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梨梨

梨梨

禿頭大叔被姍姍來遲的保安帶走，看熱鬧的人一哄而散。

“給我吧。”林霈對她說。

“給你什麽？”

元梨愣住，看到林霈的目光落在自己書包上才反應過來。

背着包上廁所不太方便，元梨笑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書包遞給林霈。

“我很快出來！”

元梨迅速跑進洗手間，眼前大排長龍。

元梨心裏默默吐槽，都怪剛才那個禿頭大叔，耽誤她上廁所。

午後陽光正好，綠茵漫無邊際地蔓延，風筝高飛，地面上随處可見玩耍的小朋友，童聲笑語，所有人都在享受春天。

暖融落在身上，消解了絲縷疲憊。

不遠處散步的一家三口突然停下，父母在長椅上坐下，孩子從口袋裏掏出悠悠球，興高采烈地跳到父母前方表演。

小孩擡起手臂，用手腕的力量将悠悠球下放，而後手心朝下，悠悠球不斷轉動。

一個入門的簡單動作，父母笑着鼓掌喝彩。

受到鼓舞的小孩将悠悠球重新下放擲出，球在繩子末端不斷轉動，然後随着小孩下蹲，悠悠球在地上單向滾動。

順着力的方向，悠悠球滾回小孩的手心。

表演結束，父母的掌聲和誇贊讓小孩開心到又開始重複他剛才的表演。

重複的表演結束，小孩嘗試着做出前抛，不過很可惜，手腕的力度把握不足，悠悠球落地，發出清脆聲音。

幾乎是瞬間，手指像是受到某種條件反射，忍不住做出一個回接動作。

林霈移開視線，不再去看那個堅持不懈表演的孩子。

元梨從洗手間出來，剛才發生的盡收眼底。

她看到了那個玩悠悠球的孩子，同樣注意到了在不遠處看得認真的林霈。

“我回來了，謝謝你幫我拿書包。”

元梨走過去，接過放在林霈身旁的書包。

“不用謝。”

林霈起身，并肩和元梨走在寺廟的小路上。

“你怎麽突然來了？”

元梨看着地上被拉長的影子，忍不住問。

今天上課，鄒老師還特意找她，說是林霈請假，如果自己感到孤單，可以去找她一起。

元梨說自己做好了安排，自己一個人可以。

“比賽結束，所以我回來了。”

“幾等獎？”元梨問。

她不會問林霈有沒有獲獎，林霈這個人，像是天才的代名詞。

高中的幾次競賽，林霈都是金獎。

元梨當時覺得不可思議，去找認識林霈的人問了他初中的事情，那人很熱情，将自己記得的大小獎項都告訴了她。

元梨第一次感覺，天才離自己那麽近。

“一等獎，冠軍。”

林霈語氣如常，像是在說今天是晴天一樣。

“恭喜恭喜。”元梨拍手，由衷祝賀。

課業群發來消息，鄒老師通知下課，十五分鐘後有返程校車，想回校的同學可以一起乘坐。

鄒老師在群裏統計回校人數。

“你要返校嗎？”元梨偏頭去問林霈。

畢竟林霈才來一會兒，什麽都沒看，頂多就看了洗手間附近的花草樹木。

“嗯。”

林霈淡聲回應，嗓音透着輕微的疲憊：“一起回校吧。”

“好，那我就在課業群裏回複了。”

元梨低頭打字回複，絲毫沒注意到身後的聲音。

剛才那個玩悠悠球的小孩不知道從哪裏搞到了滑板，踩着滑板遛悠悠球，越滑越快，眼看着要從後方撞上元梨。

“姐姐讓一下！我的滑板停不住了！”

“姐姐！”

下一秒，元梨感覺自己的衣袖被輕輕拽了下，然後避開了後方沖過來的小男孩。

肩膀被男生的手扶了一下，鼻尖前充盈着清新的洗衣液味道。

林霈松開扶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松開剛才緊急剎車的小男孩。

小男孩被急匆匆跑過來的父母抱在懷裏，“快說謝謝哥哥，要不是哥哥攔住你，你剛才就要摔跤了。”

“謝謝哥哥！”小男孩童聲稚嫩，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林霈。

“沒事。”

“對不起姐姐，我差點撞到你。”小男孩又看向元梨。

元梨蹲下身，摸了摸小男孩的腦袋：“沒關系，我原諒你啦。”

小男孩立馬陰轉晴，“謝謝姐姐！”

紅色的悠悠球躺在不遠處，正面印着小男孩喜歡的動畫片角色，林霈走過去，撿起。

悠悠球很小，林霈看着掌心的悠悠球，伸手将上方的灰塵抹去。

“你的悠悠球。”

林霈蹲下身，将手裏的東西遞給小男孩。

小男孩開心接過，嘴甜地說着謝謝大哥哥。

元梨看到白皙的手掌內側沾了灰，不過一瞬，修長指尖握起，擋住了她的視線。

回校路上，元梨在宿舍群裏聊天。

唐思遠正在說過段時間等假期去爬山露營，看到元梨冒泡，問她還有多久回來。

【元梨】：在校車上，大概半小時。

【唐思遠】：那等你回來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唐思遠】：我們幾個在游泳館，鄭心正教萱萱游泳呢，特別搞笑，哈哈。

元梨又聊了幾句，唐思遠休息夠了繼續游泳，元梨也就沒繼續聊天。

林霈像是很累，坐上校車一會兒，他就靠着車窗閉上了眼睡覺。

林霈睡得很熟，剛才連着幾個轉彎，校車有些晃，林霈也沒醒。

于是元梨去看身旁的人，林霈閉着眼，薄唇輕輕抿着，眼睫毛很長，眼下有很淡的青黑，他就那樣閉着眼睡覺，很安靜。

元梨在腦海裏想了想最近有關計算機專業的比賽，然後在搜索欄敲下比賽名稱。

比賽的相關信息立刻跳了出來，還附帶着比賽照片。

林霈以個人身份參賽，拿下一等獎，站在中心位置，抱着花和證書，面對鏡頭露出了一個很淺的笑。

他皮膚白，眉眼生得好，相機下像是為林霈單獨開了濾鏡。

頒獎結束日期顯示昨晚九點，元梨又去看比賽地點，最早的高鐵，也是今天十一點到。

元梨盯着那行數字，又看了看還在睡覺的林霈。

他要保研嗎？

請假一節課其實不會有多大影響，而且鄒老師很好說話，只要戀愛記錄寫好交上去，她給分就不會太低。

林霈對課業的認真程度，有點超乎元梨的想象了。

退出比賽信息頁面，元梨正打算關閉搜索欄，底下又突然推送了幾條相關的詞條。

【A大林霈高考市狀元】

【林霈有女朋友嗎】

【林霈獲獎經歷】

【xx小學林霈悠悠球2A冠軍】

最後的那個詞條吸引了元梨的目光，元梨點進詞條，詞條立刻跳轉到了一則比較早的新聞。

元梨算了算時間，那時候林霈還是個六年級的小學生。

新聞裏放了幾張比賽的照片，元梨認不出哪個是林霈，繼續翻，終于在2A組別那裏看到了林霈。

照片裏的林霈，捧着獎杯，笑容燦爛。

小學生時期的林霈，長相和現在沒有太大的變化，仔細看還有挺多相似之處。

元梨以為高冷學霸的幼年時期也會很高冷，看到照片她還挺出乎意料的。

還是小學生的林霈，桃花眼笑到彎成月牙，笑容燦爛，不像剛才看的那張獲獎照片，最多抿唇淺笑。

接下來是一段2A的介紹，雙手線上花式，兩只手同時操作兩顆悠悠球，同時進行1A的花式。

由于參賽人數極少，林霈被分到和初高中生一起比賽。

元梨想要點開比賽視頻看看林霈的表演，誰知道點進去根本看不清楚。

視頻太古早了，畫質糊到她只能靠個頭認出哪個是小學生林霈。

校車播報到站，元梨退出視頻頁面，打算叫醒林霈。

叫醒的話還沒說出口，元梨就對上一雙泛着霧的桃花眼。

林霈沒戴眼鏡，剛剛睡醒的眼睛還有些朦胧，眼皮懶懶地半掀，鼻梁右側的淺紅小痣沒了眼鏡阻礙更易窺探。

睡了太久，林霈舔了舔有些幹燥的薄唇，看着她，清冷的聲音有些喑啞地問：“你在看我比賽？”

元梨有些尴尬，但還是坦蕩承認了：“彈出來的推送，有些好奇就看了看。”

“嗯。”

林霈挪開眼，揉了揉眼睛，然後拿出眼鏡戴上：“下車吧。”

兩人并排走在林蔭路上，就這樣慢悠悠地散步去最近的一個校內公交站牌。

等公交的人很多，元梨想起在澄明寺，自己從洗手間出來看到的那一幕。

“你小學的時候玩悠悠球那麽厲害。”元梨笑了下，随口問：“現在一定更厲害吧。”

“沒有。”喉結滾了滾，林霈淡聲回。

元梨以為林霈在謙虛，繼續誇他。

“那次比賽過後。”話音頓了頓，然後才繼續說：“我沒繼續玩了。”

尾音很輕，輕到像一片羽毛拂過元梨心頭。

啊？

元梨的笑容突然凝固在臉上，舌頭更像是突然被人揪出來打了個死結。

“那個...我沒有那個意思，真的...”元梨尴尬到小臉通紅，熱氣湧上頭頂，急忙解釋：“我就是...随...随便問問的！”

“我知道。”

公交到站，同學們陸續上車，元梨還愣在原地，表情有些懊惱。

林霈看着她軟白的小臉，看到她以為不小心戳到自己傷疤的內疚神色，還有下垂的眼尾，像那個玩悠悠球的小男孩一樣的委屈巴巴。

“沒關系。”林霈安慰她，“是因為不喜歡了，才沒繼續玩。”

“上車吧。”

說完，元梨看到林霈轉身，背着書包朝校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