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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染染，我們今天中午吃大閘蟹。”

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傳來，蘇染瞪大了眼睛看過去，“爸爸……”

“還愣着呢，”溫柔的女聲出現，“趕緊去洗個手。”

“媽媽……”淚水在一瞬間湧上了蘇染的眼眶，她略顯拘束地坐在這個應該稱之為家的地方。

這是她曾經住過的家，她坐在熟悉的飯廳餐椅上，探頭過去可以看見右手邊的廚房，還有左前方的客廳，家裏沒有多餘的裝飾，一切都是白色和米色為主。

記憶湧上心頭，那時候爸爸還在，那時候蘇染還沒有去讀大學。爸爸性格溫柔，做飯很好吃，每天放學回家，她最期待的就是晚餐吃什麽，畢竟她們家曾經創造過一個月晚飯不重樣的記錄。

“來了來了，大閘蟹出鍋了！”爸爸端着大閘蟹從廚房裏出來，身上圍着的還是蘇染給他買的蠟筆小新的圍裙。

“我去拿碗，你快點去洗手哦。”媽媽推了推蘇染，轉身鑽進了廚房。

被推動那一瞬真實的觸感，讓蘇染懵了，她呆呆地站起身，走向洗手間，臨進去之前又回頭看了看餐廳，爸爸媽媽忙碌的身影依舊還在。

她這是回到了曾經嗎？

帶着這樣的疑問，蘇染進了洗手間，她在鏡子裏看到了自己十多歲的樣子，她的心髒狂跳，假裝無事發生地洗着手，冰涼的自來水沖刷着雙手，帶來真實的觸感，她甚至可以真切地感受到細密的水沫在皮膚上炸開的感覺。

蘇染收拾好心情，走出洗手間，去到餐廳乖乖坐下。

是熟悉的吃飯氛圍，是熟悉的飯菜的香氣，是熟悉的爸爸媽媽說話的聲音。

蘇染已經有多久沒有見過他們了呢？十年？二十年？

時間好像真的倒回了蘇染剛上高中的時候，她吃完了飯，主動去洗了碗，獲得了爸爸媽媽的一致贊揚，然後又和父母一起看了電視，最後洗漱、睡覺。

第二天睜開眼，蘇染看到的還是熟悉的房間。

她真的回來了？

“怎麽回事，她怎麽一直沒有醒過來？”左思已經做完了所有需要做的事情，第二對翅膀已經完完整整地縫合在了蘇染的後背，毫無接口的痕跡，仿佛從未斷開過一樣。

克萊娅從液體表面探出半個身體，揮動着自己剛剛縫合回來不久的翅膀，臉上的滿意根本藏不住，她把液體撥弄得到處都是，然後看向左思，“技術不錯，值得表揚。”

“……謝謝，”左思還是耐着性子尊老了一下，“麻煩您看看，蘇染這是怎麽了？”

克萊娅歪了歪腦袋，“她被困在夢裏了。”

“不是說這個液體會阻擋金色飛蟲的成瘾性嗎？”尼諾有些急了，甚至忘了在說話的時候要表現對面前這位年長雌蟲的尊重。

不過克萊娅本身就不是會在乎這種細節的雌蟲，她搖了搖頭，“只是會減輕，并不是會阻擋，看她嘴角帶笑，應該是個很美好的夢，以至于她不願意醒來。”

“不願意醒來？”卡尼爾震驚出聲，這下子事情可大了啊。

“要怎麽樣才能喚醒她？您可以告訴我們方法嗎？”尼諾焦躁不安，緊皺着的眉頭都沒有放松過。

克萊娅搖了搖頭，“目前看來，只能先等等。”

“等等？”左思很明顯對這個答案不滿意，但是他也給不出來更好的解決辦法，只能将更多的紅色晶石從意識海裏掏出來，放進這個巨型玻璃缸裏。讓它們圍繞在蘇染的身邊。

蘇染已經在自己原來的世界裏生活了一個多星期，蟲族、聯邦、帝國這些詞好像已經是很久遠的存在，蘇染甚至已經有些分不清它們是不是只是一場夢。

夢醒了，蘇染就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蘇染吃完了晚飯，照常和爸媽一起窩在沙發裏，父母看新聞，她刷手機。

“如果你看到了這裏，那說明有人正在喚醒你。”寫着這樣一句話的圖片出現在蘇染的平板界面裏，蘇染打了個激靈，然後眨了眨眼，這張圖又不見了。

“這平臺出bug了吧……”蘇染小聲吐槽。

洗漱完畢躺上床，媽媽推門進來和她道了晚安，然後輕輕地幫她把門關上。

蘇染看着房頂自己貼的夜光星星，嘴角帶笑閉上了雙眼。

“你得醒過來了。”溫潤的男聲傳來，吓得蘇染立馬睜開了眼睛。

房頂的夜光星星開始出現重影，蘇染眨了很多次眼試圖聚焦，但是都失敗了。短短數十秒，這些星星開始扭曲，整個房間似乎被扯長又捏癟，蘇染的腦子開始犯暈。

“我不要，”蘇染撐着手臂坐起來，環顧四周沒能找到那個說話的男人，開始自顧自地回複，“我現在過得很好，我不要醒過來。”

“這只是夢，”那個男聲并不放棄，“你已經離開地球很久了。”

“我不聽！你閉嘴！”蘇染開始大吼，“你撒謊！”

“我從不撒謊。”那人堅持不懈。

已經淡去的記憶開始變得清晰，蘇染想起了蘇南，想起了蘇西，想起了寧城，還有尼諾、左思、亞爾維斯……還有……桑槐……

“如果你沒有辦法在內心看到我，你就沒有辦法在這裏看到我。”蘇染的腦子裏冒出了這句話。

蘇染猛然想起了桑槐的樣子，然後她看到了桑槐——站在她房間裏的桑槐。

四目相對，唯有沉默。蘇染任由淚水湧出眼眶，滑落臉頰，滴在媽媽給她準備的被子上。

“……我可以……不走嗎？”蘇染小心翼翼。

桑槐沒有回答她，他只是緩緩地擡起了右手，向前輕輕揮動。

随着桑槐的動作，整個空間都随之滑動，除了蘇染、桑槐沒變，整個房間都被推到了蘇染的後面，蘇染穿過了牆體到達了客房，穿過了客房，到達了父母的卧室，她看到了父母安睡的臉龐。

沒來得及細細看看，父母也從蘇染的身旁劃過，蘇染和桑槐穿過牆壁，來到了城市的上空，城市燈光還在，道路上還有熙熙攘攘的車流、零零散散的路人，蘇染低頭看着，任由晚風吹亂自己的頭發。

場景再次後退，蘇染被桑槐帶領着橫穿了整座城市，到達了山川之上，略過靜谧綿延的大山，越過一條條河流，他們最終停在了大海的上方。

淚水已經風幹，蘇染看了看身下漆黑且無邊無際的海，內心平淡得如同死水，“你真沒意思。”蘇染這麽說。

桑槐依舊沒有回複，他看着面前的蘇染，将停在半空中的手向下壓去。

失重感襲來，蘇染從高空中跌落，卷在海風中向着大海落下。

桑槐還是站在原地，用他那雙靜默的眸子看着浸入瀕死感的蘇染，冷漠得像個機器。

他真沒意思。

蘇染還是這麽想的。

再一次重複和海水接觸，冰涼的觸感襲來，蘇染後背先感覺到刺痛，然後傳遞到全身，最後她完完整整地沒入海水，在窒息裏感受恐懼。

蘇染想活着，她不想死。

“啊——”

矩形玻璃球裏沉睡着的蘇染猛然醒來，她瞪大了雙眼，完全伸展開了翅膀，劇烈的情緒波動導致異能波動，圍在她身邊的左思和尼諾被擊退好幾米。

“哦天啊，我的孩子，冷靜一點。”事發突然，克萊娅迅速上前，盯住蘇染的雙眼，用異能壓制她的暴走。

卡尼爾在焦急的瞬間還沒忘了在心裏誇贊一下克萊娅，‘終于表現得像是一個長輩了’。

在強大的異能下，蘇染被完全壓制，黑漆漆的海水已經變成了透明淡藍色的液體，不再只有冷冰冰的桑槐，她的四周圍滿了蟲族。

“您終于醒了。”尼諾的雙眼瞬間溫柔了下來。

左思也急忙上前查看，“您還有哪裏不舒服的嗎？”

蘇染冷靜了一下，讓記憶歸位，然後她扭頭看着左思，“後背……好像有一點點痛。”

左思的眸子暗淡了一下，然後又亮起來，“第二對翅膀已經成功重新縫合了，現在第三對殘翅露在外面，所以會有一點點痛感。”

“痛的話，就在這裏多泡一會兒。”克萊娅笑着說。

瑪德琳緩緩飛了過來，湊在克萊娅的旁邊，“估計也泡不了多久了，他們要來了。”

“他們？守衛？”卡尼爾立馬警覺起來，然後他就垮了臉，因為他現在才想起來自己一直沒有和自家的雌蟲打招呼，“啊我的天啊，陛下，我……我剛剛忘了跟您打招呼，對不起我的錯，我真的……”

“沒關系，”瑪德琳笑了笑，“小朋友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卡尼爾的臉迅速紅了，後知後覺到瑪德琳管他叫“小朋友”，又有些不服氣。

“我說的不是守衛，是你搬的救兵，”瑪德琳解釋道，“風佳的人要來了，雖然現在我們是一個陣營，但是我還是覺得我們得先離開這裏比較好。”

“當然，”克萊娅率先離開了巨大的玻璃缸，“為了不給咱們的人類同盟惹麻煩，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再聊。”

“蘇染，我抱你走。”尼諾迅速上前将蘇染摟緊懷裏，以公主抱的姿勢将她托起，帶離了液體。

左思：“……”好家夥，偷家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