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掃墓

曹剛再怎麽對方翠翠和曹毅失望，也不會想背負大義滅親的“美名”。

顧磊沒有想到毛豆豆會提出這樣的要求，顧磊頓了一頓，這才點了點頭。

“只要劉招弟的父母确定她沒有參與這件事，我們不會把她帶回去調查。”

毛豆豆點點頭，松了一口氣。

顧梓鑫看了看毛豆豆的表情，嘴角勾了勾，“你對每個人都這樣嗎？”

毛豆豆搖搖頭，“我的心有限，住不下那麽多的人。”

顧梓鑫冷哼一聲，“又是爺爺，又是姑父，已經不少了。”

毛豆豆笑了笑，沒有說話。

顧磊聽了毛豆豆的回答以後，倒也沒有再為難她，只是在村子裏面轉悠了兩天。

果然如毛豆豆所說，村子裏面沒有秘密，那家吃了肉，那家兩口子打了架，那倆個人有那麽一點意思……各種雞毛蒜皮，都逃不出大媽們的眼睛，也都是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

顧梓鑫在村子裏面走了一轉，就頭疼得不行，退了回來。

本來頭疼不已的少年，回到毛大柱家，聽到那個少女坐在家裏讀着課本的聲音，卻覺得頭疼不藥而愈。

少女的聲音很柔和，很平淡，讀的是一篇描寫風景的文章。

抑揚頓挫的聲音，猶如一道春風，把他也帶到了那個風景優美的地方。

顧梓鑫滿是理性的腦袋，突然感性的想起了一首詩。

我打江南走過

那等在季節裏的容顏如蓮花的開落

東風不來，三月的柳絮不飛

你底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響，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底心是小小的窗扉緊掩

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

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

他和她，仿佛也是一個錯誤。

如果可以，他願意在一個春暖花開的時候，遇到這個寧靜致遠的姑娘，他一定會好好的說話，努力的哀求這個姑娘，給他展現她最好的聲音。

因為，那有可能是他失眠唯一的解藥。

顧梓鑫嘆息一聲，最終投降。

能夠沉湎一時，便是一時吧！

顧梓鑫找了一個合适的位置，聽着毛豆豆的聲音，淺淺入眠。

顧磊從外面溜達回來，就看到睡着了的顧梓鑫。

顧磊皺了皺眉頭，讓曹剛帶着自己，去鎮上的郵局打電話。

兩天後，一輛軍車送來了一個包裹，遞給顧磊。

顧磊從裏面倒騰出一個東西，遞給顧梓鑫。顧梓鑫看着手裏的收音機，清淺的笑了。

那一笑，天地為之動容。

顧梓鑫拿着收音機，敲了敲毛豆豆的門，小心翼翼的說道，“那天你讀的那篇課文，可以重新讀一遍嗎？”

毛豆豆看着顧梓鑫手裏的收音機，挑了挑眉，“能告訴我，為什麽嗎？”

顧梓鑫苦笑了一下，“我耳朵很敏銳，能聽到很多聲音。這對于別人來說，或許是件好事，可對于我來說，這并不好。它讓我整宿整宿的失眠……”

毛豆豆挑了挑眉，“失眠不是應該看醫生嗎？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顧梓鑫揉了揉太陽穴，“本來這事兒和你沒有什麽關系，可當我聽着你讀書，就能夠入眠的時候……”

毛豆豆就笑了，“我可以這麽理解嗎？我的聲音可以解救你的失眠。

或者，換句話來說，我的聲音，是治療你失眠的良藥？”

顧梓鑫認真的點點頭。

毛豆豆偏着腦袋問道，“我幫了你，有什麽好處嗎？”

顧梓鑫的眼睛危險的眯了眯，“你想要什麽好處？”

毛豆豆挑了挑眉，“你叔叔是我爹的戰友，他應該知道我爹犧牲在什麽地方吧！”

顧梓鑫挑了挑眉，“你就想知道這個？”

毛豆豆搖搖頭，“不是！我想要帶我爺爺，去給我爹掃墓。”

顧梓鑫點點頭，“這要求很合理，我會替你完成。”

毛豆豆也笑了，“作為交換條件，我會給你錄制一卷錄音帶，內容由你選擇。”

顧梓鑫點點頭，“不算吃虧！”

毛豆豆也笑了，“合作愉快！”

兩只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顧梓鑫選了自己最喜歡的一本游記，毛豆豆一字一句認真的念着，被這本書帶着游歷了一遍世界。

毛豆豆念完最後一個字，合上書，笑了笑。

這個顧梓鑫，心機太重了。

給她一本游記，不是在勾起她的野心嗎？

看來，對她那天的話，他還是不信的。

京城雖好，不是故鄉。

她不是開玩笑，她是認真的。

父母在，不遠游，游必有方。

對她來說，毛大柱在，她就不會離得太遠。

就算顧梓鑫拿着游記勾引她，也不行。

毛豆豆合上書，第一時間把書和錄音機還給了顧梓鑫。

顧梓鑫看了毛豆豆的表情，冷清的聲音帶了一絲笑意，“這是你讓我選的。”

毛豆豆撇撇嘴，“別給我說，你不是故意的！”

顧梓鑫挑了挑眉，“這的确是我最喜歡的書。”

毛豆豆不服氣了，“是不是該加上之一？”

顧梓鑫點點頭，“這麽說，也沒有錯！不過，其他書不适合安眠。”

毛豆豆懷疑的瞥了顧梓鑫一眼，沒有再說話。

毛大柱知道毛豆豆和顧梓鑫的交易後，一臉的不贊同。

可給毛大志掃墓的誘惑太大了，毛大柱沒有辦法拒絕。

老實人毛大柱第一次昧着良心。

顧梓鑫走的那個周末，真就帶着毛豆豆和毛大柱去了一趟邊疆，去給英勇犧牲的毛大志掃墓。

邊疆的連隊裏面，早就接到毛大柱和毛豆豆爺孫倆要來的通知，列隊等着他們的到來。

進入連隊的那一刻，大家排成一行，對着爺孫倆行禮。

統一的綠軍裝，統一的軍禮，讓毛大柱這個老人潸然淚下。

毛大志的墓在烈士陵園裏面，小小的一塊，方方正正。

這就是烈士的最後歸宿。

可就是這麽一處小小的墓碑，很多烈士的親屬，一輩子都沒有看得到。

譬如，上一輩子的毛豆豆和毛大柱。

毛大柱撫摸着毛大志光滑的墓碑，淚如雨下，一遍一遍的叫着毛大志的小名兒。

毛豆豆忍着眼淚，敬獻了一束老家采摘的野花，深深的一鞠躬。

爹！兩輩子第一次來看你，你會不會怨我？

爹，我把爺爺帶過來了！

你看看他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