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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寒風蕭蕭, 白錦棠挂在樹杈上懷疑人生，認真思索自己為什麽要犯這個賤，非要大晚上聯系道君。

這下好了，被纏上了。

講是不可能講的, 白錦棠仗着道君不在眼前, 膽子也變大了, 張口就是委婉拒絕：“我覺得不太行？”

等了一會兒, 褚相漓那邊的回訊才到，像是驚訝于白錦棠竟然拒絕了他，尾音微微上揚：“為什麽不行？”

白錦棠讪讪道：“道君, 是這樣的，滴血驗親這段太精彩了, 當面跟你講才更有意思。”

傳訊符過了片刻才重新亮了起來，褚相漓陰測測問道：“你的意思是, 讓我再等兩天？”

平心而論，白錦棠很能理解道君現在的心情, 就像小說更新到高潮劇情卻戛然而止一樣，總是會令人焦躁難耐的。

白錦棠想了想, 道君本就脾氣不好，再吊他幾天, 保不準他會做出什麽事, 白錦棠只好跟他保證：“不僅跟你講，回去我直接演給你看。”

這番說辭終于哄住了人, 褚相漓果然沒再提讓她今晚講故事的事，注意力全部轉移到了別處。

白錦棠發現, 道君其實好奇心挺重的，只要能丢出一個讓他更感興趣的東西, 馬上就能轉移他的注意力。

跟道君又說了幾句話，白錦棠實在沒忍住，一邊左右甩着尾巴，一邊若無其事地問：“道君，收到我送你的東西了嗎？”

另一邊，破虛宗。

褚相漓單手支着下巴，一只沾血的手随意把玩着一塊靈石，鮮紅的血珠蹭在了靈石的表面，留下了觸目驚心的鮮豔顏色。

傳訊符懸浮在他的面前，傳出白錦棠的聲音。

褚相漓眯了眯眼，腳尖一勾，踹開腳下屍體，哼笑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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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錦棠有點心虛，立即為自己找補：“我能有什麽壞心思，我只是想給道君寄點清極宗特産罷了。”

“清極宗……特産？”褚相漓沒料到白錦棠竟能說出如此厚顏無恥的話，掃了眼手上的靈石，啞然失語：“你是指這些爛大街的靈石嗎？”

“這可不是普通的靈石！”

白錦棠振振有詞：“t這是來自于扶元仙尊和他座下四個弟子的靈石——我掏空了他們兜裏所有的靈石，現在他們都是窮光蛋了，所以，這些靈石代表了四個清極宗冤大頭的破産，堪稱意義非凡！”

褚相漓：“……”

褚相漓往椅背上一靠，按了按眉心，只覺腦海中徘徊不去的尖嘯聲都随着白錦棠亂七八糟的詭辯逐漸消散。

白錦棠那邊還在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證：“道君，我們既然已經簽訂了契約，那我是一定會對你負責的，騙清極宗的錢養你，這只是我計劃的第一步，接下來，我一定會給你帶來更多驚喜！”

驚喜？別是驚吓吧。

讨好他的人，從前也不是沒有，流水般來了又去，褚相漓見過那麽多人，也只有白錦棠讨好他的行為如此……奇特。

褚相漓倒真生出了一絲興味，含笑問道：“哦？接下來你還能給我什麽驚喜？”

白錦棠：“先定一個小目标，給道君賺十萬！”

褚相漓哂笑道：“你還打算再找一百個冤大頭為你贖身？”

這叫什麽話，救人的事，那能叫詐騙嗎？白錦棠讪讪道：“如果道君願意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還有很多個氣運之子等着她去解救呢，說不定真的有一百個。

這下，褚相漓那邊不說話了，白錦棠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見褚相漓回應，以為褚相漓睡着了，便打算把傳訊符收回來。

這時，傳訊符突然再次亮了起來，白錦棠敲了敲傳訊符，聽到褚相漓懷疑道：“怎麽覺得你不懷好意。”

“哪有，我是真心實意的。”饞你的氣運。

這時，白錦棠聽到褚相漓那邊有動靜傳來，奇怪地問：“道君，你那邊怎麽好像有點奇怪的聲音？”

過了片刻，褚相漓才冷冷回道：“殺老鼠。”

顯然，破虛宗內不可能出現老鼠這種生物，那麽褚相漓口中的老鼠可能指的就不是真的老鼠了。

白錦棠好奇問道：“是刺客嗎？”怎麽如此想不通，居然去惹道君。

褚相漓卻否認了，給出回答令白錦棠有些摸不着頭腦。

“是眼睛。”

白錦棠揣摩了一下道君話語裏的深意，只覺籠罩在道君身上的謎團越發濃重。

出于某種直覺，白錦棠沒有往深處細聊這個話題，她和道君畢竟沒熟到那種地步，俗話說得好，好奇心害死貓，大佬的秘密還是少打聽比較好。

不過，道君似乎有不少仇家，身為道君的坐騎，她是不是該了解一下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才會導致道君惡名遠揚。

白錦棠一邊思索着一邊往回走，回到沖霄殿側殿後，白錦棠驚訝地發現殿內多了一張床榻，嶄新的被褥已經鋪好了，白錦棠輕盈地躍了上去，在枕頭上發現了一張字條，上面留了兩行字，一行肆意揮灑，另一行筆鋒銳利。

“床，我搬的”——江隽留。

“被子，我鋪的”——解明坤留。

這兩人仍未放棄争奪白錦棠的領養權，大晚上竟然還敢摸過來刷好感。

白錦棠搖了搖頭，翻了個身，倒在床上打了個哈欠。

跟道君聊了一番，白錦棠終于想起了道君交給她的任務。

道君讓她用八卦鏡驗清極宗的六個長老，目前她只驗了兩個長老，還剩四個，除了至今未歸的盛長老，其他三位長老都在宗內。

眼看第一天已經過去，還剩下兩天的時間，是時候推推任務進度了。

至于怎麽見到長老，白錦棠心中已經有了計劃。

第二天，扶元仙尊照例在殿內打坐調息，白錦棠也不出去，抱着《妙法心經》苦學。

玄天卷惦記着雲羽凝，見白錦棠還有閑心學習，有點急了：“你不去盯着嗎？萬一姓雲的又耍陰招怎麽辦？那個栾如煙憨憨的，道德感又高，真的能照你說的做嗎？”

“不急，我們等着就好。”白錦棠慢悠悠說：“要的就是雲羽凝狠狠耍陰招。”

玄天卷不理解，在白錦棠腦海裏嘀嘀咕咕，嘴裏一直說着什麽“我們再也不親密無間了，你都有秘密瞞着我了……”，惹得白錦棠一陣無語。

另一邊，栾如煙倚靠在床頭，面無表情地看着面前的雲羽凝。

雲羽凝在比試時挨了栾如煙一劍，又故意引雷劈自己，才修養了一天不到，竟又強撐着來找栾如煙了。

雲羽凝巴掌大的小臉仍有些蒼白，眼睛濕漉漉的，看着像是一塊脆弱易碎的琉璃，很能激起旁人的保護欲。

她上前兩步，像是局促，捏着衣擺吶吶地喊了一聲：“師姐……你還好嗎？”

栾如煙警惕地望着她，眼中多了些許審視，不動聲色道：“我好多了。”

雲羽凝聞言，輕松地舒出一口氣，展開輕蹙的柳眉：“太好了，我還以為師姐真的要去戒室受罰了呢。”

她說着，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師兄們也真是的，師姐之前也受了八十道雷鞭，師兄們怎麽光顧着照顧我，不去看看師姐身上的傷呢？”

栾如煙微微皺眉，似乎因她的話發生了波動。

雲羽凝又上前一步，懊惱道：“怎麽辦，師姐你雖然被師尊準許養傷，但最後肯定還是逃不過戒室懲罰的，師尊和師兄都不幫你說話，師姐你會被罰得很慘的吧。”

随着她的靠近，一股濕冷的感覺如蛇一般攀上了栾如煙離雲羽凝最近的腳背。

一句句話語從雲羽凝蒼白的嘴唇中吐露而出，她有一把好嗓子，嗓音空靈如深海回響的天籁之音，落在栾如煙耳中，卻如蚊蠅聲一般惱人。

伴随着煩躁而來的，還有更多的負面情緒:孤獨，無助，憤怒，痛苦……這些情緒如潮水一般淹沒了栾如煙，令栾如煙一瞬間喘不上氣來。

雲羽凝睫毛垂着淚，憐憫似的，倉皇要來扶栾如煙：“師姐，你怎麽了？”

她的手離栾如煙越來越近，可就在某一刻，如陽光刺破烏雲，沉重的負面情緒被一道極為溫暖的力量悄然拂散，栾如煙如猛地浮上水面的溺水者，于混亂與痛苦中看清了雲羽凝此時的神情。

貪婪的表情割裂地出現在了那張乖巧美麗的面龐上，一雙秋水眼瞳中兇光乍現，勾起的唇角難言計謀得逞的得意，這恐怖的反差令雲羽凝看上去似人非人。

那只手離栾如煙越來越近，栾如煙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本能地察覺到了危險，她用盡所有的理智，猛地朝旁邊一滾，避開了那只朝自己伸來的纖纖玉手。

“師姐？”雲羽凝驚訝地轉頭，臉上又是一副無辜神色。

栾如煙以本命劍支撐自己，冰冷地望着雲羽凝，警告道：“別過來！”

雲羽凝不解其意，腳步輕移，向栾如煙靠近：“師姐，你怎麽了呀，是不是不舒服，讓我幫你看看吧。”

她越靠近，栾如煙就能越清晰地感受到那些負面情緒正在卷土重來。

這不對勁！

栾如煙踉跄着後退了幾步，下一秒，竟奪門而逃。

雷鞭落下的傷痕還沒痊愈，栾如煙踉踉跄跄地往前跑着，聽到雲羽凝低柔的聲音如附骨之疽，牢牢跟在自己身後，不停地問：“師姐，你怎麽了呀？”

“你怎麽了呀？”

“你怎麽了呀？”

栾如煙握緊手中本命劍，幾乎克制不住拔劍往後劈砍的沖動，她狠狠咬唇，強逼着自己說出一句話：“我只想一個人靜一靜，求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從身後傳來，少女清脆的笑聲在此時卻顯得格外詭異，栾如煙終于再也忍不住，發狂般往前揮出一劍，沒劈到人，只擊塌了一座涼亭。

雲羽凝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

本想一舉擊潰栾如煙的精神，偏偏鬧出了動靜，恐怕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人過來了。

栾如煙還在橫沖直撞，她身上已經滲出了鮮血，可栾如煙竟全然不顧，只顧着奔逃。

見此，雲羽凝咬了咬牙，眼見有人聲往這邊靠近，她腳尖一點，攔在了栾如煙的去路上。

栾如煙像一只被困于囚籠的母獅，後退幾步，色厲內荏地怒吼道：“讓開！”

雲羽凝露出受傷的表情，腳下卻步步逼近栾如煙：“師姐，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我只是想關心一下你啊。”

栾如煙被逼着步步後退，眼看就要跌倒在地，雲羽凝一步上前，穩穩扶住了栾如煙。

栾如煙眼睜睜看着雲羽凝單手握住自己本命劍，一寸寸送進她自己的胸口，在這個過程中，雲羽凝竟還是笑着的，在栾如煙愕然的目光中，她的臉上終于洩露出了一絲掩飾得極好的惡意：“t師姐，我們再賭一次吧，看看這次大家會信我，還是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