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孤魂野鬼

身為一顆珠子，能夠生出靈識，她便已經從無數珠子中脫穎而出了。

不曾想如今竟得了這般大好機緣，什麽都沒做便有了人身，真真是因禍得福。且她在人間還有了名字，喚魚庭。名是人間爹爹所取，姓則是她人間娘親的姓。雖不知因由，但她對這名字甚是滿意。

只一點不大好，這具人身尚是個襁褓中的嬰孩兒，莫說是回冥界找主人了，她哪怕只是想說句話，一張口也成了哭啼聲，着實令她憂愁許久。

好在人間的日子過得頂快，又甚是有趣，一眨眼星辰更替間已是六載。

“堂兒，爹爹和娘親要趕去漁村去探望你外祖父，你下了學堂定要早些趕回家中照看妹妹，知曉嗎？”

“孩兒曉得了，爹爹。”

夜半時分，向來呆裏憨氣好說話的爹爹，不知為何急急将哥哥喚醒便是一頓交托，而後腳步匆匆的帶着娘親離了家。

他們走後，哥哥便來了她屋內，點了一盞煤油燈坐在她床頭念書。魚庭動了動眼皮，沒忍住睜眼道：“哥哥，你回去睡吧，天色尚早，再有兩個時辰你才要去學堂呢。”

她其實晚上從來不睡，每到夜晚便是各路人間孤魂野鬼大肆橫行的時候，雖然她得人身之前只是生出靈識，但身上好歹也有近萬年的靈力，難免會引得孤魂野鬼垂涎。

偏生她空有靈力，法術卻不會幾個，僅堪堪能自保。到了晚上，自然要打起十二分的精力來應對那些小鬼。

這不，她才剛跟哥哥說完話，一只膽大的小鬼竟然攀附到她哥哥的肩上，露出一口尖尖獠牙，作勢咬向哥哥的脖頸。

“哥哥莫動！”

魚庭大喊一聲，手心凝出一團靈火攻向那小鬼，只聽那小鬼呲牙發出一聲凄厲慘叫，轉瞬便化作一團黑霧逃竄的無影無蹤。

果然是屢試不爽，魚庭頗為自得，先前她跟着主人的時候，主人時常便使靈火來教訓忘川河裏那些不聽話的小鬼。她陪在主人身邊成千上萬年，便是其他都不會，這招靈火卻學的爐火純青，對付些許個凡間野鬼不成問題。

只是......好像哥哥有點不對勁。

魚庭忙從哥哥肩上爬下來，手指戳了戳他的胸下，“哥哥？哥哥？”

她邊喊邊戳，好一陣餘堂才有了反應，瞪着圓溜溜的眼睛不敢眨，“方…方才，你手心裏冒火了？”

“對呀，沒什麽的，僅是靈火還傷不到我，哥哥不用擔心。”

餘堂低頭看着眼前忽閃着大眼睛奶聲奶氣答他話的妹妹，一顆撲騰到嗓子眼的心慢慢回落了些，他半彎下腰，咽了咽口水問：“那，那方才你為何突然撲過來？”

“因為方才有小野鬼攀在哥哥背上，想要傷害哥哥，我一時情急才撲過來的。”魚庭撇撇嘴，小眼神犀利的威脅餘堂，“我今日晚飯才吃一屜小籠包、兩碗小米粥，吃的可不多！你不準說我重！”

餘堂眨巴眨巴眼，一顆心不知道該升還是該落，這傻乎乎的性子确實是他妹妹無疑，可是妹妹口中的小野鬼…嗯…又是什麽？長長吸了一口氣，餘堂才鼓起勇氣說出了心中疑問。

“小野鬼還能是什麽？就是小野鬼呀！”魚庭一臉嫌棄，哥哥真是笨的離譜，這麽簡單的東西還要她來解釋，“人死之後三魂七魄離體稱之為鬼，通常他們會被鬼差立刻帶回冥界過奈何、渡忘川重入輪回，但有時候也會發生些意外，總之若是沒被鬼差帶回冥界，那他們就統稱為孤魂野鬼。剛剛爬在哥哥肩頭的那只小野鬼看起來身量跟我差不多高，雖只有一魂二魄，但他已修出了鬼靈，若真放任他咬傷哥哥，哥哥你怕是小命休矣——”

她長長拉着調，仰着臉故作高深道：“人命嘛，都很脆弱的。哥哥，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喲！所以呢，你明日是不是…要…買兩屜小籠包犒勞我！？”

餘堂卻早在她說到小鬼攀在他身上之時便心神一涼，猛地伸手抱緊自己，全憑着身為一個兄長的自尊才讓他沒有失聲尖叫，哪裏還會聽到魚庭後面的話？他煞白着臉，哆哆嗦嗦的蹲下了身子，目光在魚庭眉眼間不停猶疑，“妹、妹妹，你…你不怕嗎？”

“怕？怕什麽？小野鬼嗎？為什麽要怕？他們遇到我的靈火躲還來不及呢！”魚庭臉上透着得意，背起小手學起主人的模樣在床頭邊上來來回回走了兩步，“不過，他們就是太煩人了，每晚都來煩我，我一放出靈火他們便逃，但到了第二日他們卻又齊齊回來！”

“什麽意思？妹妹你是說會有…有，有鬼、鬼天天來咱們家裏？你先前怎麽不曾說與我？也不曾告訴爹爹跟娘親？”餘堂便是怕鬼怕的要死，此刻卻更擔心妹妹的安危，“我也好和爹爹去萬華觀求那裏的道長要張辟邪保平安的符啊！”

“那是什麽，比我的靈火好用嗎？”魚庭萬年來一直跟着主人呆在冥界，身邊全是各種鬼，從未聽說過還會有什麽符是可以驅邪避鬼的。

“聽聞萬華觀是我們這裏最好的道觀，那裏道長的辟邪符貼在院外門楣之上，方圓十裏之內，便不會再有……不幹淨的東西敢靠近。”說到這裏，餘堂漸漸冷靜下來，據聞萬華觀裏的道長十個裏有八個能通天眼、視鬼神呢！妹妹這種…亦不算罕見，但是此事可萬萬不能讓外人知曉。

“妹妹，此事你可曾對外人提過？”

魚庭點點頭，“當然說過啊。”

“什麽！”餘堂大驚，“都跟誰說過？”

“很多呀，哥哥你怎的這般奇怪？早前我對你、對爹爹娘親不是都說過嘛？還有秦四叔家的大柱二柱，村長爺爺家的小狗子…前幾日我還好心提醒劉翠翠，結果她竟哭了，劉嬸嬸轉頭就來咱家告狀，害得我那天都沒吃上晚飯！本來娘親特意為我做了糖醋魚呢！”

對此，魚庭怨念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