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章

第 37 章

有福酒鋪內, 陶姜正在鹵野兔肉，祥福酒鋪把鹵野兔當做招牌并且賣得那麽好，有福酒鋪當然也要有。

陶姜通過她四舅姥爺也就是百貨大樓經理的關系進祥福酒鋪上班, 本來馮掌櫃只讓她洗盤子搞衛生，陶姜極力争取說自己鹵的野兔味道好，馮掌櫃才讓她勉強一試。

“祥福酒鋪一份兔肉就賣兩毛錢，一只兔子都得一塊, 鹵兔肉能掙錢嘛。”馮掌櫃說。

陶姜語氣特別肯定：“鹵野兔只是引流産品，祥福酒鋪的目标是賣別的東西，順便把顧客都吸引到過去，這樣就能把我們的酒鋪搞倒閉。”

引流産品懂不懂啊, 八十年代的人是不是都不太聰明, 能比得上她這個重生的？

還沒等馮掌櫃搭話，她又說：“知人善任，人盡其才, 我是我四舅姥爺派過來的, 你不能只讓我搞衛生，重用我的話有福酒鋪才能把祥福酒鋪搞倒閉。”

馮掌櫃：“……”

陶姜認為根本就沒有察言觀色的必要, 酒鋪是她四舅姥爺開的，本來馮掌櫃就應該敬她三分，可是馮掌櫃偏偏不識相, 看對方被怼的無語，她又說：“茶攤倒閉不就是因為經營不善嗎？你們反思過為什麽會倒閉？”

馮掌櫃：“……嗬, 還沒見過你這麽會說話的, 哪壺不開提哪壺。”

等鹵野兔做好, 陶姜把鹵野兔分給馮掌櫃跟店裏的另外三個活計，“這是我的獨家秘方, 我壓根就沒收費就拿出來給酒鋪用，肯定比有福酒鋪的野兔肉更好吃。”

馮掌櫃嘗了一塊兒，品了又品說：“看你吹的，跟祥福酒鋪的比還是差點味道，你這配方也不怎麽樣嘛。”

真是沒見過比他還能吹的。

幾個夥計嘗過之後，有人說：“還是祥福酒鋪的兔子肉更好吃，真的特別愛吃他們家的兔子肉，我們全家都愛吃，馮掌櫃，這能說嗎？”

馮掌櫃給了他一巴掌：“能不能說你也不是說了嗎？”

陶姜自己吃着美味的鹵野兔肉說：“你們都吃不出來嗎，當然是我鹵的更好吃，獨門配方，宮裏頭流傳出來的，祥福酒鋪的兔肉只是多放了點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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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掌櫃覺得不妙，鹵野兔不掙錢不說，味道比不上人家，還來了一個能吹牛想擠占他位置的空降夥計。

“味道咋樣顧客說了算，得看能不能把顧客吸引過來，不能的話你還是繼續洗盤子吧。”馮掌櫃提高音量。

陶姜很有信心，她一定能當上掌櫃，一定能把這座倒座房買下來，祥福酒鋪一定會倒閉。

——

現在倆娃把書攤擺在酒鋪外面，周日下午，顏若跟他們一起在胡同裏看書，太陽落山，倆娃收攤，甜寶往書包裏裝書，法寶從他的小口袋裏把硬幣都掏出來攤在手心裏，小手指扒拉着計數。

“你們倆一共掙了多少錢？”顏若問。

法寶在本子上寫：“一毛四。”

“可真多。”顏若贊道。

三人踏着夕陽走在胡同裏，長長的影子投放在青磚上，走到路口，本來該拐彎，法寶卻拉着顏若往前走。

甜寶看了他一眼，猜測他的意思：“去供銷社？”

法寶立刻點了點頭。

顏若忍俊不禁，這是多有高效的溝通！甜寶總能精準領會法寶的意思。

“法寶想買東西啊，那走吧。”顏若撫摸着他的小腦袋說。

沒到下班時間，供銷社人并不多，法寶指向櫃臺，伸出小說。

甜寶立刻準确代言：“買五袋酸梅粉。”

法寶要自己付錢，酸梅粉要兩毛五分錢，他今天掙的錢不夠，還搭上了之前掙的。

小家夥拿到酸梅粉，分給甜寶一包，又分給顏若一包。

“哇，還有我的啊，謝謝法寶、甜寶兩個乖崽。”顏若滿心驚喜。

法寶這小家夥非常摳搜，他有的東西不給別人，到了他手裏的東西也很難要出來，沒想到能主動請客。

這可是難得的變化。

兩包裝進口袋，一包留在法寶手裏，甜寶仰頭看顏若說：“一包給姥姥，一包給舅舅。”

法寶看向顏若，舅媽的笑容可真好看，讓他的心情都變好了。

他抿着小嘴驕傲地挺了挺小胸脯，他們擺攤掙了錢，請舅媽跟姥姥吃好吃的，順便捎上舅舅。

顏若贊道：“你們倆真是孝順的孩子，姥姥跟舅舅一定很開心。”

乖崽釋放的愛意讓顏若覺得輕松愉快，三人心情愉快地往家走，一進月亮門，倆娃就撒丫子往裏跑，甜寶邊跑邊喊：“姥姥，我給你們買酸梅粉了，擺攤掙的錢買的。”

顏若拎着大書包進屋時看宋如惠一手摟一個娃，激動到不知如何是好，說：“真是好孩子，一次掙二分，掙點錢多難啊，買吃的還惦記着姥姥。”

她滿心感動，聲音哽咽：“你們倆還這麽小，姥姥就吃上了你們掙錢買的零食，你們有這份心姥姥特別高興。”

她想把倆娃養成大氣大方的孩子，可是失敗。

倆娃都很摳搜，護食，自己的東西絕對不給別人，掙的錢都放進存錢罐一分都不花，竟然主動買吃的。

當倆娃剛來時，她想好好撫養他們兩個，可是倆娃并不算乖巧，大部分時候都不聽她的話，她養育子女那一套經驗用在倆娃身上根本就沒用，娃沒帶好，她自己也累夠嗆心力交瘁。

可現在，一袋五分錢的酸梅粉就把宋如惠治愈，她覺得為倆娃的所有付出全都值得。

這些變化都是顏若帶來的，一定是顏若給了他們安全感，他們才能舍得分給別人一些。

顏若笑道：“倆孩子特別乖，我跟審墨也有。”

這就是被大外甥孝順嗎，感覺很不錯。

“姥姥吃吧，舅媽也吃吧。”甜寶甜滋滋地說。

“诶，吃。”宋如惠慈愛地說。

顏若還是第一次吃到酸梅粉，迷你小勺粉送進嘴裏，酸甜的味道立刻在嘴裏漫開，讓人心情愉快。

“給舅舅的放到他桌子上。”甜寶說。

法寶點了點頭，倆娃一起去西邊卧室，法寶從口袋中掏出最後一袋酸梅粉放在桌上。

“你們舅舅肯定得美壞了。”顏若摸摸他們倆的小腦袋說。

“真希望舅舅快點回來，就能吃到我們買的酸梅粉。”甜寶甜滋滋地說。

——

秦審墨終于出差回來，下火車趕回廠裏第一件事就是去跟杜廠長彙報。

杜廠長笑眯眯地說：“三線工廠已經跟我聯系過了，說是你這次去幫他們控制住了故障率，各級領導都很滿意，小秦啊，我就知道這次任務非你莫屬，果然順利完成，以後這種工作還是得派你去。”

秦審墨根本就不想說好話，馬上拒絕說：“杜廠長，以後還是別把這種工程師職責之外的工作交給我，你都不知道這次任務完成的有t多難，這次只是僥幸完成任務，下不為例。”

杜廠長知道秦審墨有時候就是會這樣說話，壓根就不惱：“我知道難度大才派你去，等年底我給你申請個廠勞模的獎勵。”

他知道秦審墨有時候非常強勢強硬，根本就不會被人牽着鼻子走，這才能糾正管理中的問題。

秦審墨不想要什麽榮譽：“杜廠長，以後別安排職責之外的工作就行了，我可不想當什麽勞模。”

忙完廠裏的事情他提前下班，剛好跟接娃回來的顏若前後腳到家，這次他可不想再問“想沒想我”之類的傻話，可沒想到甜寶一見到他就喊：“舅舅，我們給你買了酸梅粉。”

“啥意思？”秦審墨問。

他轉向顏若問：“家裏挺好的吧。”

反正看他媳婦臉龐白裏透粉，看上去精神很好。

顏若點頭：“嗯，挺好的。”

倆娃争先恐後地邁着小腿往屋裏跑，把那一小袋酸梅粉拿出來給秦審墨，甜寶說：“舅舅，這是我們用擺攤的錢買的，給你吃。”

三人一致認為倆娃摳搜，所以秦審墨拿到酸梅粉覺得難以置信，看着那個迷你小塑料袋問：“一袋都給我嗎？”

甜寶連連點頭：“嗯嗯，我們吃過了，給你留的。”

秦審墨同樣覺得被這一袋小小的酸梅粉治愈，不僅沒有聽到不想舅舅這樣的話，還得到了一小袋酸梅粉。

“吃吧。”甜寶說，倆娃都看着他，乖巧得不得了。

秦審墨打開袋子吃了一小口，覺得酸甜味道浸潤心田。

他捏着袋子，蹲下來從行李袋中翻找，三線工廠給他準備了一大包土特産，他還沒來的急看有什麽，不過很快從裏面翻出一包麻糖，站起身來分給倆娃。

倆娃開心地接了糖，秦審墨還給顏若嘴裏塞了一塊糖，看顏若白皙臉頰上有個鼓包，覺得她像小松鼠。

宋如惠手裏拿着甜寶遞過來的一塊糖，看着小夫妻倆，她看兒子那表情格外柔和，眉眼舒展，他一定是喜歡顏若的，她想要幫兒子一把。

“審墨，你真的還沒抱過顏若嗎？”宋如惠問。

秦審墨感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怎麽可能沒抱過，飯熟了嗎，餓了。”

甜寶給姥姥送完糖，趕緊跑過來說：“舅媽你就讓舅舅抱一下吧，舅舅很想抱你。”

秦審墨心說大外甥女還真有點用處，出差回來就能有這福利，他馬上借坡下驢，舒展雙臂走近：“來，擁抱一下。”

顏若也不會矯情地拒絕，讓他抱了一下，不過秦審墨這個家夥果然得寸進尺，順便貼了貼她的臉。

“你得寸進尺，小心我咬你啊。”顏若輕聲說。

秦審墨視線沒有移開她的俏臉，無賴地說：“你來。”

顏若：“……”

“哦，舅舅抱舅媽喽。”甜寶歡呼着制造氣氛。

秦審墨臉有點燙，摸她頭上的小揪揪，說：“行啊，大外甥女，舅舅不好意思了。”

——

吃過晚飯，涵涵過來招呼大家過去開會。

“表姐，街道辦主任給咱們大雜院開大會，最好都參加。”涵涵說完，邀請倆小家夥去玩兒。

甜寶很想去湊熱鬧，可法寶不感興趣，于是甜寶也不想去。

涵涵說：“你們舅媽得去，抓賊的事兒，開大會要表揚她。”

法寶立刻擡頭，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涵涵，甜寶代言：“真的嗎，涵涵姐。”

涵涵點頭：“肯定啊，表姐，你去吧。”

顏若說：“還要開大會，這麽正式啊，我肯定去。”

倆小家夥聽完，立刻往大雜院那邊跑，涵涵随手抄起地上的馬紮說：“等等我，我已經給你們占座了。”

大雜院那邊開會母子倆都不想參加，但既然是抓賊的事兒，他們就過來看看。

三進院的空地格外熱鬧，連外院的人都過來湊熱鬧，顏若一到自然成為衆人矚目的焦點。

不過院子裏也亂哄哄的，街道辦為了增加喜慶氣氛出錢買了糖跟瓜子，本來讓每個人都拿點，可是有大媽往四個衣服口袋裏裝，甚至上家裏拿容器，顏丹紅只好讓她們把裝進口袋的都掏出來，自己在那兒分配。

倆小家夥跟涵涵他們正在中間占了位子，顏若跟宋如惠坐過去，秦審墨就站在外圍。

梁紅旗來給他們大雜院門口挂了個“光榮大院”的牌子，組織大雜院全體人員開會進行表彰，發獎狀獎金。

經過積極争取，區裏決定給參與抓賊的予以獎勵表彰，一共是二百塊錢獎金，按人頭算，一百塊錢給大雜院衆人，八十塊給機械廠來幫忙的職工，就是每人十塊，二十塊錢給帶隊的顏若，另外兩隊人馬各有一張獎狀。

顏若自己有張單獨的獎狀，上面寫的是“青年模範”，這時顏丹紅拜托梁主任給她申請的獎狀。

顏若倒是覺得這個獎狀很有用，她要收好，以後跟工商、稅務打交道說不定能用上。

梁紅旗講完話，就讓顏若講話。

顏若要抓住這個機會，以前鄰居們總吃秦家的瓜，現在她要讓他們都留下深刻印象，是自己帶着衆人抓到盜賊立功。

但她也覺得很光榮，她真心實意地感激幫忙的鄰居，站到前面面向衆鄰居，開口：“我想咱們與其被賊惦記着，不如主動出擊，都是鄰居們積極主動地參與，對任務安排毫無怨言，我們才能齊心協力抓住盜賊，趁着人都在，我想對參與抓盜賊的鄰居說一聲謝謝。”

本來氣氛挺好，大雜院一片平和團結喜慶，可沒一會兒就吵起來了。

大雜院另外兩個管事的蔡大爺跟雷大爺特別不平衡，這麽大的事兒顏丹紅居然沒跟他們商量，自己就把人安排好，而且還成功了，這說明啥，說明她有號召力，有，一個女的在大雜院裏的比他們強，主要是他們倆家還沒出人。

主要是這麽光榮的能拿出去吹上一陣子的大事兒居然沒摻和上，這不得遺憾一輩子。

有些鄰居也不服氣，大雜院一共出了十個人，一共五十戶人家，只有十戶人家出了人，但他們說本來他們也想抓賊，只是沒帶他們玩兒，他們現在也想分那兩百塊錢獎金。

但不是他們抗議、不滿就能分這兩百塊錢。

本來是件光榮的事兒，顏丹紅可不想梁主任覺得大雜院的鄰居亂糟糟的沒素質，趕緊結束流程把人請走，然後大雜院的人繼續開會。

她一上來讓這些人死了分錢的心，說：“獎金是上級按照人頭分的，是給抓賊的人的獎勵，跟沒參與抓賊的人沒關系。”

她這話一出大夥立刻不滿意。

“憑什麽抓賊不叫我們啊，我們家也想出人，你們也沒叫啊，憑什麽不叫我們。”

“十塊錢能買八斤豬肉呢，讓一個人獨吞合适嗎？”

顏若沒想到鄰居們是這樣想的，鐵嘴鋼牙地開怼：“什麽叫不叫你們，我們找的都是可靠的人，要是找了你們，你們不服從指揮，說不定這事兒就黃了，真應該慶幸沒叫你們。”

“就是，又沒參與，分獎金倒是挺積極。”行動小組的人平生好不容易拿次獎金，可不希望被不想幹的人分走。

“顏幹事你也是，這麽大的事兒都不跟我們商量，你要奪權把我們倆架空還是咋地？”蔡大爺不服不忿地說。

顏丹紅說：“都跟你似的那麽喜歡權力，大雜院的事兒我都不想管。”

顏若笑眯眯地說：“蔡大爺，聽說雷大媽晚上關起門來削你了。”

一片雜亂中，秦審墨捕捉着顏若的聲音，差點笑出聲來。

她的話很有用，一些人立刻開始吃蔡大爺的瓜，蔡大爺老臉紅得跟熟蝦一樣。

眼看幾撥人差點吵起來，秦審墨把他老媽、顏若跟倆娃都從人群裏帶出來，說：“走啦。”

顏若手裏拿了一百塊錢，兩張獎狀，說：“走吧。”

留他們繼續吵。

“你有時間要請你工友吃飯。”顏若說。

秦審墨點頭：“好。”

——

這天吃過晚飯，徐國平跟高樹英夫妻倆又來了，跟上次不同，這次他們手裏拎了網兜，能看出裏面是奶粉跟蘋果、香蕉。

顏若正在帶着倆娃洗漱，秦審墨看見他們就沒好臉色，說：“不是說不來往，怎麽又來？”

甜寶這小丫頭見到這兩人比法寶的反應更大，連忙叫顏若：“舅媽，他們又來了，又來搶法寶。”

要不是顏若攔着，這小丫頭都能跳起來去祛趕他們倆。法寶則是往顏若懷裏蹭，雙臂勾住她的脖子，懷裏多了個t柔軟的小家夥，顏若的心軟的一塌糊塗。

秦審墨不可能讓兩口子進門，往倆人面前一擋，兩人只好讪讪停下。

這兩口子明顯态度好了很多，徐國平态度謙和，略帶尴尬地說：“上次是徐翔做得不對，我們批評了他，來賠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