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霈霈

霈霈

六月底，期末考試結束。

剛回家那幾天，元梨還覺得日子清閑，她還不知道自己最忙碌的一個暑假即将在幾天後到來。

整個暑假，元梨忙到腳不沾地，除了報道就是采訪，新聞稿寫了一份又一份，要不是天天防曬，她都不知道自己要黑幾個度。

好幾次和唐思遠打視頻，唐思遠沒有一次不說她像是熬夜偷東西的小賊。

周六休息，元梨洗漱過後就迫不及待地撲進被子。

這一覺睡得太久，日上三竿，元梨慢悠悠醒來，發現林霈的消息和好幾個未接來電。

元梨起床洗漱，回撥電話。

“剛起床嗎？”

元梨刷着牙，含糊不清地回他：“嗯嗯。”

聽到她洗漱的聲音，林霈不着急和她說話，就那樣靜靜聽着她刷牙洗臉。

陸遠晔在電腦前坐太久，起身活動。

他剛站起來就看到坐在自己對面的林霈拿着手機，話也不說，就那樣聽着，唇邊還漾着似有若無的笑。

“林霈，你幹嘛呢？”陸遠晔好奇地問。

林霈沒什麽情緒地看他一眼，然後起身朝窗邊走去。

“......”

诶，不是。

這哥們對他的無視是不是太明顯了點。

陸遠晔的好奇心被徹底勾起來，林霈剛才那一躲，他還偏要看看林霈神神秘秘的是在和誰打電話。

林霈背對着打電話，沒注意陸遠晔貓着腰靠近。

“嗯，大概兩天後就回去了。”

陸遠晔走近，又聽到他說。

“我一會兒就去吃午飯。”

陸遠晔更好奇了。

電話對面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能讓林霈這麽乖地報備行程。

還沒聽到下一句，陸遠晔就看到原本背對自己的人挂了電話轉身，那雙桃花眼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冷不丁四目相對。

陸遠晔連忙直起弓着的腰，哈哈笑起來，幹巴巴地說：“天氣真好啊。”

百葉窗根本沒收起。

林霈沒拆穿他拙劣的借口。

繞過陸遠晔，林霈拿了件外套下樓。

陸遠晔反應過來，急忙追上去：“林霈！不是去吃飯嗎，我也要去！”

-

林霈忙着和陸遠晔創業，元梨也在忙着跑報道。

周二報下班，元梨分別給林霈和元哲報備了信息，然後和記者部的哥哥姐姐們告別，出報社後，她打車去附近的一家ktv。

高中同學聚會這事兒，元梨本來不打算去。

昨晚班群裏通知時間和地點，熱火朝天地聊天。

元梨就窺屏看了眼，緊接着群裏斷斷續續有人艾特她，聽說她就在A市，問有沒有時間出來聚。艾特她的人多，元梨也不好意思，就答應下來。

反正離得近，她打算待一會兒就讓元哲打電話催她回家。

這幾天上班實在太累，元梨一回家就想睡覺，根本不想起床上班，只覺得元哲當初說得真對：到底誰上班久了會開心啊？

到了ktv，元梨按群裏的消息去到了包廂。

雖然高中畢業才幾年，元梨就發現自己忘了好幾個同學的名字，她只能尴尬地打招呼，然後試圖偷偷想起別人的姓名。

吃飯間，元梨得知今晚在這家搞同學聚會的不止她們一個班。

林霈他們班也在。

吃過飯轉場去樓上唱歌，元梨走在隊伍後面，拿出手機偷偷摸摸給林霈發消息。

【元梨】：你們班今天也同學聚會呀？

消息剛發過去，綠色氣泡向上挪動了幾格。

【林霈】：好像是。

【林霈】：你玩得開心嗎？

元梨坐在沙發角落，臺上站着兩位男同學，正勾肩搭背地唱着好漢歌，兩個人雖然跑調，但笑得還挺開心。

她拍了個幾秒的視頻發過去。

【元梨】：大家在唱歌。

【林霈】：你不唱嗎？

臺上的兩人唱完歌，又重新走上去幾個同學合唱。

元梨從角落裏走出去，拿着手機到包廂外，在走廊盡頭的窗戶邊撥通了林霈的電話。

“晚上好，男朋友。”

“嗯。”林霈聽到她那邊很安靜，問道：“怎麽出來了，不去唱歌嗎？”

“不想唱歌。”元梨閉眼吹着風，嘟嘟囔囔：“這幾天跑報道，我感覺我說了有你二十多年的說話量。”

真的一點都不誇張。

休息的那兩天，元梨半個字都不想說。

徐女士還特地打電話過來笑她，說她不當老師也能體驗到這種失語的感覺。

電話那頭傳來聲輕笑。

“你什麽時候回來呀。”

元梨還記得上次問林霈，他說差不多兩天。

到今天，剛好是第三天。

“想看電影嗎？”林霈安撫似的問她。

元梨下意識點點頭，突然想起自己正在打電話，立馬回他：“想看。”

有部電影她想看很久了，忙的時候她沒時間，閑的時候沒人陪她看，元哲不感興趣，每天下班就是和小區大爺下棋，要不然就是在家裏學做菜。

“下樓等我。”

“啊？”

元梨以為自己聽錯，又問了一遍：“你剛才讓我下樓等你嗎？”

ktv樓下亮着路燈，元梨握着手機，踮腳從窗戶口去看樓下路過的車輛，沒發現有要停下的。

“嗯。”

視線裏突然出現一輛車，穩穩當當停在ktv門口，亮了下車燈。

“下樓吧，我們去看電影。”

-

元梨回去時，包廂裏還回蕩着撕心裂肺的歌聲。

有人看到她，起哄：“我都忘了，元梨當時校園歌手大賽拿過獎的，要不然露一手？”

臺上的人也拿着話筒喊她名字。

元梨拿包的動作微滞，有種被抓現行的感覺，“那個，我還有事。”

“唱首歌也用不着幾分鐘，大家好不容易聚一場！”

“對啊對啊，随便唱首歌也行。”

“元梨！元梨！”

元梨招架不住，上臺接過話筒，唱了首自己比較擅長比較短的抒情歌。

從包廂出來，還能聽到隔壁包廂正聲音洪亮地在齊唱《同桌的你》。

元梨跟着兩個女生走進電梯。

“開學大四，我還沒想好去哪裏實習呢。”紅衣女生吐槽。

“我也沒想好呢，剛才包廂待的那會兒，我上網刷帖子越看越焦慮。”

女生嘆氣，“我當時好好學習就好了，找工作和實習說不定比現在容易。”

ktv在的樓層稍微高點，電梯中間停了幾次，一直有人上來和下去。

元梨低頭和林霈發消息，讓他再等等。

兩個女生繼續聊天。

“對了，你還記不記得，咱們班當時那個誰，經常考第一的那個男生，他錄到哪裏去了？”

紅衣女生想了下，語氣不确定地說：“好像是A大？學校當時不是發了喜報嗎，我也沒仔細看。”

過了幾秒，紅衣女生突然想起來：“叫林霈是吧，我記得他好像是去了A大。”

元梨敲消息的手突然頓住。

她從屏幕上擡起頭，仔細觀察了下自己身旁的兩個女生。

元梨不确定自己到底認不認識她們，根據兩人的聊天內容，可以知道的是，這兩個女生和林霈應該是同班同學。

畢竟叫林霈，并且就讀于A大的市狀元應該只有他一個。

電梯到一樓，元梨收起手機走出大門。

不遠處的車亮起車燈，元梨走過去，剛坐下面前就遞過來瓶冰鎮的礦泉水。

電影開場大概是九點半，十一點出頭，元梨和林霈跟着好多人湧出電影院。

這部電影元梨期待了挺久，從電影院出來，她卻想不起什麽重要情節，腦海裏不斷重播着電梯裏那兩個女同學的對話。

元梨回憶起自己高中時參加過的活動，無論大小，她好像對林霈這個人沒什麽印象。

運動會，班級露營。

除了每周的同桌日，她好像也沒見過林霈幾次。

剛才兩人去寵物店接了小花，林霈牽着她，另只手提着裝了貓的貓艙。

“林霈。”她撓了撓他手心。

“嗯？”

“如果說，”元梨強調說：“如果有機會回到過去，你有什麽必須要做的事嗎？”

“比如翻牆逃課，打游戲，你有嗎？”

畢業後，好像每個人都有後悔的事情。剛才吃飯時，同學間閑聊，才發現原來每個人都有當時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林霈看她，語氣真摯：“我好像沒有，你呢？”

“我嗎？”

元梨鼓着臉，認真思考起這個問題。

思考片刻，她心裏有了答案。

“我好像也沒有，如果非要說的話——”

她笑起來，杏眼閃着光，唇邊現出梨渦：“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絕對不會給政治老師提意見......讓他多多關注我的同桌。”

去年林霈提起那個烏龍時，真的是尴尬到腳趾摳地。

話音落下，林霈看着小姑娘，突然笑起來。

“那怎麽辦？”他問。

元梨眨眼，裝作不懂把話抛他：“什麽怎麽辦？”

林霈眼尾微斂，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我的政治分沒那麽高怎麽辦。”

元梨捏捏他的臉，彎着眼睛調侃：“沒想到呀，我們林霈大學霸還有擔心成績的一天？”

“擔心。”

如果沒有那個烏龍，他世界的序章，不知道何時才會開啓。

或許就此落鎖。

或許在某個季節，某天，某個瞬間，上天眷顧般的再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