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霈霈

霈霈

陸遠晔點好單，好一會兒才看到林霈推門走進包廂。

“看人去了？”

陸遠晔饒有興致地問，手指不輕不重地敲着桌面。

剛才林霈上臺那會兒，他就注意到這人一直看着某個地方，陸遠晔也沒閑着，從洗手間回來時朝着那處地方瞅了幾眼。

巧了。

陸遠晔自以為，自己眼神和直覺都不錯，于是停了動作擠眉弄眼地試探他：“扛相機拍照那女生旁邊那姑娘？”

跟着旁邊的人學調角度拍照，動作青澀。陸遠晔猜，應該是跟着前輩過來跑場，順便學習觀摩的。

估計是他視線直白，那姑娘和他對視了幾秒。

他還記得那姑娘戴了對珍珠耳環，眼睛清得像一汪泉水，跟小鹿似的。

見林霈表情稍微變化，陸遠晔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诶呦喂，我們林霈也有喜歡的姑娘啊。”陸遠晔咂嘴弄舌：“真是鐵樹開花啊。”

兩人發小，一起長大。

這麽多年，他還是第一次見林霈對女孩兒有意思。

稀奇。

“喂，是不是你倒是說句話啊。”

他說半天，怎麽不見林霈回幾句。

話音剛落，侍者推開門上菜，菜品上起後關門離開。

“你不是饞這一口嗎？”

林霈将陸遠晔愛吃的菜轉過去，不鹹不淡地關懷道：“多吃點。”

“...算你厲害。”陸遠晔吃了個啞巴虧，氣極反笑：“這麽久沒見，怼人功夫見長啊。”

林霈明擺着不想說，陸遠晔也沒心思刨根問底。

反正林霈現在這樣，陸遠晔就越覺得自己猜想得到了印證，說白了，林霈對剛才會場遇到的那姑娘，肯定有幾分意思。

“喂。”陸遠晔突然想起去年年前兩人微信聯系的事情，停了筷子：“你怎麽又報了個比賽。”

“無聊。”林霈言簡意赅。

陸遠晔大跌眼鏡，“林霈，你真是神人。”

“我小升初，你競賽，後來高中出國，你競賽，我現在回國交換，你怎麽還在競賽？”

陸遠晔想不明白，喝了口茶潤嗓子：“你生活中除了競賽就沒別的了嗎？”

他怎麽記得以前林霈不這樣，這人以前不還玩悠悠球的嗎？

這怎麽，越長大還越無趣了。

“不知道。”林霈垂眸，聲音冷淡：“大概是我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不去競賽，他也不知道應該做什麽。

“算了。”陸遠晔吃着菜，自己還是最愛這口中餐，勸他：“忙完這該死的競賽，你就休息會兒吧。”

“不是還要開公司嗎，你可別先累倒了。”

“知道。”

林霈回他，想到什麽，眉目舒展，聲音也溫和下來：“過幾天，決賽結束就休息。”

-

會場那烏龍實在尴尬，孫團團教了元梨拍照後就縮起來當鴕鳥。

幾個人吃過晚飯，一起回公司的路上，孫團團才覺得籠罩在自己身上的尴尬氣息淡了點。

“團團姐，吃糖。”

回來的時候兩人在後座，孫團團隔開了宋思陽，元梨朝她靠近了些，手裏捏着根山楂糖。

“謝謝元寶。”孫團團接過糖，拆開咬在嘴裏。

一根糖下肚，孫團團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元梨，想說話的嘴實在有點忍不住。

“那個...那烏龍真挺不好意思的。”孫團團咳了聲，“畢竟，借這種活動想蒙騙小姑娘的人還挺多的。”

孫團團剛畢業工作那年，也遇到過。

她還以為那人就是随便搭話，誰知道那冠冕堂皇的東西後來遞了張房卡出來。

惡心到她那天吃飯的胃口都不怎麽好。

“原來是這樣。”元梨将自己遇到中年男人的事情講出來，忍俊不禁：“我還以為團團姐你說的是那個男人。”

孫團團拍大腿，“我就說嘛，元寶你這麽聰明，怎麽可能和李偉那愣頭青一樣，傻呆呆地被僞娘騙錢騙感情。”

“诶诶诶！”李偉忙不疊地叫喚：“不是說好到退休都不提那事兒了嗎？”

李偉解釋道：“再說了，我當時剛分手不久，正是心理脆弱的時候。”

再說，誰能想到會有人女裝來會場，還那麽像女生啊。

被騙純屬偶然，最多也只能說那天他運氣不好，非要說他栽跟頭的話，反正他不認。

聽完李偉狡辯，元梨和孫團團同時笑出聲，聽到笑聲，李偉整個人都像是在沸騰的熱水鍋裏，快要被煮熟了。

宋思陽聽不懂幾人的暗語，滿頭霧水發問：“李哥，你們在笑什麽啊？”

“什麽騙不騙的，還有什麽分手？”

眼看着後視鏡裏，孫團團張嘴就要情景再現，李偉立刻轉移話題：“就是談個戀愛嘛。”

“對了，你們S大的帥哥美女那麽多，思陽你談過戀愛沒？”

話唠的宋思陽難得安靜，思考了會兒，他朝着元梨這邊看了眼，才吞吞吐吐地說：“我還沒談過戀愛呢。”

“啊？”孫團團不太相信，“不可能吧。”

“真的，不騙人。”宋思陽表情尴尬，撓撓頭：“喜歡過一個女生的，但是人家說不喜歡我這種話多的，所以我後來也沒好意思再追女生。”

“噗——”

李偉急忙抱歉，“不好意思啊，我沒別的意思。”

“我知道李哥你不是嘲笑的意思。”宋思陽開朗一笑，語氣勵志：“天涯何處無芳草，我肯定能遇到願意聽我碎碎念的人。”

宋思陽這句話說完，那幾秒沉默，元梨低頭看照片的動作莫名頓了頓。

奇怪。

元梨感覺怪怪的，雖然隔着孫團團，但她總感覺宋思陽好像在看自己。

剛回公司，孫團團就帶着元梨去洗照片。

這會兒下班時間，沒多少人用機器，沒幾分鐘，元梨拍的照片就洗好了。

畢竟是第一次拍這麽正式的活動，孫團團想着留個紀念，就把照片洗了兩份。

“謝謝團團姐！”

元梨接過照片，留了份在工位明天整理，然後把另一份放進包裏下班回家。

剛回家，糖醋排骨的味道撲面而來。

“哥，你做的？”

元梨一邊換拖鞋一邊問。

這進步也太大了，這種香味的菜，出自元哲之手，實在是不敢相信。

“不然呢？”元哲理直氣壯，陰陽怪氣：“這家裏什麽時候住着三個人？”

“快去洗手，然後好好品嘗你哥我的大作。”

“好嘞！”元梨放下包，聽話地跑去洗手。

洗過手，元梨剛在餐桌前坐下，元哲就遞了雙筷子過來。

元梨試着挑了塊小點的排骨塞進嘴裏，排骨才剛入口，元哲就迫不及待地問她好不好吃。

“醋好像有點多了。”元梨點評道。

“真的？”元哲不信。

“真的。”元梨吐出骨頭，語氣要多真摯有多真摯：“比真金還真，肉質鮮美，但就是醋有點點多。”

“哦。”元哲頓了頓，有些擔心地問：“你說...隔壁杜阿姨的牙口怎麽樣？”

“嗯？”

元梨從冰箱裏拿了盒芒果汁，往杯子裏倒，“這和杜阿姨的牙口有什麽關系？”

元哲面無表情地說：“我那會兒送了碗糖醋排骨過去。”

“哈哈。”元梨被他這幅認真模樣逗笑，“你胡思亂想什麽呢，哥。”

杜阿姨看樣子就知道不是牙口不好的樣子，那麽年輕，牙口都還挺好的。

“而且，我說醋是有點點多，還不到酸倒牙的程度。”

元哲突然呲牙笑，拐着彎誇她：“元小梨，你還怪認真的。”

“當然。”元梨順竿爬，“我們這一行業最大的特點就是認真，真實，負責任。”

“噗嗤。”

元哲揉揉她腦袋，吊兒郎當地笑：“我當廚子的怎麽可能沒嘗過菜，就是開玩笑逗你玩的。”

“哥，你好無聊。”

還是這麽喜歡開無聊的玩笑。

元哲端起碗和空掉的杯子，朝着廚房走：“哦，那你報警吧，無趣的小孩兒。”

回房洗漱，吹幹頭發，元梨将照片從包裏取出來，又翻到很久沒用過的手帳本。

坐在書桌前。

元梨将手帳本攤開，拿着筆鄭重地寫下日期和幾行字。

寫完自己的感悟，元梨翻開照片，簡單材料，然後用膠棒把照片往手帳本上粘貼。

翻到最後幾張，有張照片露出一角，剛好是只戴着塊黑色的智能手環的手。

元梨抽出照片，視線從手逐漸放大，直到聚焦在這張照片的主人公身上。

林霈的臉，生得好看。

他的臉，比他的榮譽在青春期引起更多的關注。

元梨還記得，和林霈做同桌的時候，哪怕是個短暫課間，哪怕她是林霈的臨時同桌，也能收到拜托她将情書轉交給林霈的請求。

有時是情書，有時是裝滿折紙星星的瓶子。

元梨私下問過前桌女生，林霈的人氣，一直都這麽高嗎？

前桌女生頗為痛惜，林霈空有帥臉和逆天智商，可惜感情一竅不通，眼睛裏只有競賽，這些禮物今天下午就會被原路送回去。

不出所料，禮物原路返回。

大概林霈不解風情的名聲遠播，後來表白的人少了許多。

照片裏的人，神色淡然。身穿剪裁得當的西裝，打着領帶，半框眼鏡架在高挺鼻梁上，多出幾分禁欲感。

白皙修長的手握着話筒，身後是巨大的顯示屏。

會場純白明亮的頂光，照在他身上，反而襯得他超然脫俗，就連那雙桃花眼，此刻看起來也盈着不染凡塵的清冷。

元梨忘了在哪裏看到過：

桃花眼也叫多情眼，眉目含情。

确實。

看着手裏的照片，元梨覺得，林霈笑起來一定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