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章

第 30 章

第二天一早，安然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了。

她在床上翻個身，揉揉眼睛起床套上了衣裳。

“誰呀？請進。”

安然胡亂穿上鞋子，上前打開了房門。

“是小安老師吧？”

只見門口站着一個皮膚皺巴巴的老人。

他看起來六七十歲的樣子。

老人沖安然殷勤和善的笑笑，将自己背上的竹簍拿了下來。

“李大伯，早。”

隔壁房的蘇昀聽到動靜，端着牙缸走了過來。

“哎，蘇老師也早。”

李大伯連忙點點頭，搓了搓滿是老繭的粗糙手掌。

“今天要去水田，窩窩就要麻煩你們照顧了。”

李大伯拍了拍竹簍，沖二人笑笑。

安然這才看見，在竹簍裏面蜷縮着一個小人兒。

他看起來三四歲的樣子，穿着件滿是補丁的棉布背心，正将小腦袋靠在竹簍邊上睡得正香。

“窩窩？”

安然蹲下身子，好玩的戳了戳他白嫩的小臉蛋。

“對，還有這些菜種。”

李大伯從褲兜裏掏呀掏，掏出了幾個皺巴巴的小紙包。

“向老師說，讓你和蘇老師去東邊田裏，撒上這些菜種。”

李大伯将菜種放到了蘇昀手裏，看看天色又道，“這天有點陰，你們別忘了戴上雨傘。”

“如果下午雨不太，就去坡上幫祥嬸放放羊。”

李大伯說着向老師的安排，彎下身摸了摸窩窩的腦袋道，“他這是頭一回跟着去放羊，你們看着點，別讓他亂跑。”

“李大伯，您放心吧，沒問題的。”

蘇昀将牙缸裏的水倒掉，笑眯眯的露出白牙沖李大伯點了點頭。

李大伯邁着放心的蹒跚着腳步走遠了之後，安然這才回過神來。

“這，什麽情況？”

安然不明所以的皺了皺眉，問向蘇昀道，“這不是叫我們去幹農活嗎？”

蘇昀好整以暇的拿起牙刷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一勾唇角，慢悠悠道，“答對了~”

“……什麽？”

安然瞪大了眼睛，“我們不是來支教的嗎？”

蘇昀擡手将她緊緊皺起的眉頭熨平，在她眉心戳了一下道，“這些也是支教的一部分。”

“快收拾收拾去田裏吧，一會兒可能要下雨。”

蘇昀看看天色，沖安然眨了下眼睛。

“這都什麽事呀。”

安然一面背着背簍往田地裏走，一面忍不住的嘀咕。

一旁的蘇昀肩上扛着一把鋤頭，悠閑的走在鄉間小路上，看起來頗為享受的樣子。

“把窩窩放在哪裏呀？”

到了田邊之後，安然放下了竹簍。

“……你是小安姐姐嗎？”

這時竹簍裏探出一個小腦袋，瞧着安然怯生生的問道。

安然一愣，連忙扯出一個溫柔的笑容點點頭道，“我是。”

窩窩扒在竹簍邊上，奶聲奶氣跟安然道，“爺爺說，你們把我放在田邊上就行。”

他說着，又眨着眼睛點頭道，“我不會亂跑的。”

窩窩奶聲奶氣的乖巧模樣讓安然的小心髒都快化掉了。

她擡手摸摸窩窩的腦袋，笑眯眯道，“好，窩窩乖。”

蘇昀在一旁瞧着，忍不住揚了揚唇角。

他咳嗽一聲，将肩上的鋤頭放下。

蘇昀擡手扯扯安然的衣角，也捏着嗓子怪聲道，“小安姐姐，開始播種吧？”

“誰是你姐姐，一邊去！”

安然一揚下巴，端起了滿是種子的小筐。

蘇昀在前面用鋤頭刨坑，安然跟在後面将種子撒到坑裏。

等全部播種完之後，兩人又合力，将刨出的泥土蓋在種子上面。

整個流程走過一遍之後，安然擡手擦擦汗，揉了揉自己的老腰。

“真沒想到，跟着向老師，居然是這麽個支教法。”

蘇昀擡手接了接稀疏的雨滴，看看天色，将提前備好的油紙傘遞給了安然。

“也不全是做農活，等過兩天去隔壁村幫忙收麥子的孩子回來了，就會安排給他們上課的。”

蘇昀提起竹簍，将窩窩拎到了屋檐下。

“啊？也就是說，不光要幹農活，還要給孩子上課？”

安然悲傷的嘴一撇，覺得自己虧大了。

她喪氣的摸摸口袋，拿出了一盒巧克力豆。

安然吃了兩顆之後，發現窩窩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他砸吧砸吧嘴，口水流了一下巴。

安然見狀噗嗤一笑，将剩下幾顆圓圓的巧克力豆全部倒在了窩窩手裏。

“巧克力豆，很好吃的。”

窩窩好奇的打量着那幾顆黑黑圓圓的豆子，小心翼翼的将它們放進了嘴裏。

雨開始下的大了起來，安然和蘇昀撐着傘将田地最後整翻了一遍之後，終于結束了全部的播種工程。

安然看了看整翻成果，一叉腰，心裏還頗有一番成就感。

她瞧了瞧其他田地，發現除了幾個稀疏的老年身影，大片大片的田地裏根本沒有什麽莊稼人。

“這兒怎麽都是老人出來種田？年輕的勞動力呢？”

安然納悶，忍不住發問。

蘇昀瞧了瞧順着傘骨流下來的雨滴，撥了下沾濕的劉海道，“這是個留守村。”

“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留在村裏的，大部分是小孩和老人。”

蘇昀側頭瞧向安然，出言解釋道，“所以小舅舅要來這兒支教。”

“其實就是幫着老人做點農活，讓咱們幫他們看看孩子，減輕一下負擔。”

“……難怪。”

安然恍然的點點頭，自從她進村後，看到的幾乎都是老人。

“看孩子？”

安然琢磨，“那還要給他們上課嗎？”

“上課的話，要教些什麽呀？”

這裏的情況跟安然想象的支教生活完全不同，她開始摸不着頭腦。

“當然要上課了。”

蘇昀眯眯眼，開口道，“只不過課程比較随意輕松罷了。”

“可以教他們畫畫識字，也可以教他們成語算數，都行。”

“……教成語？”

安然皺眉，“這個恐怕不行吧。”

“他們都沒上過學，基礎那麽差，直接教成語怕是會聽不懂。”

安然想了想，連連搖頭。

“你太小瞧他們了吧。”

蘇昀挑了挑眉，盯着安然瞧了一會兒。

頓了頓，他又眯起眼眸，湊過頭來慢條斯理道，“況且，我們可以采取簡單易懂的教學法。”

蘇昀慢悠悠說着，勾起唇角有把握道，“比如說，我現在就可以教會窩窩一個成語。”

“現在？”

安然轉頭瞧瞧窩窩埋頭吃巧克力的天真模樣，一臉的不信。

蘇昀笑眯眯的一勾唇角，擡手撥了撥劉海。

他突然直起身子，好整以暇的換了話題道，“你的傘裏是不是漏雨啊？”

“……漏雨？”

安然一愣，将雨傘舉高瞧了瞧道，“沒有啊。”

安然仔細瞧着雨傘，并沒發現，就在她将雨傘舉高的間隙，蘇昀一臉壞笑的往她身旁靠了靠。

他悠哉的一挑眉，加速轉動起了自己的傘柄。

傘面上滴落的層層雨水，順着傘骨全被甩了起來，正正好好甩在了安然的臉上。

安然眨眨眼，雨水狼狽的從睫毛上滴了下來。

“……你故意的！”

意識到自己被捉弄了之後，安然胡亂一抹臉，氣呼呼的跺跺腳追了上去。

“哈哈！”

蘇昀向後一躲，跑開去了。

安然擰起眉不依不饒的追着，這時蘇昀沖窩窩吹了個口哨，将他的注意力引了過來。

窩窩抹抹嘴上的巧克力，懵懵的擡起了頭來。

蘇昀沖他一眨眼，突然停住了腳步。

他轉過身，閑閑的一扯唇角，正面朝向安然，張開了手臂。

安然一路追着過來，來不及剎車，一頭撞進了蘇昀的懷裏。

蘇昀收了手臂，好整以暇的一挑眉，沖窩窩道，“這就叫……投懷送抱~”

“咯咯咯~”

窩窩吮着手指眯眼笑着，拍拍手奶聲道，“小安姐姐，投懷送抱！”

……又被騙了！

安然憤憤的擡起頭，伸手在蘇昀胳膊上狠狠擰了一把。

“嘶~”

蘇昀皺起眉一捂胳膊，側側頭扯出一個痞笑。

他無辜的眨眨眼，促狹道，“小安老師，你這是……在教給窩窩什麽叫打情罵俏嗎？”

他俯身在安然耳邊輕聲說着，濕漉漉的劉海蹭到了她的臉頰上。

“……屁！”

安然繃起下巴一推他的腦袋，擡腿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腳。

“哈哈哈！”

蘇昀松開圈着安然的手掌，向後躲了躲笑的開懷。

“咯咯咯！”

不明所以的窩窩見狀，也在竹簍裏一晃腦袋，吮着手指一臉純真的笑了起來。

安然氣呼呼的跺跺腳，白皙的臉龐一會兒紅一會兒白。

下午，蘇昀和安然兩人一起幫祥嬸放羊。

兩人揮着鞭子将羊群趕到了山坡上，只見剛下過雨的青草上還沾着濕潤的水珠。

羊群在草地上歡快的吃着青草，蘇昀擡手，将窩窩從背簍裏抱了出來。

“窩窩，你就在這兒看着小羊吃草好不好呀？”

安然拉下窩窩揉眼睛的黑乎乎小手，拿出紙巾幫他擦了擦說道。

“好。”

窩窩聽話的一點頭，在小山坡上坐下了。

蘇昀和安然拿起籃筐和鐮刀，挪身到旁邊的高草地去割草。

“唉，真沒想到，除了放羊，居然還要給兔子割草。”

安然割了把草放進籃框裏，連連搖頭感慨着。

蘇昀側頭瞧着她略帶郁悶的模樣，想了想道，“你知道兔子為什麽喜歡吃草嗎？”

蘇昀指了指兩人眼前的這片高草地。

“為什麽？”

安然又割了一把，頭也沒擡的随口問道。

蘇昀一笑，揪了揪安然的馬尾示意她擡頭道，“因為這兒的草特別甜。”

蘇昀眯起眼睛慢悠悠說着，從籃框裏拿出了一小把青草。

他沖安然一挑眉，擡手将青草填進了嘴裏。

蘇昀享受的嚼了嚼，點點頭道，“好吃。”

“……真的假的？”

安然睜大眼睛，看着他好整以暇的模樣半信半疑。

“真的。”

蘇昀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這兒山清水秀，又沒有污染，青草的糖分含量自然高。”

蘇昀回味的舔了舔唇角，慫恿安然道，“不信你嘗嘗。”

安然琢磨了琢磨，經不住好奇，放下了手裏的鐮刀。

她從筐子裏捏出了兩根青草，擡手在蘇昀身上擦了擦上面的水珠。

安然将青草放進了嘴裏。

蘇昀摸摸眉角，憋着笑瞧她。

安然認真的嚼了兩下，緊接着鼻子一皺，連忙呸呸呸的吐了出來。

“甜個屁，又澀又生！”

安然被草青味沖的直擦嘴。

“哈哈哈！”

蘇昀憋不住，笑出了聲來。

安然沒好氣的瞥眼瞪他。

蘇昀攤開掌心，将先前的那把青草悠然的伸到了安然面前。

“……你根本沒吃！”

安然明白過來，氣的把鐮刀一扔。

她從蘇昀的掌心抓起那把青草，起身就要将它們通通塞到蘇昀嘴裏去。

窩窩在一旁乖乖的看着小羊吃草，時不時的擡手摸摸小羊背上的卷毛。

小羊吃夠了這邊的草，邁着蹄子去了另一邊。

窩窩連忙起身，拍拍屁股搖搖晃晃的跟上。

走了兩步，他突然停住了。

窩窩吃着手指，蹲下了身子。

他眨着眼睛想了一會兒，擡手拾起了草地上灑落的羊屎蛋。

窩窩扒拉了扒拉草堆，小心的将其他羊屎蛋都撿了起來。

他将羊屎蛋裝滿了掌心，興奮的颠颠颠跑到了蘇昀和安然面前。

“小安姐姐，給你吃巧克力豆。”

窩窩的小步子晃了晃，伸出手掌在兩人面前停住了。

他咂咂嘴，望着安然一臉的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