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1)
四百多人到最後脫穎而出的八人,沒有人再對憑搶銅球決定資格有異議,因為這八人已經展現了令人嘆服的實力。
四強決定賽,緊接着在隔天舉行,莫菲對上了南武林第一大門派,太極門的得意弟子。此人去年才随着師兄下山,奉師門之命為武林除害,短短一年的時間,就讓各大門派嘆服名門大派的得意弟子,果然是百年難得一遇的龍鳳奇才,恐怕下一代浪尖上的領頭人物,非他莫屬。
不過,少年畢竟閱歷不足,加上太極門只收男徒,對手雖然戴上了面具,卻明顯是一名身段曼妙的女子,這位前途大好的少俠出招便顯得有些拘謹。
“小石頭!蠢石頭!誰讓你這麽使劍的?你想丢咱們師門的臉嗎?”他的師兄弟們紛紛鼓噪。
這些名門正派的子弟是少年脾性愛胡鬧,倒沒什麽惡意,莫菲當下有些沒好氣,忍不住雞婆地笑道:“像你這種因為對手是女流之輩而不知所措的家夥,我看還是早早躲回山裏閉門練劍,免得自己哪天怎麽死的都不知道,還給你師父丢臉。”這年輕人一路打上來也少不了被那些老江湖又作風大膽的女俠調戲吃豆腐,怎麽就沒學聰明呢?
這話訓得少年面紅耳赤,“姑娘說得極是,在下失禮了!”說着,長劍以開天辟地之勢直劈而來。
單純至極的一招,卻讓莫菲終于在這場武林大會中落下一滴冷汗。
任誰都沒看見那一劍的走勢,連自認老練的高手也差點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莫菲終于不得不抽出雙刀應戰,在她抽出雙刀時,群衆間有些人眼眸閃了閃。
她手上的雙刀,是兩把和匕首差不多長短的尋常刀刃,可她使刀的手法卻讓兩柄刀變化莫測,有時竟能轉動如兩張圓盤彈開敵人的攻擊。
她的長鞭用來應付雜魚,雙刀則用來應付妄想和她纏鬥的對手,因為刀刃比指尖更堅硬,而且更容易擋下敵人的武器。
少年內力意外雄厚,恐怕是有世外高人傳過內力,但對手有前輩傳內功,她也有師父傾盡畢生功力相授,當兩人以內力拚搏的一擊竟未能分出勝負時,少年顯然吃驚至極。
他為了除掉太極門的敗類,得到老掌門傳授內力,竟然沒能使這位姑娘敗下陣來?這位姑娘究竟是何方神聖?
“敢問姑娘師出哪個門派?”
這可問倒莫菲了。“不知道,師父沒說過。”她也懶得問,不過以她對師父老人家的了解,他們這個門派,八成叫“沒有門派”!
“尊師是哪位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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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子問題真多。“不能說。”哪有刺客報出大名的?
“那就對不住了!”今日陷入苦戰,他必須知道對手是誰,才有臉向師門交代。因此少年攻勢一轉,不再剛猛直接,而是陰柔刁鑽。
兩人對拆數十招,雙刀對長劍,這下總算連那些不懂武的圍觀者也看得連聲叫好。只是大俠們反而白眼朝天,暗自搖頭。
兩人對招固然精采,可都是故意耍花槍,有點打馬虎眼,打拖延戰術的意思。果然最能讓外行人大呼過瘾的,都是這種浮誇虛華的招式。
這小子幹嘛呢?就在莫菲腹诽連連的當兒,少年手中長劍竟使了一虛招,另一手橫過來搶走她臉上的面具。
莫菲險些爆了粗口。
見猙獰的夜叉面具下,竟是一張俊美标致的臉孔,少年當場就呆住了,整張臉漲得通紅,眼睛也沒移開的意思,手足無措地僵在原地。
莫菲一陣無語。這小子沒見過女人嗎?然後她看向那群清一色男弟子的太極門門徒——他那些師兄弟此刻也都呆若木雞,當下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還真是很少見到女人啊!
莫菲戴着面具,旁人都以為身為獨孤家的女眷,不露臉也無可厚非,太極門的領隊師叔正想教訓自家子弟輕浮失禮,這時人群中卻有人道:“她不是什麽林菲!分明是朝廷的人!”
“對,我見過她!兩年前燕國的武林大會上,大敗北武林高手,如今是我夜摩國最年輕的大将軍!”
林菲是莫菲?莫菲的名氣早已不是當年北武林大會上初次露臉的小丫頭,她大敗北武林高手,又成為最年輕的将軍,早就蜚聲宇內。
什麽叫炸開了鍋?眼前這一鍋可是炸到天上去了!
莫菲只擔心她又壞了東方豔火的計劃,擡起頭,卻見他離開了原本待着的地方,來到裁判身邊,面授機宜般地交代了幾句,而後他的扇子輕輕點着下巴,仿佛思考着什麽,卻是笑意盈盈地與莫菲遙遙相對。
他就是有本事只憑一個眼神,一個姿态,安定人心。
因為這次比武,并沒有規定與會者不能用化名參加,所以莫菲并未被取消資格。裁判當下如此說明。
率領衆門徒前來參加武林大會的太極門三掌門揚聲道:“我太極門,原本就是為了與高手切磋功夫而來,向來不與朝廷争,既然朝廷想要“明王’,這次比試,我太極門退出。”
此話一出,有人不屑,有人議論,也有人表示不意外。夜摩國與燕國不同,國家既然沒有內戰,何必與朝廷過不去,萬一落個反叛罪可就難收拾了。
因此,莫菲又贏了。這會兒就算是看得不痛快或心裏不痛快的,都不敢再吱一聲了。
“老城主怎麽說?”莫菲離開會場,發現東方豔火已經先一步去找獨孤昊。
東方豔火臉色不太對勁,“我沒見着他。萬福說,他今天一早就沒見到老城主。”萬福是伺候獨孤昊的老管事,連萬福都大半天沒見着主子,肯定有異。
“會不會跟霍洋有關?”
“你回去休息,明天還有比賽。”
“你想去哪?”她擰起眉。
“去找獵鯊。”他拍拍她的臉頰,有些輕佻,但他只想讓她放寬心。
“我……”她哪可能讓他落單?可才說出一個字,他已經傾身吻住她的唇。沒事給糖吃,一定有陰謀!她挑眉瞪他,東方豔火沒好氣地咬了下她的唇。
“去去就回。你快回去歇着。”他又順手撥了撥她額前散落的發絲,然後不再耽擱地走了。
莫菲哪會那麽聽話?但她正要追出去,卻讓人喊住了。
“姑娘。”
東方豔火往右拐,這人從左邊出現,讓莫菲起了警戒之心,轉過頭才看清喊住她的,是方才與她争奪晉級資格的那個什麽少俠—她不擅長記名字,這可不能怪她。
那名少年從耳朵到脖子紅成一片,卻一臉落寞失意。
“幹嘛?”不過一轉眼,東方豔火竟然施展輕功溜了!她氣得想跺腳,口吻自然滿是不耐。
“失禮了!獨孤夫人。”少年甩甩頭,收拾心緒,将面具遞上,“你的東西。”
莫菲本想說,那面具是她在集市上亂買的,而且接下來反正也用不着。可是想想又覺不妥,仍是取走他手上的面具。
前途大好的名門少俠,模樣也生得俊俏挺拔,但跟她可是完全沒有關系,她沒興趣胡亂吹皺別人家院子的春水。
啊,但她倒是很想攪和東方豔火心裏的那池春水,攪得他臉紅羞惱,她就越開心。
說到這兒,他人呢?別以為她會乖乖聽話!一眨眼,莫菲已完全不見蹤影,仿佛一縷悠遠飄渺的光,豈會為凡夫俗子駐留?
東方豔火在晚膳前就回到東君閣。
“怎麽養?有消息嗎?”莫菲早一步回到房裏,并換下一身衣裳。
她一直暗中跟着他,他能不早點回來嗎?東方豔火瞪着她,沒戳破她的明知故問。“陪我洗澡。”他只說了這句,便拉着她進澡間,然後吩咐底下人稍後把晚膳備上。
莫菲臉頰一紅,又被那一瞪瞪得心虛了。
東方豔火進了澡間,先是脫了自己的衣裳,接着要替磨磨蹭贈的她動手。
“我自己來……”
少爺不理她,兀自替她寬衣。而他肅穆的臉色,再加上她真是很心虛,所以也不敢再吭聲。
他脫光她的衣服,沒有過去兩人共浴時的不正經,還替她自水淋濕她的身子,接着取來澡豆。大少爺自幼養尊處優,自然是比她更不懂伺候人,可他替她做這些事時,那股溫柔和細心,連手指間都細細搓揉,按摩遍她全身的手,施力平緩均勻,讓她自嘆弗如。
他從頭到尾就是這麽繃着臉,不說話,可動作也不像生氣,這麽陰陽怪氣的,讓她不自在極了。一直以來,她不曾在兩人相處時像現在這麽的無措,幾乎屈居下風,當下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而他說要洗澡,卻只顧着替她洗,她索性也自起水替他代勞了。
幸好他沒說什麽,也沒拒絕,還算配合,只不過比起他自己是否好好清洗沐浴,他顯然更堅持替她完成這項工作。
他甚至打濕她的長發,抹着澡豆的手在她發間按摩着她的頭皮。
如此親昵的一刻,他雄性的反應卻不如以往熱烈——當然,莫菲心想,畢竟他挂心老城主的安危。
因為跟着他,莫菲才知道,原來早在武林大會開始前,東方豔火就要求獵鯊安插信得過的人跟在老城主身邊。那些人回報昨夜醜時,老城主刻意避開所有人的耳目,輕易擺脫了跟蹤他的獵鯊的眼線,離開了夜落城。東方豔火與獵鯊一下午的調查只發現,老城主要去見一個人。但對于接下來的線索,東方豔火沒親自往下查,而是交給了獵鯊。
該不會……莫菲看着他板着的臉孔思索。
東方豔火沖洗掉她身上的泡沫後,道:“進去。”他下巴努了努浴池。
可是她還沒替他沖幹淨耶!她本想辟口說等一會兒,但他見她遲疑,幹脆彎下身抱起她,兩人泡進水裏後,他突然伸手按住她的頭頂,趁她不備,将她整個人壓進水裏。
莫菲不察這一招,心裏打個突,還因此嗆到了一大口水,但頭上的手已經移開了,她浮出水面後氣呼呼地發難,“你……”
東方豔火卻接着傾身向前吻住她想罵人的嘴。
依然是那種想懲罰她,卻又壓抑的吻,纏緊了她的舌,輕輕啃咬她的唇,掠奪她的氣息,帶着蠻橫與控訴的力道,最後卻結束在無奈的嘆息聲中,有些隐忍地吮吻她唇間濕痕,然後一邊收拾自己失控的情緒,慢慢退開。
他沒辦法怪她。因為她挂心他,本來就不可能好好休息,所以他勢必得配合她。
東方豔火完全不解釋他的行為,結束了這個吻,然後閑懶地張開雙臂擱在池邊,将她圈在觸手可及的範圍內,有一下沒一下地把水往她肩上和臂上潑。
莫菲都有點悶了。
就算他發現她跟蹤好了,有必要這樣嗎?她賭氣不說話,但仍是替他把沒沖幹淨的泡沫沖洗幹淨。
用餐時,他反倒閑聊似的,說了些這兩天發生的瑣事,就是沒提獨孤昊的消息。莫菲仍是心虛的,加上她知道東方豔火是真的擔心老城主的安危,所以也只能跟着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
入睡後,他一如比武大會開始的這三日,沒再纏着她颠鸾倒鳳,只是抱住她,
大掌在她背上和頸子上推揉按壓,那些動作讓她舒暢極了,整個人也跟着昏昏欲睡。
“莫菲。”
“嗯?”
東方豔火想說些什麽,停頓了好一會兒,卻只是道:“好好睡吧。”他将唇貼在她額上,仿佛他想說的真的只有這一句。,莫菲一陣好笑,因為真是困了,閉上眼便睡去。
其實東方豔火想說的是,老城主失蹤,莫菲就更沒有輸掉比武的餘地了,只能拿下第一,哪怕第二或第三都不行。
可是他不想給她這樣的壓力,但他懷疑自己早就把一切壓在她身上,也許今晚他根本沒資格對她生悶氣。想到這兒,東方豔火不禁嘆了一口氣。
四強對決,與前幾場淘汰賽不同。在一天內将舉辦六場比武,四名高手将各自與另外三名對手交鋒,以每個人三場比試的勝負數決定名次。
進入四強,就無法在抽簽分組時動手腳了。但東方豔火相信霍洋不會放棄任何占得先機的機會,他一早就取得比賽場次的順序,排序果然大有玄機。
四名高手,只有一名是霍洋收買來的打手,叫賈不要。當然是化名,東方豔火調查過他的來歷,這家夥來自南武林一個莫名其妙的組織,據說只要有錢,他們就會包山包海地包辦除了殺人以外的各種疑難雜症。
這賈不要一路打進四強并非僥幸,世間就是如此殘酷,賈不要這一路上輕松打倒多少一生懸命只為武學的強者,他卻不為別的,只為了錢。
另一名外人,叫張三,無法确定是否為化名,東方豔火只道時間太倉卒,不及查清楚這人是何底細。此人其貌不揚,身形中等,可東方豔火看過他的比武,他相信莫菲最大的對手是張三;霍洋也一樣,所以他對張三特別防備。
據說抽簽決定的賽次是這麽排的——霍洋對賈不要,張三對莫菲,張三對賈不要,張三對霍洋,莫菲對賈不要,莫菲對霍洋。
這麽安排當然是有原因的,第一場,霍洋對賈不要。賈不要自然會敗給霍洋,讓他得以保存實力。
而接下來連三場,霍洋明顯要莫菲先和張三打個你死我活,賈不要再跟着消耗張三的體力,讓霍洋最後有更多勝算對上張三。
對莫菲也一樣,霍洋對他們倆自然不是全然信任。
“我認為這樣的排序不好,如今城裏聚集了多少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會看不出這麽安排,存心欺負外人嗎?”東方豔火偏偏在開賽前,笑咪咪地将公告場次、刻着四名晉級者名字的木牌來個乾坤大挪移,“我做了些調整,你們看着辦吧。”
少爺都開口了,他們能怎麽着?
于是第一場,就是張三對上霍洋。
東方豔火出其不意地搗亂,霍洋臉色難看極了。
事實上就算霍洋想防東方豔火這一招,也要底下的人拗得過東方豔火唯我獨尊的少爺脾氣才行啊!
名喚張三的“無名小卒”,功夫卻不是張三李四的級數,許多早已失去資格或中途退出大賽的高手依舊熱烈地關注着這場大賽,除了想知道“明王”最後獎落誰家,就是為了神秘的張三!
張三似乎相當執着于和高手過招,對于能夠晉級四強的霍洋更是興致勃勃地招招往死裏逼,非要逼他拿出真本事不可,縱然是想保留實力輕松認敗的霍洋,也被張三逼得狼狽至極,多次得傾盡內力護持才不致重傷。
決賽的地點位于後山,圍觀的群衆立于山崖和山壁邊從高處觀賞比武,兩名選手在用紅旗圍起來的空地上盡情比武,當這兩名內力深厚的高手對決時,縱是對武學毫無眼力的人,也能夠看出紅旗因為兩人內力的對峙而獵獵飛揚,沙石草木皆以他倆為中心向外飛卷。
最後霍洋總算被逼出傾力一搏的覺悟。
仔細思量,他和假獨孤桓有合作關系,此戰更該全神應對。然而他卻被自己的多疑給蒙蔽,反倒只想鑽空子。這場若輸了,萬一莫菲暗地裏有別的打算,豈不是對他更不利?當下霍洋總算肯全力應敵。
那張三見霍洋認真起來,精神一振,看得出這人真是對比武樂在其中,兩人當下都祭出了畢生絕學,看得遠處山壁上的觀衆目瞪口呆。
人生常常是諷刺的。霍洋在慘敗的那一瞬間,腦海閃過這樣的想法。
這麽多年來,他狗茍蠅營,想得到他堅信應該屬于他的、獨孤家的一切,名望,財富,和足以震懾武林的實力,連武林大會他也一路心機算盡才晉升到這個位置。如今終于想靠實力拚搏,老天爺偏偏給了他響亮的一巴掌。
他敗得如此慘烈,敗在一個“無名小卒”手上!
“勝……勝者,張三!”連躲得老遠的裁判都吓得有些結巴了。
第二場是莫菲對上賈不要。
張三的實力大出東方豔火的意料之外,他慶幸自己留下來看第一場比賽,少爺他立刻又任性地将比賽場次來了個乾坤大挪移,負責大會現場的獨孤家手下都想求少爺別再胡鬧了。
原本東方豔火這狡詐成精的,第二場排的可是莫菲對霍洋,但這麽明顯的針對,恐怕霍洋會起疑心,于是第二場比賽改成了莫菲對上賈不要。
霍洋能收買賈不要,少爺他錢會比他少嗎?這賈不要雖然實力高超,但也真是見錢眼開,一想到又遇上了一個大方的金主,他樂得眉開眼笑,再三保證會讓接下來的比賽,看起來很精采,打得卻很輕松!
賈不要一開始收到霍洋的指示是:要盡全力耗掉莫菲的體力。
但現在東方豔火出手如此闊綽,而霍洋被霍家的人擡下去休息了,他到底有沒有用力打,他也看不見啊!
于是,一場精采絕倫的比賽開始了,最後莫菲果然贏得漂亮又輕松。
“下一場是你對上霍洋,如果連打兩場太累,我再去換過。”東方豔火道。
“不用了,那賈不要實在是……”莫菲既無言又好笑,“他變戲法可能更合适,霍洋到底去哪找來這家夥的?”方才兩人的比武看得遠處的觀衆連眼都舍不得眨,可她幾乎沒使上多少力氣,就像每天早起活絡筋骨一般,此刻她正好能夠接着大顯身手呢!
東方豔火當然知道方才那一戰,對她根本不算什麽。他現在能夠體會到莫菲昨日锲而不舍地守着他的心情了。“莫菲,接下來的比武,包括對上張三,你盡力就是,但別拚過頭了,霍洋就算拿到了‘明王’……”他頓了頓才道:“也許那張三也是為‘明王’而來,那就把‘明王’給他吧,我們的目标并不會因此而改變。”
“我明白。你去找獵鯊吧,別擔心我了。”
但東方豔火一離開,霍洋就藉故換了賽次,因此第三場比賽,卻是莫菲對上與霍洋一戰後仍意猶未盡的張三。
幸而莫菲和霍洋不同,她壓根不在乎什麽賽次,敵人登場,她便只管戰鬥!這場比武可能是這場武林大會開賽以來,真正的雙強對決,掌風像刀刃将紅旗撕裂成碎片,踢腿的勁道掃倒一排古樹,當兩股內力相撞擊時,那可真謂是天地變色,日月無光。那些不懂武的老百姓甚至揉着眼睛,因為他們發現比武的空地似乎向下凹陷了。
“天哪!那張三是人嗎?”他們驚叫不已,發現張三竟然生着千只手臂。
“該不會是……”沒看過高手對決的老百姓雙膝一軟,“菩薩顯靈啦!”
“有神快拜!菩薩顯靈啦!”
旁邊的武林人士個個白眼朝天。
而莫菲手上的雙刀,疾轉出火花,随着她閃電般的動作,仿佛一條靈動的火龍。
“不得了!菩薩大戰神龍啊!”
“俺爹沒來看真是太可惜啦!原來這兩位是菩薩和神龍轉世啊!”
那些武林人士已經不想多說什麽了。
也罷!小老百姓有小老百姓的快樂,他們何必殺風景呢?
“女人!你比那個什麽羊的強太多了,這才叫比武啊!”張三絲毫沒有因為莫菲是女人而輕視她。
“你這怪胎是打哪冒出來的?”莫菲對這家夥的底細好奇得很。
“哈哈哈哈……”張三大笑,“從哪來的?我忘了。人生何必費心記住太多?該記的是痛快的事!我記得以前也有個女人,一個叫水色的老女人,讓我吃過苦頭,她跟你一樣強……不,比你還強,所以我從不認為女人就是弱者。我喜歡強者,跟你們決鬥是人生一大樂事!”
水色這名字,讓莫菲眼神閃了閃。
“你的功夫和你本來的裝扮,則讓我想起另一個人。”
兩人脫聒間,巳經對拆百來招,在外人看來這是一場驚心動魄,沒有絲毫間隙能讓人喘口氣的決鬥,但置身風暴中的兩人聊得可多了。
“我這輩子從沒這麽讨厭卻又這麽欣賞一個人過!那人根本不肯告訴我他的名字,連面具也不肯拿下……嘿!但我搶下他的面具,真遺憾,不是美女,是個男子,他是一名真正的高手,我見過最厲害的刺客……”
啊!莫菲心念一動,差點中了張三一擊。
“你怎麽了?想放水嗎?”張三擰起眉,不太高興。
“不是。”莫菲再次打起精神應戰,“你說得這兩人,我剛好認識。”恐怕這張三,本名應該不叫張三,因為她從沒聽師父提起過。也許問他名字,他也只會回答,忘了!
世間真有醉心武學到如此境界的人,堪稱奇葩了吧。
“真的嗎?”張三突然住了手,莫菲也只能急急收招。
“真的。”
“他們好嗎?”張三的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莫菲突然有些為難,“水色前輩四年前就仙逝了。至于我師父,去年也走了。”張三一臉震驚,仿佛聽到老朋友過世那般地茫然且哀傷,“走了?”
莫菲只能點頭。
天地蒼茫,風聲呼呼,他們聽不見上頭的觀衆議論紛紛。
張三陷入哀傷的情緒中好一會兒,才道:“人終是要走的,不過有生之年能和他們交手,真是值了!”他又笑着擊掌,“原來你是那神秘刺客的徒弟?難怪!我怎麽會沒想到,你們的招式完全一樣……”他拍着頭,然後又迫不及待地問,“你師父叫什麽名字?”
他看起來真的很想知道讓他念念不忘的對手大名,莫菲沉吟了一會兒,才道:“你就喊他‘無名’吧!”
“無名?無名!好名字!刺客無名!哈哈哈哈……”
她的師父當然有名字。他有兩個名字,一個是肮髒的,陰郁的,令他成為殺人機器的權謀者給他起的名字,他不想再背負;一個是他最珍視的人送給他的名字,他把這名字視為忠誠的咒,只有那人能以那個美好的名字喚他。
無名。是師父開玩笑地告訴他的摯友,也就是莫菲父母的名字,莫菲的父母就這麽喚他了。
莫菲一直等他笑罷,才道:“前輩,雖然我也很高興遇見師父的故人,但今日的比武,我身負重任哪!”
“好,丫頭,讓我們把比武結束吧!今天太痛快了……”張三祭出了他打倒霍洋的絕招。
“前輩,待會還有個高手要和你會一會,你不保留實力嗎?”莫菲也學會東方豔火的狡詐了。
“高手?比你更高明的高手嗎?”
“這我倒不知,前輩不如親自監定如何?”
“好!但我不喜歡放水,對無名的徒弟,更不應該放水!”
莫菲失笑,看來她的小聰明不管用,不過有這麽一位前輩在,她相信對阻止霍洋得到“明王”一定有幫助。“前輩就放馬過來吧,別讓人說我欺負老人家。”
“哈哈哈哈哈……好個狂妄的丫頭,無名真是收了個好徒弟,我太欣賞太高興了!”
這場驚天動地的決鬥,最後是因為張三出了界,莫菲險勝。
張三對上賈不要,以及霍洋對上賈不要,結果都在莫菲的意料之內。
最後一場比賽,莫菲總算對上霍洋。
不管她輸或贏,情勢都對霍洋不利,因為莫菲和張三都是二勝,而霍洋只有一勝,就算莫菲在這場輸給他,明日三強再戰,他的勝率也不會更大。
為何偏偏出現張三這個人?聽說他和莫菲決鬥時,兩人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任何動作,肯定秘密商議着什麽。
霍洋要扭轉乾坤,只剩一個辦法。
一名自稱是獵鯊手下的人,在開賽前,給莫菲送來東方豔火污損的折扇,那人身子不停地顫抖,“少爺不聽我們的勸,執意要進後山的古墓救老城主,可是他一時不察落入陷阱之中,我們根本來不及救出他,只能立刻來找您了。”
這很可能是霍洋的詭計。莫菲完全明白,但是她若輸了這場,“明王”未必會落入霍洋手裏;相反的,她或許可以打贏他,以三勝的戰績贏得“明王”,卻得冒着東方豔火遇險來不及救援的風險。
她當然不可能選擇後者。
進古墓前,她先去見了兩個人,張三和獵鯊。張三本來打算離開了——還真是幸好她突然想找這位來路不明的前輩商量,因為能打的高手都打過了,驚鴻谷對張三不再有吸引力,莫菲卻說,得到了“明王”,還能挑戰獨孤昊。
“此話當真?”張三眼睛一亮。獨孤昊的神功,他早想領教。
“當然……”是胡謅的。“但你要小心霍洋,他定會騙你,讓你失去資格。”“他敢騙我,我打死他!”
打死了說不定就省事了。莫菲忍不住想。
至于獵鯊,自然反對她進古墓,“少爺确實進了獨孤家的古墓,但我派出去的人根本還沒回來,這顯然是霍洋的詭計!”
“也許你的人讓霍洋作掉了,或窩裏反了呢?”
“若你非要進去,我派人跟你一起去。”
有人帶路是最好了。因此莫菲在兩名熟悉後山古墓的高手陪同下,進了古墓。
生死大事,即便是躲進了驚鴻谷的逃犯,也不可能等閑視之。數百年前獨孤家打造了迷宮般的巨大墓室做為族人的安息處,往後四大家族也相繼參與墓室的擴建。像這樣的黑道世家,黑白兩道不免都有仇怨難了,為了怕先人受擾,機關重重當然不在話下。
這座巨大的古墓裏每一條通道都能到達所有墓室,但古墓機關重重,許多外人一旦進入後,就像鬼打牆似地被困在裏頭了。
為免有意外,兩名高手傳授莫菲墓室內的辨位技巧,果然在他們深入古墓後,三人就受到霍洋手下的襲擊,在四通八達卻複雜的迷宮中走散了。
兩名高手自然是不用她擔心,莫菲決定先找出東方豔火要緊。
只靠辨認通道上廊柱的紋飾來判斷是否走過這條路,一定會繞圈子,因為這些紋飾就是誤導闖入者用的,這座巨大古墓裏每開一道門,嵌在柱子上的紋飾就會轉動産生變化。
靠羅盤更是行不通。墓室裏的每一道門都是磁石打造,羅盤在這裏毫無用武之地。
最簡單的兩個辨位方式,就是靠水流的走向與壁上火炬火焰跳動的方向了。火焰吹動的反方向是出□,水流動的方向則是深處,墓穴傾斜的坡度極小,小到常人難以察覺,只能靠水流來辨識。莫菲就這樣一路往墓穴深處尋去。
莫菲是一路喊着“少爺”走進去的。換作別人,肯定是腦子壞了,但她是莫菲,妖魔鬼怪聽見她的聲音,照子放亮點就該有多遠滾多遠,免得讨打。方才伏擊她的霍洋手下,三兩下就讓她解決了,丢在牆角前還讓她踹斷腿骨——曾經,多少敵人以為她是女人,心腸會比較柔軟,這些人大概忘了有句話叫“最毒婦人心”。
“少爺,你在嗎?該不會躲起來,可憐兮兮地偷哭吧?別哭別哭,我這不是來了嗎?”她唱歌似地,一路往深處走。那些埋伏的人想必一個個都當她是瘋女人,可是也因為如此,暗處那些埋伏反而不敢動手。
莫菲就是要他們不敢動手。眼前還是救東方豔火要緊,雜魚來多了都是在浪費她時間。
“少爺,姊姊來救你啦,乖乖的……”她被一股強勁力量拉進密道裏,來人還搗住她的嘴,這人藏匿功夫到家,密道又是突然出現,她才會一時不察,但正要反擊時,她聞到熟悉的、混着血腥味的麝香氣息,當下轉身便迎上來人瞪得簡直要噴出火來的雙眼。
哎呀,少爺生氣了。
東方豔火顯然很不滿她那些調侃,可是看來也猜到了她的目的,只是沒好氣地瞪着她好一會兒,才緩緩松開手——當然他還是很生氣,氣得耳朵和臉頰都紅了,莫菲可沒忽略這些小細節,那讓她偷偷笑眯了眼。
她很快地檢視了一下東方豔火身上的血腥味是哪來的,看來除了手臂上的小傷外,倒沒什麽大礙,血是別人的。莫菲即拿了身上的傷藥替他上藥包紮。
“找到老城主了嗎?”
“應該就在前面,但霍洋在附近設下不少埋伏,他們一直在等我自投羅網。”
他貿然靠近只是正中敵人下懷,只好先躲進密道裏。
他沒有問她比武的事。她出現在此已經說明了一切,就算明知她放棄了比賽,東方豔火也明白,換做是他,只會做同樣的決定。
“一百只雜魚,還是雜魚。”莫菲悠哉地道。
東方豔火雖然為她這種大剌剌的自信感到沒好氣,可是确實她的到來讓他可以省去那些拐灣抹角的算計功夫,他以熄滅的火炬與炭灰畫出他們所在的密道,與獨孤昊所在的墓室之間,所有墓室與密道的格局與方位。
“古墓最初的興建者是獨孤家,所以有一些密道,連四大家族都不知情,這間墓室周圍應該都有霍洋的埋伏,霍洋已經對老城主下了毒手,我們必須在天亮以前确保老城主平安無事并離開墓穴,如此才能阻止霍洋接下來想做的事。”
借密道之便,他們不斷朝獨孤昊所在的墓室逼近,同時解決掉那些埋伏,來到獨孤昊可能被藏匿的墓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