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金色的蝴蝶（十）

金色的蝴蝶（十）

“等下！”

蕭阮被站崗的傭兵喊住。

“398？我怎麽好像沒見過你？”

蕭阮擡了擡頭, 像是随意把手扶在頂端的飯盒上，緊張的手心冒汗，卻一臉鎮定, “大前天也是我來送飯的, 您不記得了？”

站崗回憶了一下，好像對398有點印象，他打開門, 揮揮手, 放蕭阮過去。

推着車走過去，松了口氣。

他在賭, 賭對方根本不記得人。

這裏的一切都是看胸牌的號碼行事。

“398號回來！有重要任務交給你, 今天的送餐交給別人。”

推着車準備向裏走去, 忽然被人叫住，蕭阮慢慢轉回頭。

23號正站在D區和E區的交界處。

23號大小是個管理，站崗的傭兵認得他，立刻就替對方攔住蕭阮的推車。

蕭阮不甘心地松開手, 被迫回轉。

他被23號用力推進房間, 房門被關上。

23號臉上很差, 把蕭阮推到牆上, 壓着喉嚨警告：“你想死我管不着, 但你要知道，一旦事發，被你偷走胸牌的398也會被一起處置，連我也要受處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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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阮心虛垂下頭, 小聲道歉：“對不起。”

握緊拳頭, 指尖掐着手心，他擡起頭, 眼眶發紅，抓着23號的袖子小聲哀求。

“我很重要的朋友被他們抓走，我知道你跟他們不一樣，求你幫幫我。”

23冷笑拍掉蕭阮的手：“我可不是什麽好人，不告發你，不過是怕你連累我罷了。”

他轉身往外走，回頭看蕭阮一眼：“關你三天禁閉。”

鐵門被從外面鎖上。

蕭阮頹然倒在床上，眼淚順着眼角流下來。

無聲呢喃。

“咿咿。”

我該怎麽辦……

……

博士派人去調查碰過餐盒的人，無論是已經離開的398還是正在分配餐盒的406，怪物都對他們沒反應。

被送回玻璃房的怪物，依舊什麽食物都不碰。

很快祂就失去了神采，連翅膀上的金色都變得黯淡下來，整個身體看上去有幾分發白。

管理着急上火，叫上飼養員，和博士商量對策。

“能不能直接強制喂食，或者打營養液？”

博士嘆了口氣，“這是一只未知生物，我們甚至不知道它的食物來源是什麽，貿然喂錯了東西，反而有害。”

“可以從它的生活環境出發，它是在哪裏被抓回來的？”

管理又叫來了負責外出抓捕的幾個傭兵。

出任務回來好不容易快活幾天，又被打擾，不耐煩的：“就是在一座普通的山谷，很多蝴蝶，這些玩意，不是吃草就是吃肉，多試喂幾種不就知道。”

博士想了想，“不如試試喂花？”

各種的花朵被放到了怪物的眼前，衰弱的怪物躺在地面上，睜開眼，看了一眼，又閉上，完全無動于衷。

博士隔着玻璃觀察着怪物的行為，臉色一變：“不好，它是在絕食！”

管理臉色也跟着發白，“它餓死了，就要輪到我絕食了。”

求偶期的雄性本來就暴躁易怒，容易拒絕進食，這頭怪物被千裏迢迢從栖息地抓到了這裏，很容易進入應激狀态。

很多被抓回來的動物就這樣死掉的，只是其他的死了還能再抓。

這頭怪物可是世界上絕無僅有，比他們的性命還珍貴。

管理疲憊地揉揉眉心。

一想到韋斯特即将到來，要親眼看看這只怪物，他都愁得頭發大把地掉。

長發傭兵朝着手走過來，在玻璃牆前站定，打量着裏面奄奄一息的怪物。

他轉頭說：“跟它一起被帶回來的人呢？他或許有辦法。”

管理瞬間黑臉，“還有個人？這麽重要的事情你們不早說！”

他抹了把臉，火急火燎地去調查檔案，發現那天進來的人被分派到23號的手底下，立刻向對方要人。

蕭阮被關了三天，作為懲罰，他被禁了食，這裏也沒有怪物給他喂蜜，他餓得頭暈眼花，脫力攤在床上。

門突然被推開，23號面無表情看着他。

“恭喜你，夢想成真了。”

蕭阮擡了擡頭，有氣無力：“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你馬上就可以見到，命都不要，一直心心念念的朋友。”

“你說的是真的？”失去神采的眼睛一下亮起來。

“跟我來。”23號點頭。

蕭阮蹭的一下從床上坐起來，什麽都顧不上，急切跟上去。

輕松進了E區。

穿過一道道門，沿途蕭阮看到無數的玻璃展示櫃，裏面展示着各種死去的奇珍異獸标本，或者零件。

再繼續往裏走，一道更堅固的門，門上标識着E-5，門後是大小不一的玻璃房，關着活着的珍稀動物。

甚至還有宣稱已經在上個世紀就滅絕了的生物。

這裏随便一樣，就能坐一輩子的牢。

蕭阮被領到一座玻璃房前。

一直半死不活躺着的怪物忽然掙動起來。

“咿咿！”

蕭阮推開衆人沖過去，拍打在透明的玻璃上，憤怒地向其他人咆哮道：“祂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你們對祂做了什麽！”

金色幾乎看不見，怪物白得透明，像是随時就要死掉。

“它不肯吃東西，我們也沒辦法。”看着明顯和怪物熟悉的409，這段日子，急得嘴角都起了燎泡，管理惱火地笑了笑，“你有本事，就把它救活，我倒要感謝你。”

蕭阮的心髒抽抽的疼，抿緊嘴唇。

他轉頭看向負責人，“把門打開，讓我進去。”

“行。”

金屬牆面上突然開出一道門，蕭阮挺身走進去。

幾乎是撲到怪物的身邊。

蕭阮顫抖着手，抓握住怪物的手指，“咿咿！”

“咿咿！”

“咿咿！”

……

一連呼喚了好幾聲，怪物才悠悠把眼皮睜開，原本漆黑的複眼，蒙了一層白霜。

蕭阮的眼淚要掉下來了。

他俯下身，把額頭貼在怪物的額頭上，眼淚撲簌簌地往下落。

“對不起，都怪我。”

怪物聽不懂人類的道歉，祂只知道人類在流淚，費力伸出舌頭想要抹去人類的眼淚。

見到怪物還願意跟他親近，蕭阮很快振作起來，他抹去眼淚，拿起身邊還嬌豔欲滴的花朵，送到怪物的嘴邊。

始終拒絕進食的怪物，舌頭卷住花瓣，吃掉了鮮花。

站在玻璃外面的衆人驚奇看着蕭阮喂食。

管理松了口氣，豎起拇指：“博士，還是你厲害，這怪物真的是吃花。”

博士扶了扶眼鏡：“也沒那麽準确，從它舌頭的構造，我之前猜測它食物是花蜜。”

蕭阮慢慢喂着。

怪物吞掉一朵花，又急切伸出舌頭來舔他的手指。

蕭阮輕輕捏了捏，哄道：“別急，慢慢吃，還有好多。”

吃完身邊的花後，又有新的花束送進來。

蕭阮一直喂下去，直到怪物吃飽，恢複了點精神。

怪物坐起來，張開雙臂，緊緊摟抱着好久不見的人類。

“約約。”聲音相當地委屈。

蕭阮把下巴擱在怪物的肩頭，嗅着怪物身上熟悉的氣息，原本濃烈的氣味跟着怪物的生命力一起流失，變得格外淺淡。

他不知道和他分開的這些天，小怪物到底吃了多少的苦。

玻璃被敲了敲，蕭阮轉過頭，敲玻璃的是抓他們的來的傭兵一員。

對方看着他笑起來，蕭阮厭惡地皺起眉頭。

對方聳了聳肩，離開。

博士觀察着玻璃房裏，抱一起你侬我侬的怪物和人，目光深了深。

過了一段時間，看怪物的情況穩定下來，蕭阮被叫出來。

他松開手，站起來，被怪物拉住。

“約約！”

憐惜摸了摸怪物的腦袋，安慰道：“我不離開，”他指着外面，“那。”

蕭阮始終在怪物的視線裏。

E區副管理對23號說：“你回去，以後409就負責這邊。”

23號看了蕭阮一眼，轉身走了。

管理對之前負責怪物的飼養員說：“帶他去你們的休息室。”

蕭阮搖頭拒絕，“我可以幫你們照料祂，前提是不能再把我們分開。”

管理挑眉，對蕭阮提出的要求嗤之以鼻，“不要太過分，難道就你能喂。”

蕭阮回視他，“你可以試試，看祂會不會碰。”

“你抱着的時候，有聞到它身上什麽味道沒有？”博士突然插嘴。

蕭阮呆了一下，他确實在咿咿身上聞到很好聞的氣味，這難道不是普通的體香？

博士嚴肅看向他：“希望你能據實回答，這樣我這邊也免得再把你們帶去實驗室。”

“你知道的，它很暴躁，必須要電暈才能搬出來。”

蕭阮臉色一冷，沉着聲說：“一種很香的味道，有點甜，像是花香。”

博士得到滿意的答複，點點頭走開，回去抓緊時間繼續處理實驗數據。

“你想待就待着，這裏可沒有床給你睡！”

蕭阮和管理讨價還價，終于獲得了和怪物居住在一起的許可。

他不敢再丢下小怪物，離開祂了。

蕭阮和怪物一起生活在玻璃房裏，拍賣會還沒有開始，能進入E區的人寥寥無幾。

不會有人像看猴一樣看着，勉強還算自在。

怪物開心地圍繞着失而複得的人類，仿佛只要跟蕭阮在一起，即使是被囚禁在一間小小的房間裏也無所謂。

祂還不需要出去覓食，有吃不完的花朵，可以和人類整天整天地在一塊兒。

所有的人都離開，蕭阮一直強撐着的勁一下子洩光了，萎靡地坐在地上。

“約約。”

怪物跟着蹲下來，湊過臉來，用臉頰摩挲着人類細嫩的臉蛋。

祂好想他。

想得花什麽都吃不下。

蕭阮被怪物哄好，起碼現在他和怪物都還活着，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他豁出去，跟怪物買一送一。

激起士氣來，只要活着，總有辦法一起逃走。

“咕~”

後知後覺，蕭阮腦袋有點發暈，他已經好久沒吃過飯，胃部都餓得麻木了。

怪物主動把舌頭伸到人類的唇邊，蕭阮抿着唇，本來想拒絕，小怪物才恢複過來，他怕……

他可以讓飼養員送盒飯過來的。

唇邊是怪物粉色的舌尖，細小深紅的縫隙，有澄黃色的蜜液滲出來，晶瑩透亮。

蕭阮被甜蜜的香味引誘着，情不自禁張開嘴。

只吃一點點。

處理完事務的副管理回到監視室，目光不經意落在顯示屏的畫面一角。

眼珠都要瞪出來了。

他看到409正在和怪物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