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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不知過去了多久, 扶元仙尊才沉沉出聲，打破了死寂，他銳利的目光落在了雲羽凝的身上，寒聲道：“解釋一下。”

雲羽凝目光閃爍, 用力咬住嘴唇, 雖然翻車翻得猝不及防, 可她幹多了這種事, 反應速度極快，當即便從眼眶中逼出眼淚，神色驚慌地膝行過去, 攥住扶元仙尊的衣角：“師尊，我不記得我做過這樣的事啊, 你相信我！”

她純潔無辜的面龐十分蒼白，顯得格外可憐, 上下嘴皮一碰，竟是打算抵賴到底：“我怎麽可能會說出這樣的話, 這絕對不是我，一定是有人對我使了邪術, 請師尊和長老明鑒！”

認是不可能認的，若是認下, 那麽之前她使計陷害栾如煙的幾樁舊事也會被拉出來懷疑, 以後她說的話不再可信，她苦苦打造的小白花人設會嚴重崩塌, 對扶元仙尊等人的控制力也會大幅下降。

所以，這件事她絕不能認下！

雲羽凝眼中厲光一閃而逝, 瞥見扶元仙尊額心越發暗淡的血線，她不再猶豫, 口中悄然彈出毒牙，狠狠咬了自己的唇肉一口，注入毒液。

毒液入體，雲羽凝身體晃了晃，朝着扶元仙尊柔弱倒下，扶元仙尊蹙眉扶住雲羽凝的肩膀，探過她的靈脈，而後沉聲道：“确有身中幻毒的痕跡。”

谷長老走上前，眉頭也皺成川字：“清極宗防守嚴密，誰能混進宗內，對她下毒。”

單純的弟子內鬥忽然演變成了投毒事件，這可不是小打小鬧，事關宗門安全，谷長老與扶元仙尊皆稍稍肅容，一時間沒法再分出心神理會旁邊的栾如煙。

栾如煙垂着眼睛，心中也是思緒萬千。

正當她發着呆的時候，餘光中忽然有什麽白色的東西晃了晃。

栾如煙後知後覺地擡起眼睛，看到白錦棠從師尊身後探出半個小腦袋，對她擠眉弄眼地使眼色。

栾如煙好半天才明白她的意思，撐着地面站起來，低聲問道：“長老，師尊，既然已經證實我是冤枉的，我是否可以離開了？”

谷長老忖度片刻，對她揮揮手：“對雲羽凝下毒之人還未查清，你先去岳長老那裏檢查一番，沒有問題就可以離開了。”

栾如煙沉默着行了個禮，最後看了一眼昏倒在師尊懷中的雲羽凝，嘴唇動了動，想起白錦棠的告誡，終究沒再說什麽，腳步虛浮地退出了戒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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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尊，我去看看恩人！”白錦棠聽到又一個長老出現，當即跟扶元仙尊打了聲招呼，追着栾如煙離開了戒室。

白錦棠有自知之明，雲羽凝當黑蓮花那麽長時間，想一次性将她扳倒，當然是不可能的，今天的事還只是計劃的第一步，因此白錦棠并不着急看成果。

目前還是先完成道君的任務要緊。

待栾如煙做檢查時，白錦棠悄悄摸摸用八卦鏡驗了一下岳長老，八卦鏡沒有反應，岳長老逃過一劫。

白錦棠嘆了一口氣，不再搞小動作，乖巧蹲在門口，一直等到栾如煙出來。

路過門口，栾如煙彎下腰，順手将白錦棠揣到懷裏，直到這時，她才低低吐出一口氣，語氣說不上是釋然還是擔憂的語氣：“師妹她……真的有問題。”

白錦棠用爪子拍拍她的手臂：“別擔心，還好發現的早，這是最大的好消息了。”

栾如煙抿唇，輕輕應了一聲，而後忽然道：“謝謝你。”

白錦棠疑惑地歪頭，頭頂的耳朵抖了抖。

“這是第一次，我沒有被她成功陷害。”栾如煙苦笑地搖了搖頭，捏捏白錦棠的耳尖：“謝謝你教我這個辦法，要是我早點想到就好了。”

耳朵被捏的感覺有點奇怪，白錦棠失神一瞬，回過神後輕咳道：“這個辦法也只能用一次啦，下次她一定會防着你用留影石。”

人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狡猾的精怪自然也一樣。

“那怎麽辦？”不擅長陰謀詭計的栾如煙不由開始發愁。

白錦棠支支吾吾：“我倒是有個想法，就是有點缺德……”

缺德？缺德的辦法好啊，栾如煙這次靠着留影石成功扳回一局，已經初步感受到了缺德的好處，先缺德的人先享受世界，黑貓白貓能打倒敵人的就是好貓，管它缺不缺德，總比被壓着打好。

栾如煙立即露出堅定神情，信任地鼓勵白錦棠：“錦棠你随便說，事到如今，不管什麽方法，有用就行。”

白錦棠示意栾如煙走到僻靜處，然後對她說：“雲羽凝來清極宗有一段時間了，你的師弟們肯定已經被深度控制了，要幫助他們擺脫控制，必須得想辦法讓他們看清雲羽凝的本質，遠離雲羽凝才行。”

栾如煙想到性格大變的師弟們，嚴肅點頭：“所以，我們要怎麽做？”

白錦棠眼睛一轉，四爪并用，攀到栾如煙肩上，附在她耳畔開始嘀嘀咕咕。

栾如煙的神情從原來的茫然，到睜大眼睛，再到之後的表情複雜。

“這樣……好像确實有點缺德。”栾如煙輕咳一聲，下定決心：“不過舍不得師弟套不住狼，可以一試。”

這一天，栾如煙在大庭廣衆下刺傷小師妹的事在清極宗當中迅速流傳開來，馬上成了弟子們茶餘飯後閑談的最熱話題。

可不久後，就有人看到栾如煙毫發無損從戒室當中走出來，倒是傳聞中的受害者雲羽凝遲遲沒有出現，一時間疑雲重重，此事一出，衆人皆嘩然。

他們親眼看到雲羽凝被栾如煙刺傷，栾如煙怎麽可能不受到懲罰？

有正義弟子看不過去，氣勢洶洶找栾如煙要個說法，沒想到栾如煙也不争辯，只是默默拿出了一塊留影石。

看過留影石的正義弟子像是被天雷劈過，整個人都石化了，被栾如煙喚了好幾聲，才口齒不清地道了聲歉，然後魂不守舍地離開，将這個消息傳給了其他義憤填膺的弟子。

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很多人不相信，都去找栾如煙看留影石。

一天下來，雲羽凝t在清極宗苦苦建立的小白花人設算是崩壞了大半。

白錦棠悉心教導老實人栾如煙，會哭的孩子有糖吃，自己有委屈就要大聲說出來，敵人有陰謀就要大聲宣揚出來，對敵人絕不能抱有任何憐憫之心。

栾如煙虛心受教，努力轉變自己的思想。

白錦棠提醒她：“要小心，雲羽凝可能會把中幻毒的髒水往你身上潑，你到時一定要咬死自己不知情，并且反潑髒水。”

栾如煙認真應是。

果然沒過多久，栾如煙又被人叫到了戒室，審問起了幻毒的事。

栾如煙面無表情，照着白錦棠教她的說話技巧反問道：“師妹刺傷自己的樣子可不像中了幻毒，為什麽她不可能是自己給自己下毒呢？而且，誰會給師妹下幻毒，只為讓師妹陷害我？”

審問她的人一下子噎住了。

這件事無憑無據，因此一刻鐘不到，栾如煙就被放了出來。

望着天空高懸的彎月，栾如煙緩緩呼出一口氣，想起自己一次次獨自咽下的委屈，慢慢垂下眼睛。

能為自己洗刷冤屈，變得壞一點，好像也不錯。

……

同一片月色下，白錦棠急匆匆回到沖霄殿偏殿，期待地喚出玄天卷：“怎麽樣，搞明白雲羽凝究竟是什麽精怪了嗎？”

之前雲羽凝為了賣慘，膝行到扶元仙尊身前，而白錦棠又剛好躲在扶元仙尊身後，與雲羽凝的直線距離只隔着一個扶元仙尊，足夠玄天卷搜集雲羽凝的氣息進行判斷了。

“都離得這麽近，當然搞明白了，”玄天卷回答時的語氣還算輕松：“不是什麽大精怪，算你好運。”

白錦棠好奇地豎起尾巴，尾尖如響尾蛇一般抖動：“所以她到底是什麽東西？”

“鲛人。”

白錦棠：“啊。”

白錦棠：“啊？？”

白錦棠傻了：“她是鲛人，不是，鲛人不是在海裏的嗎？她怎麽能在陸地上生活？”

玄天卷：“看到她脖頸上的吊墜沒，那東西是個法器，應該就是關鍵。”

這個白錦棠還真沒有注意到，她坐了下來，沉思道：“既然雲羽凝是鲛人，那麽陸地作戰對她來說其實十分不利，只要破壞掉那個吊墜，她的戰鬥力應該也會跟直線下降。”

玄天卷肯定道：“鲛人在海裏攻擊力強，上岸後攻擊力會大幅削弱，主要攻擊手段只剩音波攻擊、鲛人幻術。”

“鲛人能産出幻毒，雲羽凝今日應該就是靠着自己毒自己，這才勉強蒙混過關。”

白錦棠問道：“如果能火攻，勝率會不會更大點？”

“這是自然。”

白錦棠微微颔首：“那我這段時間得多畫點火符，以備不時之需。”

玄天卷大驚失色：“你這就準備跟鲛人正面硬剛了？扶元仙尊師徒還沒有完全解開控制呢。”

說到這裏，玄天卷可疑地沉默了一下，幽幽道：“而且，明天就是道君任務的截止日期了吧，你還差兩個長老沒驗哦。”

白錦棠：“……我就是準備一下，準備，你懂嗎，不是明天就上去打架的意思。”

“但明天還真不一定完成任務，”白錦棠頭疼不已：“主要是盛長老還沒回來，我真的驗不了。”

“算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大不了我再厚着臉皮求道君寬限時間。”

白錦棠擺爛地倒在床上。

玄天卷飄到她上方：“那只鲛人今天應該看到你了，不怕她找你麻煩？”

白錦棠閉上眼睛，打了個哈欠：“那她能感覺到我是白澤嗎？”

玄天卷委婉道：“老實說，不太能，畢竟你……不是很強呢。”

就差把你弱得不像白澤直接寫在紙上了。

白錦棠：“行叭……天生廢物是我的宿命，我懂。”

“就算她找我麻煩也不要緊，”白錦棠翻了個身，随意道：“我這不是抱上大佬扶元仙尊的大腿了嗎？”

大概是說起鲛人了，白錦棠咂巴了一下嘴，莫名嘴饞，于是愉快地做了決定：“明天我要吃烤魚！”

話題猛地向美食節目狂奔而去，玄天卷無語了，卷成卷軸，敲了白錦棠腦袋一下：“你看上去真的很不靠譜。”

又過了一晚上，時間到達了白錦棠來清極宗的第三天。

這天早上，白錦棠蹑手蹑腳地進了隔壁的大殿，難得發現扶元仙尊沒有在打坐，而是伫立在窗前，神色不明地眺望遠方。

白衣蹁跹，襯得他仿若仙人，即将羽化而去。

白錦棠靈巧地跳上窗臺，詢問起昨天之事的後續處理。

不出白錦棠的意料，雲羽凝最終還是順利從這件事中抽身而出，把罪名推給了莫須有的下毒者，勉強維護了自己的形象。

白錦棠沒有氣餒，計劃第一步成功，接下來就開開啓計劃第二步了。

白錦棠腦袋裏正思索着一些陰謀詭計，忽然聽扶元仙尊話題一轉，垂眸問她：“這幾天妙法心經學得如何？可有疑問？”

白錦棠沒想到扶元仙尊還會查她學業，一下子愣住，驚訝地擡頭看向神色嚴肅的扶元仙尊，恍惚間看到了前世的教導主任。

扶元仙尊看她眼睛瞪得很大，誤以為她是因為沒有認真學習而感到心虛，不由微微蹙眉：“難道這兩天，你都沒有好好修煉？”

白錦棠吶吶道：“仙尊，我修煉了的……”

扶元仙尊身為五個弟子的師尊，早已習慣督促弟子修煉，自然見不得不學習的壞學生。

哪怕白錦棠只是他新收的小靈獸，他也見不得白錦棠不學習。

忽然被扶元仙尊考察起學習進度的白錦棠傻眼了。

以前怎麽沒人告訴她，這個大佬是雞娃狂魔啊！

*

另一邊，正在竹林練劍的栾如煙察覺到了一位不速之客的靠近。

栾如煙收了劍，轉過身，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一張熟悉的純潔面容。

“師姐。”雲羽凝輕輕咬着唇，站在不遠處怯怯地喚了栾如煙一聲。

栾如煙冷淡地看着她：“你來做什麽？又想害我嗎？”

她這麽一問，雲羽凝眼圈一紅，眼淚又開始搖搖欲墜：“不是的，師姐，那真的是一個誤會。”

她果然長了教訓，不管四周有沒有人，都要把戲演得天衣無縫，防止再被拍下來全宗傳閱。

“我怎麽會想着害師姐呢，”雲羽凝含淚看着栾如煙：“一定是有人挑撥離間，對師姐你說了什麽，對不對？”

栾如煙神情冷淡了下來，直言道：“這裏沒人，也沒留影石，你不用再裝了。”

雲羽凝眼神變了變，惶然道：“師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栾如煙搖了搖頭，忽然彎唇笑了：“師妹，我從前一直在忍讓你，可這不代表我會一直忍讓下去。”

“你不會以為，我真的只有這一塊留影石吧。”

栾如煙擡起眼，對上雲羽凝驚慌了一瞬的面容：“我以為等你鬧夠了，長大了，就會停下惡作劇，但我好像錯了。”

栾如煙伸出手，從袖子裏拿出一袋的留影石，對終于勃然色變的雲羽凝晃了晃：“你說，如果我把這些留影石都交給師尊，你會不會也品嘗到我所感受過的痛苦呢？”