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一見鐘情（9）

第九章一見鐘情（9）

黎璃轉學到申美中學已經有一段時間，一直在學校住宿。直到周琪開玩笑一般促成她和秦望“訂婚”，才知道黎璃在校外有家。然後秦望在校外也有了自己的家。

一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家。

秦望在這個空間沒有記憶，一直憑本能行事。他以為自己是無根浮萍，突然有了“家”，分不清這是憑空捏造的東西還是缺失的記憶。

心裏難得升起好奇。

他領着黎璃三人回到“家”，從兜裏掏出“鑰匙”打開家門。

這個家是一棟小別墅。占地兩百坪左右，前院是小花園，後院是魚池和觀景亭，中間一座乳白色的三層歐式小樓。一花一木，一磚一瓦，精巧別致，又不失生活氣息。

一樓是客廳、飯廳、小廚房和一間小客房，布置得舒适溫馨。

客廳的茶幾上放在一個直徑75厘米的透明圓形魚缸。兩條半個拳頭大的金魚在水裏游來游去，一條是獅子頭紅白金魚，一條是普通的金橙色金魚。

現在是上午十點。秦望的媽媽沒有在一樓。樓上沒有人活動的動靜。整個“家”顯得十分安靜。據秦望說，他昨晚已經發信息告訴“媽媽”，今天帶同學回來玩。

此時此刻，沒人迎接有點不同尋常。

秦望靜靜站着，用探究的眼光環視四周。

周琪是啞巴，不能說話，推推王海辰。

王海辰扶扶眼鏡，用不高不低的聲音禮貌喚道：“伯母，請問您在家嗎？”

無人應答。

黎璃說：“說不定伯母出去買菜了，她不知道我們已經買了。”她舉了舉手中的大包小包。

今天黎璃第一次見“未來婆婆”，緊張過度，六點起床轉圈，吵醒周琪，然後挑衣服理頭發，還想化妝，被周琪拍回去，爬起來敷面膜化了個心機裸妝，打扮得亭亭玉立，再拖着周琪去找秦望。

和秦望、王海辰彙合後，一行人奔向菜市場買菜。

第一次登門拜訪長輩，兩手空空當然不行，買禮物又顯得太過正式鄭重，好像她想要拐走人家兒子，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所以黎璃決定以朋友聚餐的名義下廚，自己做主廚表現一下，不經意露出自己賢良淑德的一面，征服未來岳，不，“未來婆婆”。

本來由秦望和王海辰提着的大包小包，到門口時，轉了大部分到黎璃手裏，務必樹立疼老公的未來兒媳婦形象。

黎璃拒絕去想任何“未來婆婆不喜歡她”的可能性，示意秦望聯系他媽媽，知會一聲他們到了。

秦望慢吞吞掏手機，不等他撥號，客廳裏的座機突然“鈴鈴鈴”響起，尖銳的聲音在安靜的一樓回蕩。

秦望接起電話。

電話沒有免提外放，另一端傳過來的聲音很低，不知說了什麽，秦望回複了兩個字：

“哦。”

“嗯。”

然後挂斷，放下電話。

黎璃三人的目光盯着他。

秦望說：“我、媽在樓上，她有點不舒服，需要休息，讓我們自便。冰箱裏有水果。”

黎璃擔心說：“伯母哪裏不舒服？你快上去看看。”

秦望聽話地走上樓，木制的階梯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黎璃巴巴看着他的背影，看到他消失在樓梯中才不看，有點手足無措地原地轉了半圈。

周琪和王海辰已經在沙發上坐下，王海辰面無表情，眼神放空。周琪安撫黎璃：別擔心，秦望那麽平靜，應該不是大問題。

“伯母讓我們自便。”黎璃捏手指，“你們要喝水嗎？”

周琪笑她：好啊，反正以後這裏是你婆家。

黎璃臊紅臉，不滿地指她，但不敢像平時那樣鬧她，極顧及形象。她先去廚房放好買回來的菜，每樣菜換保鮮袋包裝，分種類、生熟放進櫥櫃、冰箱裏，然後洗手擦幹，在挂櫃裏找出一次性紙杯稍作沖洗，再到飲水機裝水，冷熱調和，适合飲用。

周琪說：你好熟練，真的是第一次來嗎？

黎璃白她一眼：“我家的布置和這裏差不多。”第一次到“朋友”家做客的社恐不确定了，“一般人家裏的布置都差不多吧？”

周琪微微沉思。

“他不舒服嗎？”黎璃悄悄戳周琪，示意她看王海辰。王海辰靠着沙發一動不動，面無表情。剛才她給他倒水，他沒接，叫他也不會理人。這不是王海辰的性格。

如果不是上次周琪和王海辰看似鬧得不愉快，其實她覺得這個男生挺好的。戴着眼鏡好像木讷一點，也顯得穩重沉靜，成績優秀，表白起來坦蕩蕩的不露怯，夠爺們！

別看周琪接受她這個朋友接受得快，對其他人那是不屑一顧，憤世嫉俗。人際交往問題比她還嚴重。她不陪着她，她就孤零零一個，獨來獨往。黎璃有了男朋友要花時間和男朋友一起，難免冷落她。她希望她有其他小夥伴陪着。

這個想法産生沒多久，王海辰就給周琪遞情書了。黎璃覺得王海辰不錯，也覺得他沒戲。周琪心房極重，不可能一下子打開。沒想到轉個眼，周琪就接受了。黎璃實在好奇王海辰做了什麽，下意識對他帶着審視的态度。

見他行為怪異，趕緊提醒周琪。

周琪說：可能他昨晚沒睡好。

……才怪。他在替她“看”這間房子。

這裏不是她的“地方”。

周琪能感覺到王海辰的精神力場仿如掃描般檢查着這個空間，小心、緩慢、全方位。

掃到一半時，樓上響起一陣密集而急促的腳步聲，像有東西在慌亂奔跑，跑了十幾步又很快消失。

不是正常人的腳步。

“什麽回事？”黎璃猛地跳起來，臉色不對，“秦望！”她下意識往樓上跑。

周琪拉住她，眼神奇特：你幹什麽？你聽得見？

黎璃說：“我當然聽得見。上t面不知道發生什麽事！”秦望沉靜得近乎陰沉，一貫不慌不忙，得發生多大的事才能令他發出這樣的聲響。如果不是秦望發出的聲響，那是誰的？又發生了什麽事？

她第一反應是沖上去找他。

周琪說：你覺得會發生什麽事？

黎璃抽手，說：“琪琪，我上去看看。你先放手。”

周琪不放：萬一有危險怎麽辦？

黎璃說：“我不怕！哪有什麽危險？最壞是伯母打秦望一頓。”

周琪無語，意興闌珊放手。

她就說，這丫頭的眼裏看不見“異常”，怎麽突然變了，原來只是“正常”的猜測，無害得沒趣。

黎璃得到自由要上樓，秦望下來了，說：“上面沒事，是媽媽養的貓，看到我躲了。我們做飯吧，做好了送一份上去。”

黎璃松一口氣。周琪和秦望對視，一個隐含惡意，一個平靜無瀾。

為了讨好“未來婆婆”，黎璃下了血本，拿出半個月的飯錢買了一堆食材，其中海鮮占了一大部分。小鎮近海，海鮮都是現撈的，個頭大，價格便宜，黎璃轉學過來後，吃到現在都沒吃膩。本以為秦望他們是本地人，吃多了海鮮會不喜歡，但他們都很喜歡，據說秦望媽媽也很喜歡，所以買了很多。黎璃最擅長做海鮮類的菜式。

周琪給她打下手。她很會做菜，說是從小學會做飯。

王海辰能幫忙，但不熟練。秦望只會吃。黎璃幹脆讓他們別忙，回客廳坐着，聊天看電視都行。

可是兩個男生都不是多話的人，以前完全沒有交集，不知從何聊起。秦望知道王海辰剛才做了什麽，王海辰則看不透秦望。這個人是憑空出現的。說是玩家，副本通關了卻沒有跟着其他玩家一起走。說是其他東西，又不受周琪管轄。周琪對他既防備又感興趣。不過，周琪最感興趣的還是黎璃。

王海辰對黎璃也十分好奇。

周琪是系列副本《缺席的同學》最大的詭怪BOSS，申美中學的領域主人。除她之外，學校裏的其他人都是她的詭屬。詭屬分等級，擁有自我意識的詭屬不多，音樂老師是一個，還是周琪手下最強的一個。

王海辰在詭屬中屬于底層一級，自我意識十分薄弱，日子過得渾渾噩噩。突然有一天，他想起自己是誰，想起自己之前過的是什麽日子，想起那些突如其來的變故。

他不知道自己能清醒多久，只想把變故發生前最想做的事做了。所以他向周琪表白。無論她變成什麽樣，會對他的表白有什麽反應，他都不在乎。他不想抱着執念重歸混沌。

幸運的是，盡管曾經命喪一瞬，他說服了周琪。

他對周琪說他一直默默喜歡她，為了她悄悄學唇語和手語，準備等高考結束後表白……通通沒用。

唯獨他說：“黎璃希望你有個男朋友，與其是別人，不如是我……”

周琪同意了，賜予他力量，讓他保留自我意識，可以獨立行動，就像音樂老師那樣。

一切的改變，來源于這個叫“黎璃”的女孩子。

王海辰看着秦望，這個同樣神秘，充斥着不可測的人，不管過程如何荒誕，現在是黎璃的男朋友。

樓上的東西，不可能是他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