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玉樓春

玉樓春

宋青為了準備周末的事情，馬不停蹄的忙了兩天。

最近防疫工作剛剛落下帷幕，省裏市裏又開始搞上了整頓風氣。

本來安排在會所的飯局只好轉移到一家高檔次的飯店裏。好在這家飯店有自己的客房，宋青動用了自己的關系，把樓上樓下的事情安排的妥妥當當，才坐在大廳開始浏覽自己手機上的信息。

宋青其實也是一個漂亮的女人，想當初她也是在北京上過大學，回來準備報效家鄉的一名經管系的高材生。可真的進入社會之後她才明白，現實和理想相差很遠。

經過幾番的磋磨，她在一次飯局上認識了政府裏的一位張科長。張科長雖然官職不高，所在的部門也不是很強勢，但是她卻驚奇的發現，那晚在場的人員對他都是恭敬有禮。

飯後，公司的老總告訴她，那位張科長希望能和她私下進行深度的溝通。她不解的問老總她需要做什麽，老總只是神秘的一笑，告訴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直到她被請進張科長經常出入的會所包間，看到一些不堪入目的場面後，她才知道，原來深度的溝通是這樣進行的。

宋青已經不是第一次準備這樣的飯局了，她看了看腕間價值不菲的手表，時間已經慢慢接近。離她不遠的沙發上坐着兩個上次一起和陳芸溪發傳單的大學生，其中一個還是男生。

陳芸溪到的時候，在大門口就已經看見燈火通明的大廳裏坐着兩個等待的人。她記得她們的面孔，那是和她一起工作的那兩個發單員，他們兩個都是舞蹈學院的。她心下有點疑惑，自己是理工科學生，來參加這種飯局，好像還挺對路的，可是科技公司有什麽工作是需要舞蹈學院的畢業的大學生嗎？

她環顧四周，看見前面一棟樓的樓體上寫了“名人國際”幾個大字。而她所在的位置根本沒有任何明顯的标識，她又仔細的看了看周圍，才發現腳下不遠處，大門邊上有一個忽明忽暗的大石頭，那石頭上有些許閃爍的霓虹小燈，她走近才看見石頭上的內容：玉樓春。

她腳步一頓，想起看過的一本詩詞集，其中有首南唐後主李煜的詩詞，那詞描寫歌舞飲宴寫的極為細致，她當時覺得一首詩詞能把整場歌舞刻畫的淋漓盡致，自己也應該學習下人家的筆法。可那晚看着看着她就睡着了，母親進來幫她關燈時，那書正好躺在她的床頭。而翻開的那頁就叫玉樓春，母親第二天訓斥她時還說過，一聽名字就知道不是什麽好東西，讓她以後少看這種東西。

停留的片刻，她拿出了手機，想了想她給李昊打了電話。可電話那頭一直是無人接聽，她心中沒來由的有點慌亂，不知道是在擔心李昊還是在擔心自己。躊躇間，一個電話打了進來，她看了看名字，趕緊接了起來。

“芸溪？你說話方便嗎？”電話那頭居然是程穆澤的聲音。

陳芸溪的心似乎落回了人間，她努力的調整了下自己聲音，“方便，有事嗎？”

程穆澤聲音低沉，“沒打擾你就好，我就是想告訴你，我們學校前幾天解封了，我今天剛剛從家裏出來，正準備回學校呢。我想謝謝你，謝謝你前段時間去學校看我。”

陳芸溪嘆了口氣：“不客氣，咱們認識這麽多年，這是我應該做的。阿姨還好嗎？是不是累壞了？”

Advertisement

程穆澤：“嗯，辛苦是次要的，主要我和我爸都挺擔心她的，不過還好，一切都過去了。”說完，他又說，“你……沒和李昊在一起嗎？”

陳芸溪輕咳了一聲，“今天有個飯局，是我上次當臨時工那家科技公司，說是有公司的老總和幾個大人物，好像是專門負責高新技術公司的什麽領導。”

程穆澤追問她：“那叫你們去那裏幹嗎？吃飯嗎？”

陳芸溪：“嗯，公司的宋經理說讓我們長長見識，将來也好找工作的。”

程穆澤忽地問道：“李昊知道嗎？”

陳芸溪答：“他只知道我出來吃飯，其他的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呢。”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程穆澤突然出聲問她：“在什麽地方，你告訴我一下名字。”

陳芸溪臉色一紅，“沒關系的，李昊說他晚上過來接我。”

程穆澤又問了一遍，“你別多想，我就是想知道叫什麽名字，說不定我也認識那個地方。”

陳芸溪頓感自己小人之心，忙說：“玉樓春，好像是個挺高級的地方，就在名人國際大廈後面。”

程穆澤那邊似乎松了口氣，他笑了兩下，說：“行，那你快去吧，我就不耽誤你了。”

陳芸溪跟他說了再見，程穆澤突然又說，“芸溪，生日快樂。我知道你生日時應該是他陪你過的，雖然有點遲了，但是我是想親口跟你說一聲生日快樂。”

這句祝福差點讓她眼淚湧出，這幾天的不快被他這句話沖淡了很多，挂電話前，她小聲的說了句謝謝。

通話結束後，程穆澤總感覺陳芸溪最後那句謝謝是帶着點哭意的，可想起前段時間，他剛見過李昊跟她在一起的樣子，又覺得自己有點多心了。

因為今天是周六，他想在外面逛逛再坐車回學校，于是他沿着自家的馬路邊上開始溜達。溜達了半個多小時後，他走進了一家小超市，超市是個煙酒超市，除了這些還有礦泉水，他拿出一瓶，打開喝了幾口，“老板，多少錢？”

老板看了看他手上的水瓶說了句“兩塊。”

他翻動着自己的錢包找着零錢，随口問了一句，“請問名人國際在哪裏啊？”

老板聽完上下打量了他幾下，看着他穿着整齊幹淨，雖是溫文爾雅，但是年紀看起來也不是很大，老板笑着說：“從這兒打車十幾分鐘吧，看你像個學生，不是想去那裏吧？”

“哦？那是什麽地方？”

“呵呵，那是咱們市最出名的夜總會啊？”

程穆澤腦子嗡了一下，“啊？那玉樓春是什麽地方？”

老板笑他，“我說你這小夥子，看你也不像是那種人，怎麽問的都是這種地方？你是說名人國際後面的玉樓春吧？賓館啊！我告訴你吧，夜總會裏高級的……”老板話還沒說話，程穆澤就已經扔下錢出門打車去了。

他上了車直接告訴司機要去玉樓春，司機從倒後鏡看了看他，不聲不響的開車去了那裏。

十五分鐘後，他在名人國際下了車，他看着眼前的大字問司機，“師傅，玉樓春怎麽走？”

司機指了指大樓邊上一個黑洞洞的地方，“那條路是小路，你一直走就看見了。”

程穆澤按照他的指示走了進去，走了一會兒，手機震動了兩下，他拿出來一看，是陳芸溪撥給他的，他剛想接起電話，電話就挂斷了。

他心中蒸騰起一種不祥的預感，胸口劇烈的在顫抖，他捏住手機趕緊回撥了過去，電話許久沒人接聽，他挂了之後，沉思了一會兒，剛想給陳芸溪發個消息，就看見一條短信跳出頁面。

他趕緊打開，發件人正是陳芸溪：608，救我。

玉樓春賓館已經出現在眼前，大廳裏燈火輝煌的安靜如常，等候區并沒什麽人坐在那裏。整個樓前安靜一片，只有一個門童和兩個值班的工作人員。

程穆澤放下電話，沖到玉樓春的大廳裏去。他剛一進門，那個門童模樣的人走了過來，“您好，先生，請問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

程穆澤看了看他：“我想找個人，”他停了一下，“我朋友喝多了在這裏讓我過來接她。”

門童靜靜的看了他一眼，将他引到前臺，那前臺聽見他倆的對話，問道：“請問您朋友在哪個房間？”

程穆澤回應她：“501。”

前臺小姐開始翻看她的記錄，“請您稍等一下。”門童看他們已經交談，自己又走回大門處，那女孩子低頭翻找記錄本時，程穆澤已經看好電梯的位置，趁她不備幾步小跑上了電梯。

電梯一路到了六樓，他一路看門牌尋找608的位置。走着走着他發現從602往後就是一個空出來的走廊過道，只是這過道比較寬敞，靠窗戶的位置還放了兩組沙發。沙發邊上有個暗色的走廊，他緩緩走了過去，才走近一段路程就聽見不知道哪個房間傳出來一陣陣的奇怪的聲音。

他照着門牌看了過去，是606發出的聲音。他心中劇烈的跳動，很明顯他知道那聲音意味着什麽。他快速幾步又往裏走，才發現走廊的盡頭正是608。

他貼在門口聽了一會兒，發現裏面并沒有說話的聲音，就在他準備拿手機出來再看一下時，突然聽到屋內一聲慘厲的叫聲，那叫聲似乎還是被掩蓋住才發出的聲音。

他心知不好，四下看了看，邊上似乎沒什麽趁手的東西，他幹脆右手将手機舉在手裏，左手在門把上晃動了幾下，屋內的人似乎是聽到門把手的聲響。他又晃動幾下，裏面傳來一陣走步的聲響，那聲音停在了門口。

程穆澤躲開門徑，等待裏面人開門。

“吱”的一聲，随着門開，裏面的男聲說道：“怎麽了，老肖，不是說好了這個今晚我先上嗎？”

程穆澤此生都沒這麽緊張過，一向喜歡審時度勢，謀定而後動的人突然下定決心，直接将手裏的諾基亞朝那人的下巴上揮了過去。

那人完全沒想到會有人突然襲擊，“啊”的一聲撞到門廊的櫃子上。程穆澤一米八八個頭不小，手下的力氣又使了十足，那人一下被打的暈了過去。

他塞好手機往屋裏走去，客房是個精致的套間，走了幾步，他就看見客廳裏一路散落着女人的衣服，他快步走到卧室內，一眼就看見了床上的陳芸溪。

六月的天氣早晚還有點涼意，他出來時身上披了一件外套。

“芸溪，芸溪。”他脫下自己的外套趕緊将□□的陳芸溪包裹住，又低頭撿起地上的衣服塞到自己的臂彎裏，“別怕，我帶你出去。”

暗色走廊的對面還有一部電梯，那電梯和剛才上來的不太一樣，只有一個向下的按鈕在牆上。

程穆澤轉頭回去看自己來時的方向，那裏應該馬上會有人上來了，他咬着後槽牙心裏賭了賭，“芸溪，咱們走這邊。”此時此刻，他還來不及将陳芸溪嘴裏的東西取出，只見她泛着淚的眼睛只是眨了眨，程穆澤知道那是對他的信任的表達。

他按下了電梯，電梯果真馬上就打開了，進去後，發現電梯裏也只有一個下樓的按鈕：地下一層。

電梯速度很快，在地下一層開門後，他就看到出口的位置。想着懷裏的陳芸溪還未穿上衣服，他四處尋找，終于找到一個隐蔽的角落。

“芸溪，先把衣服穿上。”陳芸溪的嘴裏塞得很緊，他先将她手上的紅繩解開，才跟她一起将她嘴裏的東西完全拿了出來。

陳芸溪抽泣着把衣服穿上，還不等她說什麽，程穆澤就捂了她的嘴小聲道：“別出聲，咱們先出去。”

陳芸溪點點頭，快速的将衣服套上，跌跌撞撞的和程穆澤一起順着安全出口的指示方向往外走。好不容易走到指示的位置，發現是一扇玻璃小門，門上是旋轉按鈕門把，程穆澤上手推門，第一下沒推動，他扭着那個把手又推了一下，門開了......

門開的那一刻，陳芸溪激動的捂着嘴小聲的哭泣。

小門是通往另一條路的方向，倆人躲在牆邊，聽見樓前大門處已經有人說話，話裏話外都是趕緊找人過來。程穆澤和她不敢再聽下去，他們順着牆根走到另一條路上，走了大概十多分鐘，才走出了那些個樓群。

馬路的兩邊閃耀着明晃晃的路燈，大道上呼嘯着往來的汽車，陳芸溪知道他們跑出來了。

她第一次感受到自由是多麽珍貴，她顫抖着抱住自己的身體，眼淚順着紅腫的臉頰流到了脖頸上。

程穆澤把她抱緊在懷裏，輕聲說：“別哭了，咱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