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章

第 32 章

*

第二天，安然奉命到村裏的學堂去給孩子們上課。

教室裏的黑板是泥塑的，講臺也是泥巴壘成的。

幾張破舊的桌椅在教室裏排列着。

安然走進教室之後，發現昨天在河邊玩水的那幾個孩子，都已經像模像樣的坐在教室裏了。

安然站到講臺上之後，叫了一聲上課。

胖頭坐在靠窗的小桌子小板凳裏，歪着身子一副無聊不耐煩的模樣。

昨天安然想了一晚上，決定今天先給孩子們上一堂美術課。

小孩子一般都會喜歡五顏六色的圖畫，安然希望能夠通過畫畫，拉近與他們之間的距離。

“今天，我們上美術課。”

安然清清嗓子說着，跟大家道，“大家有什麽喜歡的東西，都可以畫下來。”

“老師先給大家做個示範。”

安然讓前排的小朋友将畫筆和畫紙發下去之後，自己拿起粉筆在黑板上畫了起來。

只見三下兩下，安然便在黑板上勾勒出了一個萌版女軍人的形象。

女軍人的臉圓圓的，背着一個軍用水壺。

兩條粗粗的鞭子垂在胸前，帽子中間一顆紅星閃閃耀目。

“哇，小安老師真厲害。”

美美晃了晃頭上的花發卡，忍不住亮起眼睛感慨。

“真好看，這個是什麽呀？”

美美旁邊的小花也崇拜不已的盯着黑板上的圖畫。

“小安老師，你是怎麽畫出來的？”

瘦羅咬了咬手裏的筆頭，皺着眉一臉的不解。

“我拿着筆，根本都不知道畫什麽。你畫的這個女娃娃，我們更是見都沒見過。”

瘦羅苦于不知該如何下筆。

安然拍拍手上的粉筆末，挑眉一笑，對大家道，“其實畫畫很簡單。”

“只要大家把平時常見的事物在腦海裏回想起來，然後再下筆勾勒出來就可以了。”

“……是嗎。”

小花歪了歪頭，瞧着自己手下的白紙還是一臉迷茫。

“切，畫畫有什麽難的！”

見大家都圍着安然問東問西，胖頭一撇嘴，唰唰在白紙上勾勒了起來。

“瞧，我這不就畫了個臭安老師出來！”

胖頭得意的站起身，揚了揚手裏的白紙。

“我看看。”

瘦羅聞言，擡手搶過了白紙。

“……這，這根本就是一只大烏龜嘛。”

瘦羅将白紙一扔，傳給了其他小朋友觀看。

胖頭在一旁得意的拍拍手，高聲道，“說的對！臭安老師就是一只大烏龜！”

“嘿嘿，略略略！”

胖頭見其他小朋友跟着他哄笑起來，一擡下巴，抱起膀子沖安然吐了吐舌頭。

安然深吸一口氣，眯眯眼穩住了情緒。

她拿起白紙瞧了瞧，只見紙上的烏龜嚴重缺乏常識。

這烏龜長着六只腳，并且沒有尾巴。

安然又瞧瞧其他小朋友畫不出畫的樣子，側頭想了想，對大家道，“其實畫畫還有一種獨特的方法，叫做寫生。”

“寫生就是去到室外，對着真實的事物描摹作畫。”

“既然大家都想不出畫什麽，那咱們就去寫生。”

安然轉變了教學模式，讓大家列好隊，準備去外面作畫。

聽到可以去外面上課，大家都很興奮。

胖頭更是将桌子一踢，興沖沖的起了身。

安然見狀，敲了敲黑板，又補充了一句。

“不過，大家必須聽話才行，要是有人對老師不禮貌，或者是不聽老師的話亂跑，那咱們就立刻取消寫生課。”

“并且，老師晚上還會去家訪。”

安然補充完畢，沖胖頭笑眯眯的點了點頭道，“聽懂了沒有？”

“切。”

胖頭頭一撇，不情不願的跟着大家道，“聽懂了。”

搞定了最不聽話的學生之後，安然領着一衆小朋友到了河邊。

“大家把剛才發的硬紙殼墊在白紙下面，看看周圍有沒有什麽自己想畫的。”

“河流，柳樹，鴨子，田野……這些都可以入畫。”

安然将大家安頓在樹蔭下，挨個瞧着小朋友的畫作。

“今天午飯前要畫好交上，大家一定要認真作畫。”

安然搖搖扇子，給睡在草地上的窩窩扇了扇蚊蟲。

“小安老師，我畫完了。”

半晌之後，美美弱弱的舉起了手。

“好。”

安然應着，收起了美美的畫作。

其他小朋友也陸續舉手。

這時瘦羅朝胖頭旁邊湊了湊腦袋，突然開口道，“胖頭，你這是畫的什麽呀？”

胖頭紙上畫了一堆小黑點，旁邊還有幾道波浪線。

“笨！”

胖頭大哥似的叼着畫筆，擡手在瘦羅頭上一敲。

他拿起畫作陶醉的欣賞道，“這是畫的河裏的小蝌蚪啊，這你都不認識！”

“……蝌蚪？”

小花聽得對話，感興趣的跑了過來。

“蝌蚪在哪裏？”

她扯了扯胖頭的衣擺，仰頭興奮的問道。

“喏，就在這裏。”

胖頭得意的将自己的畫作往小花面前一放，倒背着手仰起頭準備迎接誇贊。

“不是這個。”

小花嫌棄的将畫紙往旁邊一推，繼續問道，“我是說河裏的蝌蚪，在哪裏？”

畫紙打了個轉落到了胖頭的腳邊，胖頭連忙撿起來拍了拍。

他撇撇嘴沒好氣的往旁邊一指，敷衍道，“柳樹那邊。”

“美美，去抓蝌蚪吧！”

小花聽了，連忙牽起了美美的手。

其他小朋友在小花的帶動下，也跟着跑到了河邊。

窩窩拽了拽安然的手指，仰頭怯生生道，“小安姐姐，我也想抓蝌蚪。”

安然見狀，拍拍他的手掌，也對抓蝌蚪起了興致。

她将收起的畫作放好，清清嗓子對衆人道，“大家的畫作都完成的很好，咱們現在去抓蝌蚪，看誰抓的多！”

“噢耶！”

小朋友們聽了，歡快的奔向了河岸。

見衆人再一次環繞着安然離自己而去，胖頭氣呼呼的哼了一聲，揪了揪地上的野草。

他眼巴巴的朝柳樹邊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最後把青草一扔，起身追了過去。

“都讓開都讓開，抓蝌蚪當然是我最厲害了！”

胖頭擠進熱鬧的人群裏，一撸袖子開始下了水。

女娃娃們在水裏胡亂趕着小蝌蚪，伸手在水裏撈呀撈的。

雖然玩的很開心，可實際上一只也沒有抓到。

幾個男孩對蝌蚪圍追堵截，也沒抓到幾個，有的抓到了，因為沒地方放就又放回了河裏。

安然卷起袖子在水裏撈了又撈，居然也是一個都沒抓着。

她不服輸的一揚眉，兩只手在手裏網了起來。

好不容易網起一只，還不等她給小朋友們炫耀，只見滑溜溜的蝌蚪就從指縫裏溜走了。

安然跺跺腳，再度貓下了身子。

“哈哈，我抓到四只了！”

胖頭從河裏一直腰，将輔助他抓蝌蚪的樹葉往水裏一扔。

他得意的揚起下巴，挨個沖小朋友炫耀着。

“哇，胖頭你好厲害。”

美美戳了戳胖頭手心裏的小蝌蚪，仰起腦袋由衷的感慨。

“嘿嘿，那當然！”

看着衆人都一臉崇拜的圍到了自己身邊，胖頭晃晃腦袋，斜了安然一眼。

“我可比那個臭安老師強多了！”

胖頭得意的說着，還不忘刺兒一下安然。

安然在水裏撈了又撈，怎麽都是徒勞無獲。

……難道老師的威嚴在衆目睽睽之下就這麽被挑戰了嗎？

安然一挑眉，這可不行！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花，瞧瞧天色道，“時間不早了，大家先回去吃午飯。”

安然将窩窩抱回岸上，集合了衆人道，“咱們下午進行一場抓蝌蚪比賽，大家有什麽工具，都可以帶過來。”

“抓的最多的，獎勵一顆草莓軟糖！”

“好！”

雖然不知道草莓軟糖是什麽，可是一聽到糖字，美美就興奮的咂咂嘴連連拍手。

“切，草莓軟糖有什麽稀罕的，誰贏了誰就是老大！”

胖頭放了手裏的蝌蚪，氣勢昂揚的叉起了腰。

“不管是軟糖還是老大，先贏了再說。”

安然一挑眉，沖胖頭眯眯眼，莫名跟這個小鬼頭較上了勁。

*

午飯過後，安然一邊在院子裏消食一邊尋摸着有沒有什麽抓蝌蚪可用的工具。

她來來回回溜達了兩圈之後，眼神一飄，瞄上了蘇昀房門口的那扇窗口。

只見窗戶上糊着一層薄薄的，用來隔蚊蟲的綠網紗。

用這層網紗綁在鐵絲上，可以做成一只小漁網。

安然打了個響指，滿意的揚起了眉。

趁着蘇昀不在，安然悄咪咪溜到了他的房裏。

她拿起備好的剪子，手起刀落就将窗戶上的紗網給剪下來了。

安然将網紗做成一個碗狀，綁在了鐵絲上，然後又在鐵絲上接上了一段幹樹枝。

安然拿起做好的漁網瞧了瞧，得意的在水缸裏撈了兩下。

只見水缸上面掉落的浮草，通通被網進了漁網裏。

安然滿意的将漁網往自己門前的竹筐裏一放，這才打個哈欠去睡午覺。

小憩了片刻之後，敲門聲響了起來。

安然起身開了門，發現是李大伯送窩窩過來了。

“小安姐姐，去抓蝌蚪。”

窩窩興奮的晃了晃手裏的白色小水桶，拉起了安然的手掌。

安然拿起他的小桶瞧了瞧，一拍自己的腦袋。

只準備了漁網，撈到的蝌蚪往哪裏放？

“窩窩，你等一下。”

安然跟窩窩說着，開始在院子裏尋找能夠裝蝌蚪的桶子。

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合适的。

“小安姐姐，還沒好嗎？”

窩窩看看遠處正在往河邊行走的其他小夥伴，着急的仰起小腦袋追着安然詢問。

“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安然擡手看看時間，腦袋一歪，盯上了蘇昀放在水缸旁邊的牙缸。

“嘿嘿。”

安然眯眼一笑，直接拿起了蘇昀的牙缸。

大不了回來再給他刷幹淨。

安然在心裏吐了吐舌頭，牽起窩窩的小手往河邊走去了。

“哈哈，我又抓到一只！”

抓蝌蚪大賽如火如荼的進行着。

胖頭用一片大樹葉在前面攔截，很快就又抓到一只蝌蚪。

他将蝌蚪放到了破碗裏面，得意的往安然那邊瞧了瞧。

“哇，小安老師你真厲害！”

安然拿着自制的漁網，輕松的撈起了一只又一只。

美美崇拜的瞧着，索性扔了小桶看着安然撈。

“還有最後兩分鐘！”

瘦羅一面參賽一面充當着計時員。

“5,4,3,2,1，停！”

時間到了之後，衆人将自己帶來的桶和碗擺成了整齊的一排。

“咱們一起數。”

安然招呼着大家過來，開始清點每個人的比賽成果。

“美美，兩只，小花，兩只，瘦羅，四只，胖頭，六只。”

“胖頭也好厲害呀，是不是抓的比小安老師還多？”

“沒有，小安老師這兒1,2,3……哇，有9只呢！”

大家一邊數着，一邊一窩蜂的湧到了胖頭和安然撈出的蝌蚪前。

“耶，是小安老師贏了！”

聽到安然抓到的蝌蚪比較多，小花高興的蹦跶了起來。

“小安老師可以吃草莓軟糖了。”

美美羨慕的說着，舔了舔嘴唇。

“不止呢，小安老師贏了，以後就是老大了。”

瘦羅敲了敲美美的腦袋，跟着補充道。

安然聽了，心裏美滋滋的。

她清清嗓子沖衆人一笑，從身後拿出了一包草莓軟糖。

安然揚了揚手裏的軟糖潇灑道，“那老大就給你們發糖啦，不管輸贏，通通有份！”

“耶！”

美美拍着手歡快的叫了一聲，和衆人一起圍了上去。

“切！草莓軟糖有什麽好！”

胖頭在一旁一踢石子，斜起眼睛鼻孔出氣。

他伸手在安然帶來的牙缸裏攪了攪，氣呼呼的撈起兩只蝌蚪放進了自己的破碗裏。

“……我才是老大！”

胖頭抱起膀子往地上一蹲，滿心滿臉的不服氣。

“胖頭，你幹嘛呢？”

小花嚼着滿嘴的草莓軟糖，含糊着口水問向胖頭。

胖頭側目瞧向小花，忍不住伸出鼻子嗅了嗅。

“你怎麽不去小安老師那兒領糖呀？”

小花吸溜了一下口水，口齒清晰了一些。

胖頭繃着下巴瞧了瞧，忍不住又靠近小花湊了湊頭。

他吸吸鼻子，眼巴巴的瞅了兩眼，別過頭揪着地上的野草。

過了一會兒，胖頭咽咽口水。

他側側腦袋，聞着香香甜甜的軟糖味道，硬邦邦開口道，“……好吃嗎？”

“嗯，好吃！”

小花甜滋滋的一點頭，将手心裏的軟糖遞了一顆給胖頭。

胖頭扔了手裏的野草，将脖子一揚。

“切，我才不吃女娃的東西！”

胖頭爺們氣概的一撇頭，扔了碎草站起了身。

他擡手擦了擦唇角，眼珠骨碌一轉瞄上了不遠處正在把軟糖往褲兜裏裝的瘦羅。

“瘦羅，你幹嘛呢！”

胖頭氣勢洶洶的大吼一聲，拍拍屁股兇神惡煞的追上去道，“把東西都給我交出來！”

瘦羅被胖頭吼的一個激靈，連忙捂住自己的褲兜跑了起來。

“胖頭，你又來搶我的吃的，還不是不是兄弟了！”

瘦羅一邊抓緊逃跑一邊憤憤讨伐着胖頭，其他吃糖小夥們看的一臉開心。

*

安然把撈到的蝌蚪留了三只倒在了窩窩的小桶裏，其餘的都放了。

窩窩提着小桶興奮的瞧着，一直稚聲稚氣的追問安然，蝌蚪什麽時候才會變成小青蛙。

學堂裏的小朋友陸續被家人帶走之後，姍姍來遲的李大伯也将窩窩接走了。

安然伸了個懶腰，将吃完的剩菜往垃圾桶裏一倒，收拾好東西往家裏走去了。

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鄉野間的夜風涼爽宜人。

安然擡頭看看高高的蘆葦地，不由得開始琢磨蘇昀這會兒的在幹嘛。

今天向老師把蘇昀叫走，幫他一起去給村裏的鄉親修繕房頂去了。

一整天沒見他人，安然覺得心裏還少了點熱鬧。

到了家，安然剛一進大門，就見蘇昀正在院子裏洗着臉。

“回來了？”

他甩甩臉上的水珠，側頭拿起毛巾随意的擦了一把。

“……嗯，回來了。”

安然難得乖乖的應了一聲，擡頭看了他一眼。

蘇昀一咧唇角，沖安然扯出一個閑閑的笑容，将毛巾搭在了晾衣繩上。

“抓蝌蚪……贏了？”

蘇昀向前走了兩步，靠近了安然。

安然覺得心跳好像有點加快，她向後退了半步，連忙将雙手往後面藏了藏。

蘇昀伸手，撐在了水缸後面的牆壁上。

他将安然圈進了懷裏，俯下身子眯眼問道，“……我的牙缸，好用嗎？”

蘇昀一臉笑眯眯的，磨磨後槽牙擡起了安然藏在身後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