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奇怪的丈夫(一)
奇怪的丈夫(一)
“那麽接下來有請新郎親吻新娘。”
白色的花瓣像雨水一樣從天而降,缤紛落下。
教堂裏,雪白高闊的牆壁,四面是大塊的彩色玻璃窗,夕陽透過彩色玻璃在新娘白色的西裝上傾灑出莫奈油畫般的五彩斑斓光彩。
觀禮的人很少,除了蕭家這邊來了一波,穆家代表也就幾位安排婚禮秘書在,沒有一位親人到現場。
要有多敷衍,就有多敷衍。
坐在坐席最前方的位置可以看到,視覺中央的兩個男人。
白西裝的新娘,身材秀挺,腰身纖細,胸口別着一朵淡粉玫瑰,五官清麗,鼻尖挺翹,唇色淺淡,比帶着水珠的玫瑰花瓣還嬌嫩,有着獨特的東方墨韻。
黑西裝的新郎眉眼冷俊,輪廓深挺,長相沒有一處瑕疵,長着标準的濃顏建模臉。
容貌格外登對的兩人,若是新郎不坐在輪椅上,就更完美了。
蕭阮手中抓握着剛才在婚戒交換儀式時,新郎主動塞給他的一塊古董懷表,緊張得手心冒汗。
他低垂着眼,悄悄地打量着首次見面的新婚丈夫。
穆異。
眼前的新郎黑色西裝裁剪得體,展現出男人寬闊修長的身形,筆直的腰,挺靠在輪椅上,沒有半分病入膏肓的樣子,明明坐着比他還矮上一截,氣勢卻比在場的衆人都要強勢。
半張臉陷在陰影裏,濃睫微掃下來,五官線條鋒利,眸子漆黑冷硬,嘴唇繃成一條直線,一張絕色的臉上幾乎沒什麽表情,渾身上下嗖嗖地冒冷氣。
男人僵坐在那裏,像只精致的人偶擺件,又像是一座人形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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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現場原本還有幾分歡快的氣氛都凝住了。
新郎無動于衷,并沒有要親吻新娘的意思。
底下開始有人暗中埋怨,這牧師怎麽回事,沒看到新郎的身體缺陷嗎,要他怎麽樣站起來親吻新娘。
蕭阮猝不及防和男人對視上,情不自禁被對方幽深的目光吸引。
遲疑了幾秒後,主動向前移了幾步,緩緩彎下腰,在男人冷飕飕的寒光中,硬着頭皮用自己的嘴唇輕碰了一下對方冰涼的唇瓣。
一觸即分,卻也沒有錯過對方唇上的顫抖。
大概是帶着怒氣吧。
蕭阮斂下心虛神色,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微揚起唇,沖對方勉強笑了笑。
他也不願随意去親吻一個陌生人,只是想要快一點完成這場徒有其表的婚禮。
不過是場毫無感情基礎的聯姻。
他甚至只是個冒牌結婚對象,穆異點名要娶的蕭家少爺也不是他。
婚禮潦草地結束,假貨沒有當場被退回,蕭家人都松了口氣,紛紛識趣地四散。
蕭阮默不作聲跟随在移動的輪椅後,一起離開。
黑色的轎車停在外面,司機從駕駛室裏出來,打開了後座的門。
蕭阮好心擡手準備去幫扶,卻被男人一個眼神制止,他呆愣着表情,看男人支起強壯的手臂,輕松将身體移動到後座上。
司機關上車門,将輪椅收進車後,小聲提醒一句,“穆總不喜被人觸碰。”
蕭阮神色一愣,悶着點頭,表示他現在知道了,從另一邊鑽上車,識趣緊靠窗邊,坐得離男人遠一些。
兩人間距離寬敞到,中間都可以再擠進幾個人來。
蕭阮面向車窗,眼角的餘光微微一側瞥着,偷看到男人唇瓣繃緊,高冷着一張臉。
汽車在高速行駛,窗外的景色逐漸熟悉,很快從郊區到了市中心,蕭阮看到汽車開向他路過好幾次的高級公寓樓。
從地下停車場,電梯直達入戶。
智能輪椅,只需要幾個指尖操控,就能靈活到達目的地。
蕭阮看着電梯指示燈一路向上,停在了最頂端。
電梯門緩緩打開。
展現在他眼前并不是富麗堂皇的豪宅,甚至裝修都不如蕭家這種中層的房子。
簡單到極致的裝飾,房子裏只有黑白兩色。
空蕩,冷寂,沒有半點生活的氣息,仿佛從沒有人來住過。
高樓夜風從開啓落地窗吹進來,卷起一陣寒涼。
蕭阮拎着自己唯一的行李,跟在男人身後,靜靜注視着這雪洞一樣的房子,身上不由得起了層雞皮疙瘩。
這裏也是他将來要生活的場所。
穆異給他指了一間房,就消失在純黑的房門後。
男人一離開,周遭空氣都跟着輕快了幾分,蕭阮松了口氣,推開房門,走進去,好奇地打量屬于自己的房間。
和外面一樣極簡的裝修,規整得好似樣板房,蕭阮被一整面黑色玻璃的牆壁震驚到。
他湊過去,看得仔細,甚至用手去敲了敲,黑色玻璃如一塊不透光的黑牆,連人的影子也半點映不上去。
這是什麽惡審美。
……
浴室裏水汽缭繞,蕭阮洗完澡,推開玻璃門,清新涼氣順着門縫往裏鑽,剛想呼出一口氣。
拎在手中擦幹頭發,濕潤的毛巾從手上一松,掉在地上,發出“啪嗒”一聲,睜大的眼中帶着一絲松茫。
他看到,微黃的床頭燈邊,還穿着婚禮西服的男人,正在等着他,屏聲靜氣,靜悄悄坐在床邊。
開門的聲響都無,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的。
嘴唇不由得抿緊,飛快地攏了攏随意敞開露出半截胸膛的領口。
聽到動靜,男人回過頭,目光掃過來,視線落在蕭阮露着浴袍外面的曲線漂亮的小腿上。
眸子怔了怔。
蕭阮尴尬地想要腳趾抓地,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還主動給人洗白白送上門。
咬了咬牙,朝男人一步一步挪過去。
在男人不動聲色地注視下,走近,緩緩擡起手臂,指尖微微打顫,将手指探向對方脖子上的領結,想要替對方摘下,然後接下來好解開衣扣。
誰叫他是自願要結婚的,該受的總是逃不掉。
他的心髒狂跳,渾身的緊張,心中又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慢慢傾身靠近,兩人近在咫尺,目光交彙在一起。
“先生。”
因為洗浴變紅潤的薄唇一開一合,身體帶着穆浴後的幽香,整個幾乎要撲進了坐着的男人懷裏。
穆異沒想到青年上來就如此大膽的動作,眼睫一跳,随即揮開蕭阮的手臂,難得失去了以往的沉靜,冰山裂開了縫隙,慌亂操縱輪椅向後退去。
看着對方快速消失在門外的身影,蕭阮終于吐出堵在胸口的那口氣。
心裏卻始終壓着一陣說不上來的憋悶。
看來穆異果真不喜歡他的。
長夜漫漫,一片漆黑中,有什麽東西從半敞開的窗戶裏鑽進來。
順着窗簾動作熟練地下滑。
貓咪一樣大小的東西,順着床單,爬上了床,趁着人類熟睡鑽進了他的懷裏。
……
新婚第二日,男人不在家。
蕭阮在陌生的房子裏睡得不太好,做了一整夜被蛇纏繞的夢。
他起來後,在空蕩蕩的房子裏轉了一圈,又打開空空如也的冰箱,表情變得沉重。
好在進出都是智能人臉識別,不需要鑰匙,他溜下樓,去了周邊的超市,逛了一圈,打包不少必需品回來。
不要說什麽新婚燕爾,蜜裏調油了,幾乎半個月,蕭阮都沒碰上新婚丈夫的面。
只是偶爾聽到半夜響起的輕微關門聲,等蕭阮探出頭,對方的房門早就緊閉,門縫裏透不出一絲光線來。
到了白天,又不見人影。
丈夫不在家,蕭阮卻時常恍惚,他不是一個人生活在這間屋子裏。
他總覺得,家裏好像多了什麽,在暗中窺伺着他,卻又找不到頭緒。
已婚這種事情不過是他的幻想,想找個商量的人都找不到。
要不是,消失掉的湯水,證明了曾有人回來過。
他還以為穆異将他獨自丢在了這所古怪的房子裏。
……
“叮咚。”
室內電梯打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從裏面出來,自如地操控輪椅。
蕭阮連忙放下已經到了嘴邊的湯匙,從沙發上坐起來,輕聲呼喚。
“先生。”
對于忽然出現在面前的青年,他似乎怔了一下,面上馬上又恢複了以往的冷漠,眉心微微泛涼。
蕭阮放下已經快要見了底的湯碗,擡腿主動走過去,緩緩走到男人身側,站在那裏。
他側頭往下望。
仔細打量着他的新婚丈夫。
坐在輪椅上的男人,相貌格外英俊,身材高大,穿着定制的西裝三件套,不帶一絲褶皺,始終保持衣着體面。
哪怕是坐在輪椅上,也帶着不近人情的威壓。
在蕭父生意不順,蕭氏日漸衰敗的時候,穆異向蕭家提出了只要聯姻,就能夠為蕭氏注資的要求。
年僅三十,京市最傑出的青年企業家,有財有貌,如果忽略其他,穆異無疑是非常優秀的結婚對象。
只是這個男人行事狠辣無情的名聲在外,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能夠送進精神病院,始終沒有能正真親近他的人,又在年紀輕輕的時候患上漸凍症這種絕症。
蕭父想要投資,又舍不得将他最心愛的小兒子推進火坑,這種好事,最後自然落到了蕭阮的頭上,當然蕭阮自己也巴不得早日脫離蕭家。
同穆異結婚是個難得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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