沒把不齒表現在臉上,只是用小指掏了掏耳朵,“爺爺想必沒睡飽,眼花了。”她忍住叫他們廢話少說的沖動,拿出了她稀少的“溫良恭儉讓”和微笑,
“不知爺爺大清早有何吩咐?”
“不早了!真不像話,一來就和志威厮混到讓他晏起,自他歸來以後的每一日,他可是早早就起床練功讀書……”
今天以前他是根本沒睡吧?莫菲又忍住了吐槽的沖動。
志威。東方豔火說過,那是獨孤桓的字,燕國和夜摩國的士族子弟都要取個字和名。她當時還問東方豔火怎麽沒取個字,他說一來龍謎島習俗多有不同,二來,當年讓他娘給他們取名時,已經磨掉她所有耐性,有個還不俗的名字就要偷笑了。
總之,獨孤老頭念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