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1)

東方豔火堅持他們夫妻不和旁人共乘馬車,兩個跟屁蟲只好騎馬跟在馬車旁。

小小的馬車內,東方豔火反常地十分安靜,兩人相對而坐,他雙手抱胸,低着頭狀似閉目養神。莫菲心想這家夥大概昨夜被惡夢折騰得不太開心吧?她可是很有經驗的,于是也不吵他。

反倒是外頭的兩人一路吵吵鬧鬧,霍小柔頻頻向馬車內探問,不得到她的桓哥哥回應誓不罷休,這讓東方豔火顯得有點煩躁。莫菲好笑地看他黑着臉瞪着車簾,然後在聽見霍小柔不死心的詢問聲越來越近時,他拉着莫菲一起倒滾在車內,用自己的身子壓住了她的。

車窗的簾子被掀開了,外頭的陽光灑入車內。

莫菲因為一頭撞在馬車地板,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那讓東方豔火一愣,立刻伸手揉了揉她的頭,“弄痛你了?抱歉!”

接着就聽霍小柔一陣抽氣聲,簾子很快被放下,惱人的吱喳聲終于休止。

被壓在他身下的莫菲,忍笑忍得很辛苦啊。

外頭的胡雪舫見心上人一臉悶問不樂卻又漲紅臉的樣子,也猜到個大概,便想法子把霍小柔拉走,兩人騎着馬繞到稍遠的地方看風景去了。

東方豔火這才起身,“抱歉。”在兄弟中一向是能言善道的角色,偏偏此刻他就是手足無措,只能暗自慶幸馬車裏的昏暗藏起了他臉上的羞紅。

“我明白。”莫菲起身,他扶她坐回原來的位子,然後才自己坐回對面,和昨夜把她當棉被抱的無禮樣,真是判若兩人。

她明白什麽?東方豔火瞪着她。其實他會道歉只是因為他粗魯地撲倒她,害她撞得不輕,絕不是他“趴在她身上”這件事!所以他才不知如何解釋,因為他本來就居心不良,但解釋了就顯得多此一舉了,所以她的“理解”反倒讓他有點嘔。不過,另一件事情他也很在意。

“還有早上的事,是我的錯,我不知道他們會這麽做,我的警告對他們應該有用。”

啊?莫菲呆住,也有些好氣又好笑。

這家夥真正該道歉的,不是把她當棉被抱這件事嗎?

話說回來,他平時對人不是亂喊名字就是只喊“喂”,可是莫名的在另一些地方,又會非常在意自己的失禮之處。

莫菲只道這家夥脾氣別扭。事實上,雖然東方家有許多原則不允許違背,父兄對東方豔火的要求也從不松懈,可他仍舊是被家人寵着、被屬下和龍謎島所有百姓高高捧着的東方家小少爺,人與人之間的禮貌他不太需要徹底實踐,人前做做樣子,尤其別讓兄長發現他沒大沒小也就行了,但父兄要求他扮演好龍謎島領導者與守護者角色,他便會對自己所有的決定與行為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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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道歉,當然是基于自己做錯決定或害她犯險而道歉,根本不可能為了自己想吃她豆腐而道歉!

“這事不能怪你,你不必道歉。”莫菲道。

“因為我把你卷進來。”她大可不必被人頤指氣使。

“就算你沒有‘特地’請我爹娘和兄長去龍謎島上做客,我還是會來的。”這一切是出于她自己的意願。

因為是女皇的命令嗎?雖然知道有點鑽牛角尖,東方豔火還是悶悶地雙手抱胸,低頭不語。

“今天真的只打算到郊外踏青?”莫菲見馬車來到這座小河谷的柳暗花明處,前方有一座涼亭,可以盡覽青山綠水。

“順着這條山路就可以繞到海港的集市,等會兒就在那裏把礙事的家夥甩開吧。”

“原來如此……你不是都待在夜落城沒出門的嗎?”怎麽連這條山路通往海港都知道?

“有一種工具叫地圖。我不可能毫無準備就進夜落城。”

“還挺可靠的嘛!”這可是真心的贊美。

“哼。”他仿佛一點也不在意那般,耳朵潮紅地撇過頭去。

馬車在涼亭外停了下來,霍小柔和胡雪舫還在大老遠的河岸邊,先抵達的仆役們早就把涼亭打理得幹淨舒适,瓜果點心一類全備齊了。

莫菲一下車,見到盤子上一顆顆晶瑩碩大的葡萄,忍不住取笑道:“我可不會替你剝葡萄,還是你爺爺替你準備了專門幫你剝皮的美豔歌姬呢?”

她這話是不是有些酸?東方豔火掩去嘴角的笑意,故意一臉不悅地道:“你要是早點找到我,我就不用被那種女人上下其手了,她們的手都不知有沒有洗幹淨,指甲裏可能還藏了毒。”這話可不假,他當時真是吃得心驚膽顫。

“是是是,都是我不好,大少爺!”還被上下其手哩!這小子真是把自己的身子看得比什麽都尊貴啊!

莫菲拿起一顆林檎,在衣服上抹兩下就要啃,卻被東方豔火一把搶過,“還沒洗幹淨就拿來吃,你以為夜落城裏的大夫都是正人君子?”

吃顆林檎也不行?她原本想說他們東方家派來的船醫就在港口,要是不放心,等會兒把人甩開後繞過去給他看看呗。

但這大少爺已經自袖子裏取出他的匕首,俐落而且完美地一刀削掉果皮。

莫菲又忍不住贊嘆了。

把一代劍豪的絕技拿來做這種事,真不知他老人家作何感想。

東方豔火把削好的林檎切成一半,将另一半拿給莫菲。

難得少爺替她服務呢!她當然開心地接受了。“你匕首有洗幹淨吧?”她純粹嘴癢,毫不在意地在他的瞪視下咬了一口他削好的林檎。

甜啊!

他們便坐在涼亭裏,邊吃水果,邊等另外兩人到來。

為何不在這裏便甩下他們呢?莫菲想,是因為在這裏先行離去的話,不只很容易被追上,還會被發現有意撇下他們的意圖,還不如等到了集市裏,混在人群中假裝不小心走散,更能萬無一失。

然而不知東方豔火哪根筋不對,不只替她削林檎皮,還替她剝葡萄,他把整顆葡萄塞到她嘴裏時,她不吃都不行。

“我說笑的,你不會在生氣吧?”還故意剝葡萄給她吃!雖然剝得真是很完美啦!

他當然不生氣,而且心情還很好。

“我只替我娘削過果子。”連對花姊,他都不曾這麽獻慇勤——當然那是因為,花姊有六哥專門在喂食,以前他在一旁看得眼紅,現在倒是一點都不介意了。不過調侃一下六哥還是要的,誰讓他老是比他這老麽得到更多關愛呢!

那還真是惶恐啊。莫菲不甚在意地想,吃着他剝好喂過來的葡萄卻一點也不心虛。

他想表演特技,她幹嘛阻止他?而且她不遠千裏,排除萬難地來到他身邊,保護他,照顧他,他要把她當娘親伺候,她有必要心虛嗯?“乖。”她還點點頭。

“……”東方豔火瞪着她,忍住掐死她的沖動,把最後一顆葡萄自己吃了。

“啊,葡萄都吃完了?”姍姍來遲的胡雪舫嚷道。

霍小柔大老遠看他們倆喂着葡萄,看得眼睛生疼,進到涼亭裏連看都不想再看兩人一眼。

“吃完就到集市去買呗。”莫菲順勢道。

“那是掌管黑市的夜落城才有門路的東西,一般集市哪可能會有?”霍小柔鄙視道。

啊,在驚鴻谷似乎是這樣沒錯。因為夜摩國都的集市常有這些水果,所以她忘了這回事。

“我也想去逛逛集市。”東方豔火接着說。

出發時,霍小柔仍迳自生着悶氣,原本不想跟去集市,卻被胡雪舫好生勸着,最後仍是跟了上來。

甩開敵人這種事,她最在行啦!進入集市,一下馬車,莫菲相準了一間賣衣服的鋪子,拉着東方豔火趁着人潮來襲時鑽了進去,一進鋪子就眼明手快地撿了兩套男裝和女裝,丢給老板一錠銀元寶,“不用找了,店家,借個地方換衣服。”

兩人接着就鑽到店鋪後頭換衣服。

東方豔火本不想說什麽,可是見莫菲大大方方地在他面前寬衣,他都無語了。

“喂……”這女人,該不會總是這麽不懂男女之嫌吧?雖然他昨晚抱她抱得很舒服,可是現在卻有些不爽快。

“幹嘛?”莫菲沒想到他還有心思吃她豆腐。

“你是不是女人啊?”他神色陰郁,壓低了嗓門,卻火大地問。

“你想親眼确認嗎?”她作勢轉身。

東方豔火額冒青筋,“你很習慣在人前換衣服?”

原來是在糾結這個!少爺真有閑情逸致。“如果你在意這個的話,要不要問問前一個膽敢吃我豆腐的家夥被我埋在哪裏了?昨晚好像有個像夥把我當棉被抱得很舒服哪!”

“我不是把你當棉被。”

“不然呢?”其實他大少爺有個羞于啓齒的習慣,睡覺要抱娃娃的?

這女人真的很令人火大,東方豔火當下一掌伸到她頸後,将她拉向自己,“我抱的是想扛回去替我生孩子的女人。”在她尚不及回過神來前,他吻住她的唇。

在龍謎島,男人們喝了酒,會戲諸地和那些未曾出海的男孩說:出了海以後,看到哪個喜歡的姑娘,就扛回來替自己生孩子吧!

海上放浪男兒,能期待他們多斯文呢?東方豔火這矜貴無雙的天之驕子,體內可是流着海盜的血液啊!

莫菲的眼睜得又圓又大。

雖然她早就先對他做過這種事了……呃,但她是為了喂藥啊!當然後來他又做了一次…看來他們在不知不覺中竟然把夫妻才能做的事都做過了。

可是,如果不是心裏接受他,他早就屍骨無存了吧。她擔心他的安危,寧可以身犯險早就說明了她的心不再灑脫如昔。莫菲平靜地接受這個事實,雖然為了他說想扛她回去生孩子而臉紅心跳。

她幾乎想嘆息,眯起眼,接受他的一切。

東方豔火原本想好好地結束這個吻的。

但她不愧是挑戰他極限的女人。她先是瞪大一雙眼,遲疑了好一會兒,然後氣息開始變得誘人,還試探性地吸吮他伸過來的舌頭。

他卻敏感地禁不起挑逗,喉嚨深處逸出悶哼,輕易地燃起了欲念之焰,當下只能沒好氣地推開她,還一邊用手背抹唇,一邊狠狠地瞪着她。

莫菲立于陰影中,他看不見她泛紅的臉,反而因為他怒瞪着她,眼眸泛着水光,臉上又紅成一片,看起來無比秀色可餐,害得她咽了口口水。

這少爺幹嘛老是親了她之後,卻又一副都是她對他這樣又那樣的表情啊?雖然……呃,他是很可口沒錯,他的唇吻起來滋味很迷人,她意猶未盡地抹着唇,舔了舔唇間他殘留的氣息……

“喂!”東方豔火這下可真是又羞又氣。

“不要在別人家後院做這種事好嗎?”莫菲忍不住道。她要是想調戲他,至少也會挑地方的。

“你……”東方豔火氣到快冒煙了。

莫菲一邊穿衣服,一邊忍不住想安撫他,“情況很緊急,別你啊我啊的,我不是習慣在人前換衣服,而是允許你吃我的豆腐,不然你以為你有命活嗎?”

雖然很無言,但又有點開心。東方豔火真不想承認自己這麽容易被安撫,但她說的也是事實,他還是快點把衣服換上吧。

“以前有人對你不軌嗎?”是誰?

莫菲想翻白眼。這家夥是醋桶嗎?

“不記得。誰會記得那種連我的衣角都碰不着,就被我揍得面目全非的家夥?”

“下次讓我一起揍。”大少爺總算穿戴整齊,滿意地對着水缸裏自己的倒影整理儀容,才道。

莫菲差點噴笑出聲。

要甩開霍家和胡家那兩只跟屁蟲,簡直輕而易舉。當霍小柔和胡雪舫還在集市中團團轉地找他們時,莫菲和東方豔火已經在大老遠的另一條街上,大少爺持扇的雙手背在身後,一派悠哉,仿佛兩人真是出門逛大街。

“雖然我相信你的能耐,不過還是考考你……”

莫菲一手烤鱿魚,一手糖葫蘆,吃得兩頰鼓鼓,“什麽?”

“你猜現在跟蹤我們的,總共多少人?”

她把糖葫蘆拿給東方豔火,自己啃着烤鱿魚,若無其事地四下看了看。

“你不吃就別亂買。”他皺着眉,看着她硬塞過來的糖葫蘆。

莫菲一臉“真不識好歹”地看着他,“我看你很想吃才幫你買的。”

“誰想吃?”東方豔火漲紅了臉,可那女人已經自顧自的走開了,他生氣地拿着糖葫蘆呆站在原地,最後也只能不情願地跟上,并且咬了一口糖葫蘆。

他才沒有想吃,只不過看了兩眼而已。

“街口兩個,後頭一個。我猜涼茶鋪二樓窗邊應該還有兩個。”

“還不錯。”和他預料的相去無幾。“就說你很想吃呗。”想吃又不好意思買,真可愛。

“誰跟你說這個!”他火大道,話落,驚覺自己怎麽老是被她牽着鼻子走,只好沒好氣地将話題轉回來,“胡家的那個就跟在後頭,可能會通知胡雪舫,等會兒得想法子甩開。陳家的那兩個,估計只是來看看有無重大線索,先不用理他們。霍家的,把他們引到城外,但別甩開了。”

“孫家呢?”莫菲沒問胡家的暗衛會通知胡雪舫,那霍家的暗衛會否通知霍小柔?因為依她的觀察,霍小柔就是個無所事事的大小姐,也顯見霍洋壓根就沒有一點栽培女兒成器的心思。

“姓孫的除了拍馬屁,這樣的渾水,他避之唯恐不及,恐怕不是沒想到要派人跟出來,就是寧願裝作不知情。”

“先甩開胡家那個吧。”她拉住他的手,當下飛快地在集市裏狂奔了起來。

胡家暗衛追了兩條街,兩人卻趁隙鑽進暗巷裏,又回到買糖葫蘆的街口。這時原以為追丢他們的霍家暗衛看到莫菲又買了兩串糖葫蘆,然後喜孜孜地跑向等在一旁的東方豔火。

“我說了我不想吃。”東方豔火一副不屑的模樣。

“這是我要吃的。”

他不太開心地瞪她一眼,看得莫菲呵呵笑,又湊了上來,一邊倒着走,一邊當他的面大口吃掉兩顆葫蘆果,左頰一顆,右頰一顆,兩頰鼓如松鼠,含糊不清地道:“真不想吃?”

她雖然倒着走,背上卻仿佛長了眼睛似的,毫無困難地避開所有路人。只不過在旁人看來,莫菲全然像在胡鬧玩耍。

“嘻死你。”東方豔火沒好氣地道。

“真不老實。男子漢大丈夫,愛吃甜食很丢臉嗎?”

仿佛心事被戳破,東方豔火有點狠狽地瞪着她。

莫菲笑嘻嘻地把另一串糖葫蘆拿給他,“吃吧,我不會和別人說的。”

大少爺哼地一聲,最後仍是接過了糖葫蘆。

“接下來,就是我們今天出門的主要目的地了吧?”還得假裝不小心被霍家暗衛跟蹤,“啊!陳家那兩個還在耶!”恐怕不是因為他們多賣力跟蹤,而是打完了牙祭卻發現目标還在同一個地方。運氣真好啊!

“讓他們一起跟上,人多才熱鬧。”東方豔火笑意促狹地道。

東方豔火引着霍家與陳家暗衛去了三個地方:一戶專門賣秘藥的藥鋪,一戶是現已金盆洗手,但過去和黑市合作的牙人最後一戶則是秘密蓋在城外,廢棄的冶煉廠。

他們在三個地方逗留了許久,回城時天色尚早,本來可以直接回夜落城,但東方豔火見莫菲有些出神地望着遠方的海面,便道:“可以把他們甩開了,我們晚點再回去。”

“正事解決了?”今天出這趟門,幾乎沒有玩樂的興致啊。

東方豔火點點頭。

莫菲嘿嘿笑,“我要甩開他們輕而易舉,但你追得上我嗎?”

“狂妄。”東方豔火哼笑,“不試試怎麽知道?”

“跟丢的話叫聲好姊姊,我會來救你的。”莫菲故意湊近他耳邊,吹了口氣,然後飛身隐沒樹林之中。

不只快,而且無聲無息!東方豔火雖然吃驚,但男子漢大丈夫的自尊心可禁不起挑釁,立刻也施展輕功追上去。

他甚至來不及審視被她挑起的紊亂心緒,只能啐道:“追得上的話也該有獎賞才對吧?”

事實證明,他還真的差點追不上她。“可惡。”一點也不想替自己找藉口,跟丢了就是跟丢了。

然而,莫菲不知不覺間,帶着他飛奔過大半個山頭,兩人已經繞到山林面海的另一處山坡。

“怎麽沒聽見你喊姊姊啊?”某人心情大好的調侃聲響起。

“你自己現身,那就不能算跟丢了。”東方豔火撿了處幹淨的草地,席地而坐。莫菲呵呵笑着,丢了兩顆順手摘來的野生白梨給他。

東方豔火瞪着手上的白梨,有些氣結。

他光追她就無暇他顧了,她卻可以邊甩開追兵邊摘梨子?

“看來萬一我連獨孤老前輩都沒能說服就敗露身份,也可以讓你扛着我一路逃回龍謎島吧?”他把三兩下削好的梨子拿給她。

“你當我神仙啊?”莫菲在他身邊坐下,“我覺得老爺子很聽你的,怎麽會說服不了?”

“只有他聽我的沒用。獨孤桓消失的這些年,對他老人家來說早已是萬念俱灰,幾乎是半放任地讓霍洋獨攬大權。”

“現在他的孫子回來了,他總該清醒了吧?”

“我想他也知道現在想挽回局勢太艱難,所以打算讓獨孤桓娶霍小柔和胡晴為平妻。畢竟無論如何,獨孤桓想坐穩城主大位,還是需要四大家族的助力。”

“唉,勾心鬥角這種事,可不是人人都做得來啊。”讓真正的獨孤桓回來,只怕重蹈燕國小皇帝的覆轍罷了。

“我也想過,如果只是拔掉霍洋,拉攏陳胡兩家,或許可行。但是這就得說服獨孤桓娶胡晴了。”至于霍小柔,一來她父親野心勃勃,二來胡雪舫也是個變數,這樁婚約不履行也罷。

“是他娶又不是你娶,煩惱什麽?”

東方豔火似笑非笑地看着莫菲。她帶點不悅的表情讓他心情大好。

“你為什麽老是覺得男人跟自己不愛的女人在一起,可以全然無所謂?”

“我哪有這麽覺得?”說得她自己都心虛了。

是啦,她是不只一次叫他獻身跟別的女人睡,但那時她置身事外啊!

“我爹娘非常恩愛,我們家兄弟感情也很好。對我來說,我們家能夠與那些爾虞我詐的王侯之家不同,正是因為他們非常恩愛。我們兄弟都是同一個娘生的,不需要去區分繼承權與利害關系。我跟我大哥相差了十五歲,但這十五歲的差距,只是讓他将保護家族的榜樣在我們兄弟間一個個傳承下去。我犯錯時總有哥哥跳出來維護我,但同時他們教訓我也絕不手軟;如果當年我父親娶了他不愛的女人,又或者我大哥娶了個不愛他也不理解他的女人,我不認為這些還會存在。”

果真是個備受寵愛的大少爺啊!不只家人疼他,連老天都疼他。

“我爹娘也很恩愛啊。”她咕哝道。

只不過她家不是王侯之家,但他們兄妹三人感情确實也不錯。想想自己出生在美滿的家庭,看着別人入火坑卻說風涼話這麽說起來,她真是比東方豔火惡劣多了。

“雖然我會勸獨孤桓娶胡晴,但這是下下之策。”

“今天去的地方,和對付霍洋有關?”

“陳家如果肯下去查,應該是能查到些東西。”那些地方,全和霍洋當年制造獨孤桓的假海難有關,其實在他進夜落城前就已經親自去查過了,今天只不過是“遛狗”罷了—運霍家和陳家的狗啊!

“可是霍家的暗衛……”莫菲頓了頓,突然笑道:“難怪你放那個牆頭草回去!”這些地方代表什麽,霍洋心裏最清楚。對他來說,誰有可能洩漏給假獨孤桓知道?莫菲一想到就樂得想笑。

“那是順便。霍洋心胸狹隘,就是不殺翁掌櫃也會來跟我再次談判。”純粹是清理翁掌櫃那種人渣,他不想自己動手。“其實如果不是胡雪舫跟來,我大可不必甩開胡家的暗衛。”胡雪舫很可能倒向霍家,他不得不防着他。

“放心吧,最糟的情況也就是我帶着你逃跑!”

“我是說笑的。”他好歹也是東方家的兒子,勉強還算稱職的代理城主,在亂世中看顧了龍謎島三年,真的搞到自己喜歡的女人這般辛苦,他還不如出家算了。

“表姊收到了我的信,在你到達後一個月,若是我迩沒有好消息,夜摩國水師就會和龍謎島的海軍一起過來的。”

表面上看起來,是大少爺要夜摩國和龍謎島聯手救援,但實際上,如果不是這個好管閑事的大少爺,夜摩國恐怕永遠都會假裝驚鴻谷這顆毒瘤不存在吧?

“在那之前我會保護你的,放心吧。”她忍不住伸手順過他額前散落的發,仿佛他仍是昨夜那耍賴的大貓咪。

東方豔火一臉尴尬的臊紅,看向遠方的海面上。她那麽無所謂地說出來,他很不自在,畢竟他從小就被教導,保護女人是男人的責任。

但誰說保護只能在武力上?像她這樣的女子,肯定厭惡像夜落城裏那樣充滿算計的地方,他必須更加小心。

“你可以休息一會兒,太陽下山我們再回去吧。”

“這倒是,我昨晚快被你累死了。”莫菲大剌剌的打了個呵欠,“你知不知道你睡癖很差?”

“我是我們家兄弟中睡癖最好的。”他擰起眉,覺得她胡說八道。

“那你們家兄弟睡個覺醒來,屋子都沒了吧?”

并沒有。他也很奇怪為何其他哥哥一起睡都沒事,跟他睡時總是他倒楣!

“起碼我每天都在睡前的位置醒來。”

“……”莫菲定定地看着他。他說的沒錯,根據她的觀察,這家夥可以滾一圈,最後回到原來的位置蘇醒——也就是他從來都不知道道自己是怎麽睡的!

“跟你睡的人真的很辛苦。”她扶額。

“什麽意思?”東方豔火有些惱羞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莫菲說着,便要向後躺,卻被東方豔火一把拉住了,他挪動位置坐到她身後,然後才讓她躺下,枕在他大腿上。

她還一臉不明就裏,這大少爺已經裝作若無其事,欣賞着遠處的景色,還故作大方地道:“既然昨夜你照顧我,現在換我照顧你吧。”

莫菲擡起拳頭掩住笑意。

他只是想貼近她而已吧?還找理由呢。

“算你識相。”莫菲給自己挪了個較舒服的姿勢,倒也大大方方地睡下了。大少爺雖然身上肌肉結實,但對她來說,這枕頭躺起來剛剛好。

原本說服自己專注在風景上的東方豔火,最後卻只想看着竟還真在他腿上熟睡的女人。

他發現承認自己的心意也沒這麽困難。大半年來帶給他焦慮的思念或許不太單純,摻雜了太多複雜的情緒,可是再見到她的那一刻,他的感情就守不住了。以前他喜歡花姊,那樣的偏執如今想起來,倒有點像故意搶六哥最心愛的東西一樣。

當然,他對花姊的友好不是假裝的。

而這可惡的女人在他心湖激起的不僅是漣漪,而是驚濤駭浪!

平心而論,假若她不是女人,他一定也會特別欣賞他這個朋友。

當然,或許還常常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可是他一點也不覺得厭惡,反而更加想親近她。

但她呢?她又是怎麽想的?

允許他吃豆腐嗎?

他手指撫過莫菲熟睡的臉,低垂的眼睫掩去狡詐的光芒,嘴角勾起總在對手踏入陷阱後浮現在臉上的微笑。

他可不知道客氣怎麽寫啊!

黑市是四大家族主要的營生,長久以來,四大家族有自己的供貨人脈與老主雇,這中間一旦有了沖突,獨孤昊就必須負責調解。獨孤家一直以來扮演的就是門面與仲裁的角色,畢竟在江湖上真正有名望的,仍是獨孤昊。

然而即便有仲裁,也未必防得了小手段。

比如幾年前,夜摩國有富商尋求大量面容姣好的童女,這一向是陳家的生意,誰知某次在運送童女的過程中,那些童女全都離奇病死了,為了向已經在驚鴻谷等得不耐煩的客戶交代,最後是霍家出面幫忙,并且提供了一批更優秀的童女,那名富商表面上對獨孤家承諾會繼續和陳家做生意,但私底下卻就開始和霍家接上線……

諸如此類,搶貨源、搶客戶,要保證四大家族長久下來沒有任何嫌隙,就算是神仙也辦不到。

底下人來報翁掌櫃在山裏給野獸咬死時,東方豔火正和獨孤昊與四大家族研議燕國各地買賣将出現的變數,以及夜落城打算采取的應變之道。

兩人回到青雲軒後,莫菲有些幸災樂禍地道:“那牆頭草還真的被人給作掉了,看來霍洋認定是翁掌櫃告密?”她對欺善怕惡之徒向來沒有任何同情心。

“他想必明白翁掌櫃這種人絕不能再信。”不管翁掌櫃有沒有告密,只要風頭一偏,第一個窩裏反的就是這種家夥。“任誰都不相信翁掌櫃什麽都沒透露,更何況是多疑的霍洋。他接下來應該就查探我到底知道些什麽,又有什麽目的了。”

“剛才你們議事時,陳家護衛出現過,和陳當家的心腹說了些話。”像這樣的重要議事,不是當家的和各自的心腹都不允許參與。不過如今獨孤昊完全将莫菲當成他寶貝孫子的貼身護衛,自然也給了她不少特權,她得以在裏面邊打呵欠邊偷偷觀察所有不尋常的動靜。

“他們也該查到些線索了。”

青雲軒的書房裏,堆滿了他這個未來城主将要接手并過目的帳冊與夜落城大小事的記錄。

東方豔火天生聰明絕頂,家裏又盡心栽培,梳理帳目這種工作,他接手帳本的頭三天就已經全部完成,剩下的時間都在裝草包,所有人都以為他被這堆積如山的帳本給難倒了,事實上他每天就是從這些帳目和記錄裏,揪出四大家族可能發生過的沖突與過節。

在東方豔火走向書案要取帳本時,耳尖的莫菲聽到了微弱的嘶嘶聲,千鈞一發之際,她一個箭步推開東方豔火,藏在書本堆中受到驚擾而竄出的毒蛇咬住了她的手臂。

東方豔火大駭,“來人!”

莫菲暗怪自己粗心大意,但在她抓住那條毒蛇的同時,不由分說地拉着東方系火離開書房,在确認他沒有任何遇襲的危險後,才檢視自己的傷口和那條毒蛇。

婢子和守衛驚慌失措地跪了一地,東方豔火怒喝着要大夫趕過來,莫菲卻安撫道:“沒事,這蛇沒毒的。”她把蛇嘴拉開,毒牙已經被拔了。

“還是讓大夫過來瞧瞧。”他說着,心急地撕下衣服的一角,綁住她的手臂。不是說夜落城的大夫不可靠嗎?要不也不會對獨孤昊隐瞞他中毒的事實了。

此事自然又引起不小的騷動,獨孤昊想把他們移到別的院落去,東方豔火心想也沒什麽壞處,幹脆趁此機會,要求撤換青雲軒的奴仆。

“如果人手不夠,就讓屠坤找些人進來吧。”東方豔火道。

對于孫子一再遇襲,也讓獨孤昊破例答應了這樣的請求。

屠坤,是獵鯊的本名。他不只是獨孤桓回到夜落城的引路人,也替獨孤桓帶回妻子,東方豔火提出這樣的要求倒也沒什麽可疑之處,莫菲心想還可以藉此換一批信得過的人手進來。

新的院落在昊天園隔壁,原本是獨孤昊獨子的居所東君閣。而屠坤也相當機靈,一聽到夜落城派下來的要求,便将日前才和他聯系上的東方家船醫童半愚給帶上了。

傍晚用膳前,童半愚給莫菲診斷傷勢是否有中毒之虞,接着要替她上藥,一旁的東方豔火卻搶下了藥瓶。

“你教我怎麽給她換藥吧。”

童半愚和莫菲都是一愣,莫菲只道東方靈火有他的考量,童半愚雖然看出些什麽,但主子怎麽說,他就怎麽做。

此時房內只有三人,莫菲終于忍不住問道:“屠坤三番四次幫你帶人進來,霍洋應該早就盯上他了吧?”

“霍洋遲早會對他下手,但不是現在。屠坤也是聰明人,不會随便冒險,他現在是霍家最重要的大客戶眼前的紅人。”為了對付霍洋,屠坤自然也是早早就有所防範。

“這條被拔了毒牙的蛇,怎麽會出現在書房裏呢?”童半愚想不透。能把毒蛇藏進書房,為何又要留這一手?雖然這一手讓老船醫頻頻在心裏念阿彌陀佛,一定是東方家祖上庇蔭,否則他可沒臉回去見老堡主和老夫人!

“這只是警告,這人想必清楚,就算這時殺了我,已經對他起疑的獨孤昊下一步的舉動就難預料了。但他還是想讓我知道他随時能取我性命。”東方豔火語氣平靜地道。

這聽在負責保護他的莫菲耳裏,根本與挑釁無異!可現在的她,生平頭一次有灰頭土臉的感覺。

她被蛇咬了!對自小就在山林裏當山大王的莫菲來說簡直是恥辱。

“……差不多就是這樣,記得早晚按時換藥就行。”童半愚指導結束,收拾着藥箱。

東方豔火猶自慢條斯理地包紮她的手腕。少爺他手巧,包紮得有模有樣,松緊有度,只是莫菲總覺得這家夥動作慢得磨人,還把她的手捧着檢視半天才肯放心,讓她頻頻分神。

“對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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